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笙看到君離塵若無其事的從裡麵走出來，連忙湊到他身旁問道，“啞巴，那王大娘找你作甚？”君離塵在她手心裡寫了短短幾個字，目光淡然地看著前方那些天狼族人。“他寫了什麼？”百裡驚瀾也一臉好奇的問。“啞巴說，王大娘懇請他幫忙收斂屍骨，和他的兒子一起下葬。”江餘笙解釋道。百裡驚瀾自是不會相信，那王大娘在死前單獨把君離塵叫過去怎麼會是說有關身後事的話，顯然這個君離塵很有問題。他冷哼了一聲，“在場這麼多人，她怎麼單單隻讓這個啞巴幫她下葬，我也是男子，她為何不叫我幫忙？”江餘笙用一種嫌棄的目光上下看了他一眼，“多半王大娘是看你骨瘦如柴，連個屍體都背不動吧！”“你！”百裡驚瀾是百裡國皇子，百裡國在入侵中原之前地屬南疆，那裡的男子大多身材纖瘦，個子不高，像百裡驚瀾這種已經算非常高挑的了。他又想起上次被江餘笙當苦力從山上往下背屍體的事，累得他差點癱倒在門口爬不起來。那些天狼族人在得到首領的命令後撤出了院子，為首那人在經過君離塵身邊時偷偷瞄了他一眼，見他麵色如常才加快步伐離開了。君離塵挽起袖口將王大娘抱起，放入一旁的棺材中。此時已近午夜，江餘笙在王大娘身旁點燃了一支安魂香，然後便回屋休息，百裡驚瀾雖然不太習慣和屍體同處一室，尤其這個屍體還是前不久還拉著他的手一口一個姑娘，但今天整整勞累了一天，江餘笙點的那根安魂香似乎有安眠的作用，他的眼皮不斷往下沉，也顧不得什麼屍體不屍體，躺入自己之前睡的棺材裡很快就睡著了。君離塵走入裡間，看到江餘笙睡得四仰八叉，被子掉在地上半截，隻蓋住了她的雙腳。他撈起那床棉被為她蓋好，動作很輕生怕驚醒了她，江餘笙卻突然喊道，“啞巴！”他手裡的動作一頓，驚措的看向江餘笙，隻見她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啞巴，彆讓他們走，賠我大水缸！”君離塵哭笑不得，做夢都不忘她那口大水缸，還真是算計到了骨子裡。秋夜裡山風微涼，君離塵待那根安魂香熄滅後換上了一身黑色長衫出了門，他的輕功如驚鴻掠影，腳尖在樹梢上輕輕一點躍出數丈，很快來到山間一座破廟前，這是這段時間天魔宮人藏身之所，而今這破廟裡擠了一屋子人，方才離開的那支天狼族人也在其中。君離塵在他們離開時發出了信號，讓守在此間的天魔宮子弟攔住他們。他走入屋中，所有人都跪拜行禮，他一眼便看到先前那個天狼族人的首領，鼻梁發紫臉頰發青，顯然是剛才與他們打鬥了一番，模樣狼狽不堪。他直徑走到他麵前，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你叫什麼？”“查乾。”那個首領回答。君離塵坐到屋中唯一一張椅子上，狹長的鳳眼露出睥睨天下的氣勢，屋內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就連呼吸聲都有所控製。他淡淡說道，“查乾，你們天狼部落一向在天山深處活動，為何突然下山來到中原？”查乾不知為何，在這個年輕的宮主麵前他竟然不敢說假話，咽了一口唾沫低頭說，“我們是奉族長的命令，來到中原……尋找阿蘇婭。”“我看這找人是假，泄露我等行蹤才是真吧？”他的嗓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查乾大驚失色，眼睛四處流轉，“少宮主，我們真的是為了阿蘇婭而來。”君離塵輕笑一聲，卻讓在場的人後背發冷，“好，我就當你是為了那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聖女而來，那你可還記得天魔宮的禁令是什麼，沒有我的命令，所有部落誰都不許私自下山，你們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下麵鴉雀無聲，半晌後查乾才站出來，“少宮主，這都是我一人的主意，與他們無關，他們也隻是聽從我的命令才下了天山的，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吧！”君離塵嘴角笑意更深，聲音卻越來越冷，“哦？剛才你還說是奉了你們族長命令，現在又說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那我倒想問問你，為何你寧願冒著被處罰的危險也要找這個聖女了，難不成你們天狼部落缺了這個聖女真的連喝水都找不到地方了？”說起喝水，他突然想到離開義莊前江餘笙嘴裡念叨的大水缸，臉上冷硬的弧度變得稍微柔和了一點。查乾無法解釋，畢竟聖女身上所藏的是天狼族的秘密，他不確定聖女死前是否將這個秘密告知了君離塵，如果他已知曉，那麼自己說什麼也是無用了。君離塵早些時候就懷疑，天狼族行事乖張，我行我素，向來不愛聽從天魔宮管製，為何曆代宮主對這個族人法外開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現在他終於知曉，原來他們手中握著天魔宮密道地形圖，而天魔宮則留天狼部落在這天山之中繁衍生息，相互製衡才得以平安無事。如今阿蘇莫既然想反，那君離塵也不必再留他了。“老規矩，三刀六洞。”他慵懶的靠在那張椅子上，從腰間翻出一把匕首扔到地上，眯起眼睛說，“自己動手吧。”查乾看了看地上那把匕首，上麵居然刻著天狼族的狼頭，應是往年族長獻給宮主的禮物。讓他用這把匕首也不算辱沒了他。他身後那些天狼族人用著本族語激烈的說著什麼，似要阻攔查乾，可他們已經被天魔宮人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他回過頭低吼了一聲，屋子裡才又靜了下來。他拔出匕首，咬緊牙關在自己大腿上飛快刺了三下，刀刀刺穿整條大腿。這是天魔宮的規矩，做錯了事就要經受‘三刀六洞’的懲罰，如果犯的錯不嚴重，就在手臂上刺三刀，嚴重者在刺在大腿上，刀刀對穿，正好六個洞。他在腿上點了幾個穴道止血，強忍著沒叫出聲來，冷汗順著側臉向下流淌，一會兒地上就集成了一灘血水。君離塵朝他揮了下手，意示讓他們下去。將那些天狼族人押下去後，王越才不解的問，“少宮主，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想要造反嗎？”“這就要問他們的族長阿蘇莫了，為何派人下山泄露我們的行蹤。”君離塵緩緩說道。王越瞪大了眼睛，“少宮主，天魔宮中的奸細是……”一旁按捺已久的薛老終於開口，“咳咳，我早些時候也懷疑是這群天狼部落的人所為，那日我們商討刺殺百裡君主一事，在場的隻有我、少宮主、老宮主、還有幾位在場之人，再有便是這位天狼族長阿蘇莫了。”君離塵補充道，“原本我沒想讓天狼部落的人參與此事，但恰逢族長阿蘇莫來例行彙報族中事宜，我便朝他借了三百白翎羽箭，他回答的很是爽快，回到部落沒多久就將羽箭送了過來。我當時並未往他的身上想，直到看到了天狼部落的人未經允許下了天山，才覺得事情未免太過巧合。”“少宮主，如今該怎麼處置這天狼族？”王越問道。“既然阿蘇莫早有反心，那就讓他坐實了這謀反之罪吧，不能讓他多年計劃落空啊！”君離塵彎了彎薄唇，似笑非笑，“派個人立刻趕回天山告知舅舅，他知道該怎麼辦。”“是。”薛老應道，“那這些天狼族人該如何處置？我們現在也是東躲西藏，再帶著這些人，恐怕太過惹眼。”天狼族人相貌和中原人相差太多，一個個肩寬體壯，就連少年臉上都長有胡子，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無法偽裝。“卸了他們的刀，就讓他們步行走回天山吧，估計等他們走回去時，阿蘇莫的計劃也已經落空了。”君離塵淡漠地說。王越忍不住提議，“留著這些人反倒是個累贅，日後可能還會報複，不如直接……”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君離塵斜斜看了他一眼，眸中不含一絲感情，薛老拍了王越一下，“你這孩子，少宮主剛答應那個查乾不動他手下的人，你現在去把這些殺了滅口，那豈不是言而無信，弟兄們還都在院子裡看著呢，你這麼做，以後少宮主的話誰還敢信。”王越想到這層，自知說錯了話，撓了撓頭，“少宮主，是我失言了。”君離塵看向窗外漸漸垂落的月亮，忙活了一整晚，他還未曾休息過。他回身問道，“還有什麼事嗎？”薛老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君離塵麵色緩和了下來，對薛老伸出了手，“薛老但說無妨。”“少宮主，聽說前些日子，老孟曾被您派去為那位江姑娘治病，不知這位姑娘……”君離塵微微一怔，竟也無法作答，半晌後他才幽幽說道，“是我派老孟為江姑娘看病不假，既然住在人家屋簷下，總要幫人家一些忙的。”“少宮主說的是。”薛老有些後悔提起這個話題，君離塵的意思明擺著是要護著這位江姑娘，他還東問西問作什麼，真是自討沒趣。“好了，天已經快亮了，薛老也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君離塵生怕薛老再說起類似這個的話，逃也似的離開了破廟，回時的輕功竟比去時的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