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心裡很在意,宋盈爍吃完飯,道謝後離開。她一向對自己的失敗無法釋懷,心裡鬱結,忍不住把掛科的事重新寫在腦海裡,路上的垃圾都礙眼。她氣呼呼地踢著一個塑料瓶行走,路上行人都注視她。宋盈爍嚇住,在家鄉,大家行色匆匆,根本不會在意路人在做些什麼異常舉動。慌不擇路,她一頭紮進一家書店。店很冷清,看不到店主,空調開得很嗡嗡響。她遊蕩了一圈,找了本,盤腿找了個有陽光的角落,縮著看書。抬頭時已經暮色四合,宋盈爍站起來跺跺腳,才發現門口有人。老板裹著軍綠色大衣坐在小板凳上,夕陽橘紅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形成一牙輪廓、一個剪影、一道刻痕,安靜的模樣,寂寞又哀傷。晚霞像漫天撲來的大火,烈烈火舌舔舐著男人鏗鏘氣概,這幅畫麵,是宋盈爍生命裡最瑰麗的一個場景。下一秒,安森林轉頭,呲牙咧嘴地笑:“小姑娘,你這臉皮真夠厚啊,看了我的書不給錢就算了,還看我的臉,我這便宜都被你占完了。”宋盈爍看著他黑胖的臉一臉猥瑣,覺得旖旎都被打破,說話不帶好氣:“多少錢?”安森林輕輕搖頭,把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三,二,一。”他一個響指,路燈應聲而亮,像童話故事裡的場景,暮色在這一刻也冷了,清澈的天邊幾顆星子眨眨眼。“韓劇男主挑人的好不好,你能不能照照鏡子再來玩這些橋段?我說大叔,你不會是想撩我吧?”宋盈爍撇嘴,手抱在胸前一臉輕蔑。安森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他不敢置信地盯著宋盈爍,她剛才的意思是在說自己醜?冷漠,他瞟一眼牆上掛著的表,說:“五個小時,十五塊。”本來一個小時隻要一塊錢。宋盈爍掏出二十塊,安森林不接:“沒有零錢。”“不要我就走了。”宋盈爍不和他廢話。“哎,你給我站住,我還沒見過賴賬的還像你這樣趾高氣昂。”安森林思索了一下,嘴努努,衝著路對麵說,“我沒零錢,你去對麵那個路口給我買碗餛飩和幾個燒餅過來。”錢無所謂,反正不想讓宋盈爍離開,想多說幾句話就是了。宋盈爍順他的角度看去,小攤剛剛擺好,燒餅爐剛燒起來,嫋嫋繚繞的煙看上去就香噴噴的,熱騰騰的食物分外誘人。直接忽視安森林,她徑直走過去。安森林翹著二郎腿,看著宋盈爍給自己買餛飩,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等等,她怎麼把勺子伸進去了?應該是騰不出手。不對!她怎麼挖了一個?難道是想看看?不!她把餛飩放進了嘴裡!覺得好吃,宋盈爍含進嘴裡時滿足得眯起了眼,她果斷把碗放下,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個地吃起來。“這姑娘果然是給她自己買的!”安森林躥出去,氣衝衝地叉腰指著宋盈爍怒斥:“你!”宋盈爍翹著蘭花指,優雅地吃餛飩,一個眼神都不給。安森林不管不顧地坐在旁邊,喊阿姨來一大碗,記在宋盈爍的賬上。宋盈爍抬頭看了一眼旁邊大口喝餛飩的人,心頭一驚。白天裡因為微胖顯得油膩的男人在寒風裡被吹得五官分明,黑皮膚也被黑夜遮擋,隱隱現出一種攝人的風采。宋盈爍先是驚豔,再是疑惑,最後搖頭,低下頭小口小口細細嘬著餛飩不說話。安森林的餘光感覺到她的目光時,偷偷地調整了一下角度,試圖把自己最帥的一麵露出來。可是她歎氣是什麼意思?覺得自己太高冷,她不好接近?雖然想傲嬌一下,但是不可以讓小姑娘失望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素養。安森林痛快地結了賬,然後大方邀請她:“以後你想看什麼書跟我說,我這個小書店遵循的就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四海八荒皆兄弟,你彆跟我客氣。”說完害羞地把海碗舉起來,一口喝光了湯,可能是熱,把袖子一擼,自認為很男人味地砸了砸膀子上的腱子肉。宋盈爍心頭二驚,態度有所緩和,唯恐安森林一個拳頭砸在自己小身板上。安森林很滿意她的態度,正打算邀請她一起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小姑娘腳底抹油說了一句:“大叔再見。”安森林心口一梗,大叔?我才二十九好嗎!不甘心地看著她的背影再次風一樣消失在街道口,安森林心裡莫名其妙湧上一股悵然。清早和深夜這些最容易軟弱的時候,宋盈爍總是分外清醒。才五點,起床太早,可是翻了個身感覺不到睡意,乾脆起床準備早餐。倒一杯白開水,磕了一個雞蛋放在電餅鐺上煎,拆了從超市買來的手抓餅,不小心煎糊了,等待的時候切了蘋果和菠菜,拿出沙拉醬拌了一下。沒有好壞,隻覺得隨意的早餐一個人吃仍然太豐盛。宋盈爍摸摸鼻子開了電視,像模像樣地找到音樂頻道。音樂節奏歡快,吃得也很開心,宋盈爍搖頭晃腦地把盤子舔了個乾淨,正準備去刷碗,音樂驟停。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暫停鍵,宋盈爍一下子僵住,又或者是結束鍵,剛剛的好心情煙消雲散,什麼力氣都沒有。一頭栽倒在沙發上,倦意伺機而動,來勢凶猛。很多時候宋盈爍發呆放空,過很久,才能緩過來,像是中了高手內力深厚的一招,說不出話來的怔忪,身體僵硬,喉嚨發不出聲。孤獨是最像鬼壓床的一種癔症,彆人來問候一句或者拍一下就可以非常輕鬆打破的事情,卻用儘自己全身力氣也不得解脫。留一桌狼藉出門,宋盈爍再三檢查門鎖,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以後光明隻會越來越少,讓人感覺日子沒什麼奔頭。低了頭正準備下樓,一道光倏然而至,從對麵不偏不倚地落在麵前。宋盈爍看過去,不知道是手電筒的光太強,還是天色太蒼茫,看不清那個人的麵目。燈光不給她猜測的空間,每一步都跟著她移動,直白地告訴她,我為你而來。踩著燈光下樓,穩很多。燈光薄弱,聊勝於無。宋盈爍抬頭看了對麵的三樓一眼,內心湧起無數不安,直覺告訴她,此事如此異常,必有陰謀存在。她快速走進一家早餐店,拿出手機打給林孝。林孝接得很快,聲音聽起來很清醒,他有些詫異地問宋盈爍怎麼了。謹慎讓宋盈爍無法在鬨騰的公眾場合說出這件事的詭異,她約林孝見一麵。林孝答應得很快。回去看到等在門口的林孝,宋盈爍腳步一滯,她慢騰騰地挪過去,小聲喊了一聲“林叔”。林孝點點頭,和藹地笑道:“那麼冷的天去哪了。”他好像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饒是體格健壯,也不由凍得手腳僵硬。宋盈爍急忙打開門,讓林孝進去。林孝體格健壯,很快緩過來,他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坐在宋盈爍對麵解釋:“我剛剛就在附近巡邏,聽你說有事直接過來了,一會還要去值班,怎麼了?”林孝是宋盈爍除了媽媽最信任的人,她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林孝。沒想到林孝身為一個警察,不僅沒有感覺到一點危險的氣息,還哈哈大笑,他擠眉弄眼:“為什麼不是一個浪漫的故事呢?一個男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姑娘,每天早上拿著手電筒為她送來光明,哈哈,多羅曼蒂克呀。”宋盈爍絲毫沒有配合他幽默的意思,她嚴肅地用目光表達自己的譴責。林孝收回笑容,尷尬地咳了一聲,他回想了一會,繼而用一種堅定的態度告訴她:“你放心吧,這邊的住戶我都比較了解,大家都挺和善的。可能是哪位老人睡眠比較少,偶然看到了,想要幫你一下。或者真的有小夥子看上你了也說不定啊。”說到最後,林孝又開始打趣宋盈爍,她長相酷似父親,都是那種享受慣了陌生人優待的外貌。林孝再三保證她的安全,宋盈爍仍舊覺得他的結論下得武斷,小大人一本正經地沉思模樣格外喜感,她知道在林孝這裡得不到滿意答複。林孝強忍笑意,被她的多慮折服,隻得安慰說會多留意附近情況。宋盈爍見得不到重視,隻好鬱悶地不再提。兩人聊了聊會安的風土人情,林孝事務繁忙,很快離開了。宋盈爍送他出門,聽到門哢噠一聲在裡麵被鎖上,林孝搖頭笑,這丫頭危機意識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