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卿理了理衣擺,沒有回頭。他自顧自往前走去,連帶著溫爾也沒有繼續和揭菩糾纏,跟著他的步伐往宮門外走去。在從宮門口前往梅林的途中,溫爾磕磕絆絆地說清楚了他如此焦急匆忙的原由,也說到了梅林那場古怪的大火。後卿在聽完溫爾的話後,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嚴峻,他看了一眼外麵亂糟糟的街市,沉聲問道:“懷虞呢?”溫爾一愣,頓了一刻才回答道:“她在國師府內,我剛才一直沒顧得上回去找她。”“那我先……”“大人,國師大人,求您救救我們吧,我的孩子就要被火活活燒死了!”後卿的話還沒說完,一路前行的馬車就被一名農婦攔住了,就見這名農婦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麵容淒慘,邊上漸漸的圍了許多閒散人群。“我們下去看看。”後卿實在無法,隻得下了馬車。溫爾心裡實在是焦急萬分,梅林的火勢不知如何了,這邊又被突然出現的農婦絆住了腳程,兩人剛下馬車,這位正在痛哭的農婦就過來扯住了他們的衣袍。“國師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了……”農婦一邊說話一邊磕頭,額頭上漸漸泛起了血絲。“你先起來,我們這就同你去看看。”溫爾實在是看的不忍心,命人把這位夫人拉了起來,然後跟著她往街市後麵的農房走去。東市區遍布著大量的住宅區,後卿和溫爾跟隨著這名婦人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了一座破落的院子前,牆上遍布黑褐色的青苔,帶著水漬滑膩膩的青苔仿佛要整片整片被剝落下來一般。“大人,裡麵請。”農婦推開院子,一走進院子後卿和溫爾就聽見了陣陣哭喊聲傳過來。“我的兒啊,娘親回來了,你有救了!”“大娘,您先冷靜冷靜,我和國師進去看看孩子的情況。”溫爾是個武夫,但同時心底也是最柔軟的,最見不得這種家破人亡的事情發生,戰場上多少人缺胳膊少腿的都被他背了回來。院子裡破敗無比,孩子的哭聲是從裡屋傳出來的,後卿和溫爾剛推開房門,就看見一位八九歲的孩童躺在床上,身上不斷散發出被火燒焦的臭味,走近了還能看見皮膚不斷被腐蝕的情形。還沒等後卿和溫爾回頭說話,就看見那位農婦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把大刀,直愣愣地往溫爾身上砍去。“上師有命,今日你等二人必定命喪於此!”說話間,刀光劍影,武器碰撞在一起的清脆聲充斥在耳邊,後卿不擅武力,他隻得在溫爾身後護著那名孩童的周全。“後卿,你先走,梅林那邊還需要人主持大局!”“想走,沒門!”後卿抱著孩子還沒走出房門,就看見院子內開始冒起白煙,沒一會就出現了濃濃的火光,味道嗆人鼻息。後卿心裡有事,看著眼前糾纏不停的打鬥,心裡著實煩的緊,但他又不好拋下溫爾隻能在一旁救火。隻是這火著實妖異,水竟不能撲滅,反而有增長之勢。眼見著溫爾漸漸落了下風,那名農婦劍指後卿,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候,懷虞突然出現在了屋頂上,她從屋頂飛身過來,徑直把指著後卿的那把劍踢向了遠處,綢帶從她寬大的水袖中‘蹭’的一下被拋出來,隨即捆綁住了躺在地上的婦人。明明隻是一根紅色的綢帶,但它就像是纏在了那名婦人身上似的,讓人無法動彈。懷虞解決完她之後,奔到了後卿身邊,欣喜地問道:“你從宮裡麵出來了?勒佛教的人有沒有為難你?”後卿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發,但不知想到了什麼,抬起來的手又重新垂了下來,他朝懷虞笑笑:“宮中沒什麼大事,你先回府,外頭不安全。”在說完這話後,後卿朝溫爾招了招手:“你找個人送懷虞回府,我隨你去一趟梅林。”懷虞瞧著他清冷的語調,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她眼巴巴看著後卿和溫爾上了馬,一騎塵土飛揚。哪裡不對了嗎?“嗚嗚嗚……”邊上一陣嗚咽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懷虞蹲了下來,和那名農婦平視,她板著臉惡狠狠地問道:“你們究竟想乾什麼,把我從國師府引過來,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了?”“哈哈哈,你以為你的身份是什麼秘密嗎?不過是北海的一尾鮫人,算什麼東西!”被綁住的婦人說話間臉上的皺紋漸漸消失,到後麵她竟然變成了一位美豔的少女。隻是綁著她的紅綢繩越來越近,懷虞捏住她的臉,厲聲開口:“你們勒佛教不過是個妖教,又算是什麼東西?”懷虞說完這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陣陰風刮過,她眼前變成了一片混沌。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關進了一個鐵籠子裡麵,馬車的咕嚕聲讓她意識逐漸回籠。這一切的一切, 都是勒佛教的陰謀,隻是她沒有想通勒佛教設下如此多的詭計,把整個上京城攪成一團糟,究竟是為了什麼。今日的國師府可以說是一片狼藉,懷虞在進府的時候就險些被當做了賊人抓起來,還是她大聲報出名字,還說了國師大人正在皇宮裡麵,才沒有府裡麵的護衛抓緊柴房。她一通詢問下才知道,昨兒夜裡國師府遭賊了,後卿的書房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他住的院子更是一片淩亂,大早上掃灑的小廝在看到這一幕後都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國師府的人更是草木皆兵。幾個為首的護衛這才把國師府全麵戒嚴,外人不得出入。懷虞在回府之後就被府裡麵的幾個人追著問後卿的情況,但她實在是不怎麼清楚,支支吾吾說得不夠清楚,沒一會圍著她的人就散了。幾日沒回來,懷虞看著諾大的國師府,竟是有些生疏,就在她坐在後卿院子時,一顆小石頭朝著她的腳邊滾了過來。“懷虞!”就見小魚站在院子邊上,探進來一個腦袋,脆生生喊著她的名字。“懷虞,好幾日沒見到你,你去哪兒了?”“這幾天有點事情,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懷虞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進來。小魚笑笑,一蹦一跳地走進來,然後蹲在懷虞腳邊小聲問道:“我隻是想問問你……那個……什麼我能見到哥哥?”懷虞一怔,她笑著開口:“這件事我已經說過了,等上京城的亂子解決好,我就帶溫爾來見你。”“亂子?上京城有什麼亂子啊,事情很麻煩嗎?”小魚抬頭,不解地問道。懷虞歎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畢竟很多事情她都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後卿在宮裡麵怎麼樣了。神秘信條就是在這個時候扔到懷虞腳邊的,她正在和小魚說話,就看到一張信條被箭釘在了柱子上。“速來東市街道,救後卿。”沒有落款,沒有署名,懷虞就這樣揣著紙條離開了國師府。在趕去的路上她也有些懊惱,自己實在是心急了些,國師府裡麵能人義士如此之多,偏偏就叫她去救後卿?不過,就算這是個圈套,也是衝著她來的,她必須要去看看究竟是鬼是人在背後搗鬼!“快到了嗎?”“快了,過了前麵那座山,就到赤水了。”一陣說話聲傳來,懷虞眼睛被蒙著手腳被捆住,根本動彈不得,但她還是聽清了外麵的說話聲,一男一女騎著馬,而她則被扔在了馬車上。懷虞動了動手臂,一陣酸痛感襲來,她的雙手被綁在了一起,她隻好一寸一寸地挪動著身子,整個人窩在了馬車的拐角處。馬車不急不緩地行駛在山路上,耳邊的鳥叫聲和潺潺溪水讓懷虞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上京了。就在一片寧靜的氛圍中,一聲重重的‘咯噔’聲讓馬車停了下來。“怎麼回事?”“二姐,好像是馬車的車軲轆鬆了,我去看看。”話音聲剛落,懷虞就感覺到一陣風吹過,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她斜靠在車內一動不動。那位被喚作二姐的女人彎腰進來,盯著懷虞看了許久,起身的時候重重踢了她一腳,邊走邊說道:“真不知道上師究竟在想什麼,鮫人北海多得是,就她還值得我們大費周章從上京弄出來?”語氣竟是不屑,敲敲打打的聲音不斷傳進來,懷虞小心翼翼地活動者筋骨,她自己下過禁製,不得動用靈力。現如今的情形,她就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上京如今怎樣了,還有後卿,他知道自己不見了嗎?懷虞想起今日後卿冷漠的神情,就覺得有些熟悉,當初她剛到上京,麵對的不就是這樣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國師大人嗎,她不知道,這幾日在宮裡麵後卿究竟經曆了什麼,他的冷若冰霜,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