第12章 華枝春滿12(1 / 1)

長風瞞 鰻魚Tech 1377 字 3天前

到了早晨,雨反而漸漸有歇了的心思,迷迷離離的小雨纏纏綿綿。蘭思顧把一切交代好,披上蓑衣準備出門。他打開側門,抬頭看了一眼濕漉漉的天空,一腳踩入水汪裡,水立刻浸濕了靴子,褲腿也濺上了泥斑,他卻毫無反應,隻是匆匆前行,不一會身影便消失在了晨光裡。“唰”的一聲,折扇翩然而開,顧瞞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看向已經臉黑如鍋底的綠夏,“哈,我就說吧。”“你怎麼知道我師父就是去見呼延行韶?”綠夏猶自嘴硬:“退一萬步講,就算和呼延行韶認識又怎樣?他現在是我的師父,是我的師父!我們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年,他對我好到無微不至,你又懂什麼!”“我什麼都不懂,我隻知道一個薄穀王朝的將軍家仆竟然和西厥廢王關係不淺,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顧瞞手中的扇子依舊在動,綠夏煩躁地一把抓過來扔在地上:“扇扇扇,裝不完的風流,怎麼不凍死你!”顧瞞在她身後嗤笑:“蘭思顧可以退一萬步,我呢,你連一步都不肯讓我。”綠夏怔住,她僵硬回身,看到顧瞞淒慘的笑容,心中不忍,轉回去,拉著他的袖子就走。“你看,這是前朝宮廷畫師留下來至尊版的,這是魯班後人作的限量版,這是從西域傳來的混血版,這是……”綠夏看他仍舊不在狀態,忍不住又拍他一下:“這些不都比你那個好嗎!”“好,很好。”顧瞞終於回神,喃喃道:“可是這些隻會讓我更加懷念我那個扇子。世界上男人那麼多,比蘭思顧好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你可以隨便將就嗎?”他的眼眶一紅,綠夏心肝一顫:“你還真哭啊,我錯了我錯了,哎呀~都怪我手賤!”綠夏最怕彆人哭,每次王翰越都把自己的眼淚蓋住她都心裡跟小貓抓似的,更何況顧瞞這麼隱忍這麼可憐,她往自己手上拍了一下,抬頭湊近哄他說:“這樣,我去幫你修好行了吧。”“都粉身碎骨了怎麼修好!”顧瞞這聲吼拿捏得很好,既能表達出自己的委屈和憤怒又不至於讓綠夏惱羞成怒。綠夏下定決心地說:“我可以,你在這等著,如果我給你弄好了,你就不許再哭了。”顧瞞看著她跑出去,哭聲戛然而止,他嘴角勾起一個得逞的笑容,左瞅瞅右看看,立刻上手抓了往自己袖子裡塞,不義之財能拿多少拿多少。等到他把自己裝得鼓鼓囊囊,一走就往下掉金子的時候,他伸個頭和小丫鬟打了個招呼,就要離開。他還不熟悉府上的布局,隻能從側門走,本以為綠夏去命人買一個一樣的扇子,沒想到剛出門就看到那個天青色的身影在黑夜裡認真地尋找著什麼。他輕聲說不會吧,這鐵嘴丫頭不會是在為我找扇子吧,他本想偷偷側身溜過去,卻不防綠夏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他心裡一緊,已經飛身過去把她扶住了,不由得問:“你在乾什麼?”綠夏的頭發已經被霧濕,幾縷搭在雪白的腦門上,她的大眼睛沒有了劉海的遮擋一下子迫人心脾,她因為這距離難得和聲細語:“我在找扇子,剛才那個馬車碾得太碎了,怎麼都拚不全。”她腳上踩得雨鞋底太高,不注意就滑了,她又生性大大咧咧,此時身上已經沾了不少泥濘。顧瞞扶她站起來看清時,輕聲嘶了一聲:“你怎麼不讓下人來打著傘。”“這點小雨怕什麼。”綠夏自己站直,滿不在乎地打打身上的泥,把手上拚了大半的殘骸交到顧瞞手上:“我是隻能拚到這樣子了,望顧兄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本英俊瀟灑俊酷無比的小妹一次吧~”她學戲班子似的憨態可掬地行了一個大禮,顧瞞也笑盈盈地接過來,輕聲哼道:“你這刁蠻丫頭,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嘛。”兩個人在流淌的燈光下相視而笑,笑容映在剛被蘭思顧踩碎的水汪裡,悄然又治愈回了最初平靜的模樣。一所破舊的房子,在熱鬨的城南河畔格格不入,花船來了又去,船上的靡靡之音酥麻入骨,槳聲燈影,魑魅魍魎一樣把這一方天地美得變了形,蘭思顧一腳踏進來,推開破舊的木門。屋子開了一扇窗,呼延行韶在窗下,聞聲回首,看見他,眼睛裡迸射出五彩斑斕得到光,他驚喜呼道:“蘭卿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的!”蘭思顧麵無表情地關上門,找了一個凳子坐下,仰視他:“蘭卿是誰?閣下到底有何意圖?蘭思顧隻想平安度過下半輩子,不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是何居心?”呼延行韶憂鬱的大眼睛又要掉眼淚了,他怯怯地湊上前:“蘭卿,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蘭卿到底是誰!”蘭思顧猛地甩掉他要伸過來的手,突然爆發:“你到底又想乾什麼!說了多少次了我是蘭思顧!”呼延行韶哇哇大哭著掉眼淚,被嚇得一抽噎一抽噎地說:“你是,你就是蘭卿,你就是當年護我佑我的西厥大司馬蘭卿!”蘭思顧冷笑:“可我聽聞西厥大司馬早就死了!死於烈火焚燒下!”呼延行韶心虛地不再開口,隻能一滴滴地掉眼淚,他實在是傷心極了,懦弱地再次靠近蘭思顧尋求安慰,蘭思顧在一步之遙推開了他,無奈又失望地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閣下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不要!”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呼延行韶再也受不了他的冷漠,大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又對葉綠夏產生感情了!這次你又要乾什麼?幫助她得到天下嗎!你變心了是不是!”蘭思顧不置一詞的態度更加激怒了呼延行韶,他大聲喊著:“我這就去揭發你,我去告訴薄穀的皇上,你是曾經西厥的大司馬,你留在大將軍府一定是想要造反,我要讓綠夏也去死!”“你鬨夠了沒有!”蘭思顧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眼中滿是不耐。呼延行韶傷心欲絕,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不住地搖頭落淚:“你竟然這樣對我,你竟然為了她這樣對我。”突然有人敲門,呼延行韶嚇得噤聲,蘭思顧謹慎地走到他身邊,下意識做出庇佑的姿態,低聲問:“是誰?”他身上的氣味那樣熟悉,呼延行韶貪婪的吸了一大口,眼淚卻更加洶湧。敲門聲在繼續,蘭思顧更加緊張,他的手下意識間拉住了呼延行韶的手,兩個人往後退。“他娘的,老子就今天想喝酒,死老朱今天怎麼關門了!”原來是個醉鬼,聽著敲門人跌跌撞撞地遠去,蘭思顧鬆了一口氣。呼延行韶沒有多想,他看看兩人相牽的手,負氣說:“你不是不認識我嗎!”可是沒有膽子甩開這隻手,他隻是委屈地盯著麵前這個十年不見,思念到心痛不已的人。蘭思顧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還是被你找到了。”手上卻把呼延行韶不自信鬆開的手握得更緊了,呼延行韶又喜又怒,隻能緊緊地抱住蘭思顧。夜潮濕,不遠處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溫柔地衝刷著耳朵。嫋嫋的吟唱琵琶聲依舊不停地在腐蝕著人的意誌,什麼王侯將相,什麼江山社稷,什麼天長地久,都不是此刻,都不是此刻的耳鬢廝磨,都不是此刻的溫香軟玉,都不是此刻快樂的戰栗發抖。溫柔鄉深不見底,蜘蛛優哉遊哉地爬到已經深陷網上的獵物,一口吃掉。折扇輕輕搖來脂粉味道的香風,一牆之隔,顧瞞滿意地聽著小酒館裡的聲音,舉起手中的酒杯,輕啟薄唇:“合作愉快。”玄色衣衫輕柔地抬起又滑落,趙曌的濃眉大眼在夜色裡更加邪魅,他也無聲地彎起嘴唇說:“請。”兩人均是一飲而儘,臉上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身後的小廝衷心地站在雨中為他們撐著傘。他們看向這被視為不入流的畫舫,也有獨有的韻味,好土地上的腐朽都是精致繁複的美,惟願舉杯暢飲,天下為棋,以這一片山河,祭以他們的大好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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