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簇默默忍著,徹底恨上了路執,都是因為他,自己才會被賣出相府,落到如此下場。她也恨上了王姨娘,在被賣之前她苦苦哀求,希望王姨娘能幫自己求情,能夠留下來,但王姨娘緊閉房門,對她的哀求無動於衷。於是在遇到路執那一刻她就動了殺機。“看來井姨娘知道灰鼠的身份,江湖排名第五的殺手,確實很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安陸冷聲道。“你們是何人?”井簇這才注意到跟路執在一起的兩人,尤其是站在他身前的一人。漂亮到讓女人都自慚形穢的臉!井簇沒見過此人,但那通身的氣派還有漂亮的臉,她瞬間想到了一個人,結結巴巴說道:“鎮……鎮……鎮南王?”鎮南王的傳說在大景王朝可謂是家喻戶曉。井簇也明白灰鼠為何會失手了,她既然知道灰鼠排名第五,自然也知道排名第一的高手是鎮南王。夏奉起沒搭理她,反而是對路執說道:“你現在知道原因了吧。”路執點頭,兩人在相府時就結了梁子:“既然要殺我,你最初為何要打劫非惟與青幌?”井簇鬱悶的沒回答。夏奉起卻替她說了:“打劫隻是幌子,殺人才是真,她是要將你連同你身邊的人一起殺掉。”井簇確實是這樣打算的,在山坡上埋伏,將路執等人一網打儘。意外的是她沒想到那裡會有人,而且也是她的仇人,非惟,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先將此二人乾掉。但她的手下居然不是非惟的對手,被打了個落花流水,井簇帶著人逃跑後,使出了殺手鐧,派出灰鼠,但回頭她就被人綁了。路執又問井簇:“你現在是長華駙馬的姨娘?”聽到駙馬兩字,井簇像是找到了靠山,挺了挺胸,看向鎮南王,努力無視對方的壓迫感,挑釁笑道:“駙馬爺可是很喜歡我呢。”夏奉起輕蔑一笑:“看的出來,連灰鼠都派來保護你。”“可長華長公主不是不允許駙馬納妾?”路執問道。長華長公主從小就跋扈、霸道,與駙馬成親後不允許駙馬再有其他的女人。最初兩人十分恩愛,駙馬也不在乎,但時間久了,駙馬花心泛濫,瞞著長公主在外麵養女人,被長公主發現後大鬨了一場。長公主深受先皇喜愛,可此事她不占理,而且犯了七出中的妒,如果她不是皇親早就被休了。先皇不能拿駙馬怎樣,隻得安慰自家閨女,並且建了長公主府,告訴她如果在駙馬府不開心就住到長公主府。不過駙馬被他老爹收拾了一頓,倒是收斂了不少。如今兩人年紀都大了,生了兩個兒子,長華長公主也不像年輕時總是喊打喊殺,對於駙馬的偷吃表麵上睜一眼閉一眼,私下讓人處理乾淨就是了。井簇也聽聞過長華長公主的手段,不禁打了個寒顫,冷冷盯著眾人:“你們想怎樣?”夏奉起冷笑一聲,轉身帶著路執走了。安陸在離開前則說了一句:“長華長公主應該很樂意知道你的存在。”井簇驚的心都揪了起來。房門“砰”的一聲再次關上,井簇回過神來,大聲叫道:“不,不要,駙馬一定會來救我的……”日頭西斜,折騰了一天,路執連午飯都沒吃,此時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於是當夏奉起說:“一起吃……”“好。”路執不等鎮南王話說完,連忙答應。夏奉起笑。飯菜已經擺好,菜色與王府內的不同,多是鄉間野味兒,雖上不得台麵,卻有獨特的風味兒。路執扒了兩碗飯終於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吃罷飯,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路執本想帶著人回自家莊子,卻被鎮南王叫到了小書房。地龍燒起,小書房內夏奉起脫了鞋襪,安然的斜靠在軟榻上看書,路執趴在他下首的桌案上奮筆疾書。鎮南王又讓他抄書!抄的仍然是兵法十策,但與上次相比頁數多了不止十倍,幾乎半本了,路執算了算,抄完得半夜了。安陸在一旁伺候紙墨,挽竹、挽晴斟茶遞水,路執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仍舊有點怪怪的味道,但不難喝,然後抬頭問道:“王爺怎會在此?”夏奉起端著茶淺啜:“今兒本就要過來。”“為何?”路執悄悄瞄了一眼夏奉起手中的書,已經不是小神仙的風流史了,暗暗鬆了口氣,但細看書名,他默默將一口老血吞了下去,青樓豔曲,還是話本。“昨兒得到消息,灰鼠在這裡出沒,我是來抓人的。”夏奉起放下茶杯,然後翻頁。挽竹輕手輕腳上前,再次將茶水斟滿。“他犯了什麼事?”路執問。“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安武侯府被滅門一案?”夏奉起放下書,看著路執問。路執點頭,他聽趙儔說過,十年前,安武侯全府一夜之間被屠,血從府門流出,染紅了街道,極其慘烈,隻有守衛邊疆的安武侯次子一家活了下來,便是現在的安武侯。“難道是灰鼠做的?可這個案子不是刑部負責嗎?”路執前兒還聽大哥提起,煩惱如何破案。“不錯,我隻負責涉及謀反之事,所以安武侯府慘案不是普通的滅門案。”夏奉起說道。路執立刻想到了那年冬天的血腥政變。十一月初十,已過而立之年的太子突然在國宴上發難,率軍包圍皇宮,將皇子們一一射殺,逼著老皇帝退位。索性當時的禁衛軍統領安武侯援救及時,打敗了叛軍,太子被當場斬殺。此次政變雖被鎮壓,但老皇帝已經沒有了兒子,太子連隻有三歲的十七皇子都沒放過。此事被載入史冊,路執被老爹逼著讀書時恰巧看過此事的記載。“太子政變之事最早被原安武侯得知,為了避免消息繼續外露,才被滅門,執行此事的就是灰鼠,禁衛軍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夏奉起說道。“但十年前灰鼠也就十歲吧。”白天他見過灰鼠,二十還不到的樣子。“不要被騙,他已經快四十了。”半夜之時外麵刮起了風,嗖嗖的風聲聽著都冷。路執終於抄完了兵法十策,打著哈欠讓安陸收了,然後開口說道:“王爺,小人想跟您求個人情。”“說。”夏奉起道。“鎮南王府新買的一個小廝叫青福的,原是我的小廝,卑職想將人再買回去。”“此事簡單,”然後對安陸說道,“你去辦,明天將人送過去。”“是。”安陸退下。路執行禮:“多謝王爺。”然後也告退。這個時間路執不可能再回自家的莊子,況且夏奉起早已安排了房間,就在正院旁邊的軒轅閣。路執一出門就見滿地的白,原來下雪了。挽晴打了紙傘跟在他身後,路執卻接過傘說道:“不敢勞煩挽晴姐姐。”他已經知道挽竹、挽晴是夏奉起的貼身大丫鬟,這個位置上的人多是備著給主子暖床的,他可不敢隨便使喚。挽晴笑,沒堅持,路執獨自一人走了回去。非惟等人已經睡下,軒轅閣靜悄悄的,隻有他踩在雪地上的咯咯聲與呼呼的風聲。房間內亮著燈,推開門,路執意外發現房間內坐著一人。此人須發皆白,一身道袍,正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聽到門響,轉過頭來,立即欣喜的說道:“小神仙,你回來啦。”路執心下咯噔一聲,戒備的問道:“你是何人?”老道士站起身,擺著手說道:“小神仙彆緊張,我叫黃中人,奉閻羅神君之命幫您曆劫。”“你是神仙?”路執邁步進屋,圍著炭盆坐下,驅散一身的寒氣。他初飛天界,法力、修為平平,並不能準確區分法力高深的神、妖、鬼等。“區區散仙而已。”老道士捋著胡須道。散仙也是天界的小老百姓。“多謝黃仙人。”路執說道。“我這次前來是奉了駙馬爺之命,勸你加入反叛大軍。”黃中人說道。“長華駙馬?他也是神仙?”“不不,”黃中人連連擺手,“你不是要謀反麼,駙馬爺是前朝太子後人,一直暗中策劃推翻皇權,拿回祖輩丟掉的江山。正在招兵買馬,我覺得是個好機會,小神仙為何不利用?”路執不忍心打擊他,但還是實話實說:“謀反之事還早。”“哈?”老道士有些沒聽懂。“謀反是最後一個劫難,”路執解釋,“而且是七年後,在那之前我還得經曆四十四個劫難。”老道士臉上的笑逐漸變得僵硬,然後消失,氣哼哼走到門外,對著地麵豎了個中指,大聲罵道:“閻王你大爺,老子跟你沒完。”“轟——”一聲炸雷忽然響起。老道士嗖一下躥進了屋子,然後探出腦袋,對著天空比了個中指,又是一道炸雷。老道士砰一聲關上門,震的房簷上的雪直往下掉。四個傷員都被驚醒,青幌還探出腦袋來看了看,發現沒啥異常,又繼續躺床上睡覺。路執笑嗬嗬的看著老道士,明顯是被閻王坑了的,特彆佩服的說道:“你真牛。”敢跟閻羅神君自稱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