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陌上鳶(二)(1 / 1)

與卿書 鰻魚Tech 1489 字 3天前

“很奇怪,每次看到你的眼睛,就像是從前在哪裡見過一樣。”後卿看著懷虞,突然說道。懷虞被他說的有些慌亂,假裝摸著額前的碎發,小聲開口:“大人說笑了,我一個下人,先前從未來過上京,哪裡來得似曾相識。”頭頂的烏雲被風吹走了,後卿躺的有些困,眼睛微微眯著,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鍍了一層光圈的神袛。自從那日雲司在珈桐院和後卿爭執一番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加桐院,這幾日懷虞就守在後卿身邊,不離半步。說來也奇怪,她原本以他中毒後身體會越來越虛弱,但是沒有,後卿每天煮茶看書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樣,沒有什麼不同。那日的吐血仿佛就是一場夢境,他並未中那鉤蛇毒,隻是受傷了,需要在家中靜養。隻是這樣平和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就在懷虞以為後卿身體無恙時,他毒發了,伴隨著傷口的化膿,他發了整整一日的高燒。懷虞守了後卿一夜,也沒見他好轉,一大早,黃總管就關上了國師府的大門閉門謝客,緊閉的大門昭示著府裡麵的不尋常。後卿沉睡不醒,珈桐院裡的人進進出出,燭光高照,雲司帶著一臉倦容趕到了院子中,隻問了句:“大人還有氣息嗎?”懷虞紅著眼睛點點頭。雲司鬆了口氣,他把藥箱放在一旁,又命那些忙碌的侍女紛紛退出珈桐院,一時間,原本嘈雜的院子變得安靜了下來。兩人坐在院子裡麵,懷虞整顆心都在屋內,根本無心坐在院子裡閒聊。就在她焦躁不安的時候,雲司叫住了她。“你也知道,上仙是來人間曆劫,這一世世的,我跟了他不知有幾百年了,生生死死,我早已看淡……”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懷虞打斷了:“你這話什麼意思,雲司你不能這樣想,你是跟在他身邊的,你不能放棄!”她大聲斥責道。“懷虞,你知道的,他活的每一世,都和常人不同,我們不能妄圖去改變天命,我算過的,這一世……上仙到頭了。”“不可能的,他就這樣走了嗎?這不可能的……”懷虞在院子裡踱步,嘴裡不斷念念有詞,焦躁的咬著手指。“不可能的,一定有辦法的,雲司你告訴我,一定有辦法的!”懷虞揪著他的衣襟,大聲問道。懷虞一時間怒火攻心,她說話時額角上的青筋突起,手腕上竟然浮現出了淡淡的銀色魚鱗。“我以為你已經把生死看淡了,上仙這一世到頭了,很快就會輪回到下一世,你照舊能夠找到他,有什麼區彆呢?”懷虞搖了搖頭,這怎麼能一樣呢?每一世都是不一樣品性的人,她怕自己看他輪回多了,會忘記自己愛的究竟是哪一個後卿,她怕自己也會迷失在輪回的漩渦裡麵。雲司看著她,緩緩問道:“當初你說,隻要生生世世能守在他身邊,就是一大幸事,現如今上仙這一世已經到頭了,你還有與天命一爭嗎?”懷虞仰頭,把眼角的眼淚憋了回去,似笑非笑地說道:“五百年前是天命,現如今難道還是天命嗎?沒錯,我是貪了,我不想要虛妄的生生世世,我隻想要這一世能同他好好在一起。”就在這一刻,雲司注意到懷虞的眼眶變得通紅,眼神淩冽,但很快,她就恢複了正常。“我聽說過鉤蛇,凡人對它了解的或許不多,但我們鮫人族是水中的王族,四海龍宮見了我們都是要高看一番的,鉤蛇不過是若水的地痞流氓,我從它身上要上一碗血,就能解了後卿身上的鉤蛇毒。”懷虞往後卿屋內走去,在進屋的時候對著雲司極為不屑的說了一句。雲司苦笑,他這是徹徹底底得罪上懷虞了。他抬頭看著烏壓壓的天,心裡隻有一句話:這一世上仙的天命大概是真的被改了。連他也算不出,上仙後麵究竟會遭遇何事。如果說從前上仙的輪回是被刻在輪回盤上,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會發生何事的話,現在上仙的命理因為懷虞的出現,已經變成了一團亂麻。雲司因為那一番天命已定的話,被懷虞徹徹底底地擋在了屋外,她守著後卿,不眠不休。後卿是在昏迷了三天後的清晨醒過來的,他看著趴在床邊淺睡得懷虞,輕輕地摸著她的臉頰,即便他的動作如此輕柔,還是把懷虞吵醒了。懷虞揉著眼睛,在看見這個整整昏睡了幾日的男人醒過來後,眼底的欣喜擋都擋不住,她下意識地握住了後卿的手。溫熱的觸感傳來,懷虞迅速把手伸回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後卿溫聲說道:“這幾日辛苦你了,瞧著你的眼眶,都累得發黑了。”“不要緊的,大人傷勢最重要。”懷虞端起一旁的藥碗,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幾口。其實後卿中的毒,這世間已無藥可解,鉤蛇是什麼生靈,那是上古留下來的毒蛇,相傳當時女媧大帝都無法馴服這條桀驁的鉤蛇,隻好把他困在若水,永遠不能離開若水河畔。“晚點你用了午飯,去找黃大總管,叫他派人去找溫爾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懷虞有些不解:“你現如今還在病重,先安心養病吧。”後卿笑了笑,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笑起來竟有些力不從心:“我前幾日查了古籍,鉤蛇毒無藥可解,所以我要趁早安排一些事情,勒佛教禍亂上京,南邑朝少不了他。”他的身子大概是有些虛,說完這番話後,還咳嗽了幾聲,懷虞在床榻變得痰盂上還看見了幾滴猩紅。她彆過頭去,不忍直視。“你能不能先顧著自己,勒佛教勒佛教,你隻是國師,不是當朝王上,你當真要為了一個勒佛教連命都不要了嗎!”懷虞說到後麵,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後卿伸手,想要幫她擦淚,懷虞‘蹭’的一聲站起來:“你好好養病,等我回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聽說後卿找他,溫爾來得很快,懷虞還在和雲司說話,就看見他急匆匆地衝了進來,神情慌張地抓住人就問道:“你們國師大人怎麼樣了?”被他扯住的小婢女一陣失措,嘴巴都哆嗦了,話也說不清楚,懷虞走過去:“國師大人正在屋內等將軍您,您還是快進去吧。”溫爾走後,那個小婢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真是多事之秋,懷虞站在院子裡歎了口氣,天空灰撲撲的,就像在昭示著什麼一樣,山雨欲來風滿樓。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溫爾從後卿屋裡走了出來,就看他麵色發白,神情渙散,他拽著雲司的衣袖躊躇著問道:“國師大人當真身中劇毒,無力回天?”雲司看了眼懷虞,還是點了點頭。溫爾呢喃道:“怎麼可能,大人他是南邑朝廷的頂梁柱,怎可就這樣……”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初春的寒風吹過懷虞的裙角,白色的紗裙被層層吹起,她捋了捋長發,步履緩慢地往院子外麵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扶著牆,最後整個身子都躬到了一起,懷虞握著拳頭,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最後化成了一顆顆散發著幽幽光芒珍珠。“懷虞姑娘!”身後溫爾叫住了她。懷虞斂了斂心神,嘴角扯出一抹級淡的笑容:“大將軍喚我何事?”“剛才同巫醫說話時,他無意間說起……如若想救活大人,你或許有辦法。”“嗬,那你怎麼不叫他來問我?”懷虞嘲諷地說道。溫爾似乎有些為難,支吾著說:“巫醫說,天命難為,但懷虞姑娘或許是一個不怕命的。”其實這不是雲司的原話,他的原話是‘如果這世間還有人能救活國師大人,那就隻有懷虞一人了’,但其實這話溫爾是不信的,江湖神醫如此多,他不相信如果他尋遍醫師,還救不回一個中毒的人,隻是他沒有當麵反駁雲司的話而已。懷虞此刻在想事情,並沒有留意他話裡的意思,她自顧自往前走著,並沒有搭理溫爾。“懷虞姑娘,巫醫說你可能會去若水,若水距離上京有著四五日的馬車程,你何時去若水,我同你一起吧。”懷虞隻聽見了他問她何時去若水,她隨口說了句‘越快越好,明日就要出發了’。說完這話後,她便拐彎往假山上的亭子走去,溫爾站在原處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聘婷嫋嫋,還是個愛主之人。她仿佛有很多麵,那日在花園中乍見她,隻覺得她古靈精怪,眉眼間透露著促狹;現如今看她,又好像和那日大不相同,多了一絲婉約和堅毅。溫爾癡癡地看著那道白影漸漸消失在樹木花草間,那一抹倩影早已遠去,他的思緒仿佛也伴著那道身影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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