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都愣住,就連君離塵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半天後,劉村長才試探地問:“江姑娘,這結陰親……是怎麼個結法?”“陰親,又叫冥婚,說白了就是和死人成親。既然劉頌承諾了和孫家二姑娘成親這件事,那就必須要娶她,才能平息她的怨氣。”江餘笙老神在在地說,其實她心裡也沒底,她還從未辦過陰親,隻聽老爺爺曾經說起過。劉頌回過神來:“姑娘,你是說,隻要我和她結成陰親,她就能放過我嗎?”“當然,她執念已了,便不會再纏著你了。”她提醒道,“不過你可想好了,你既與她結為陰親,這輩子可就不能再娶其他人了,否則變會家破人亡!”這最後一句是江餘笙故意嚇他的,她早看這劉頌不順眼,負心薄情不說,還死不悔改。其實結過陰親後也可以再娶彆的女子,隻需要燒紙問那位死去的原配夫人是否同意,若是同意,紙錢會被燒儘,若是不同意,會有一陣風將紙錢吹走。隻要那男子沒有做什麼傷害到原配夫人的事,一般情況下都會同意的,畢竟她已經死去,無法為相公開枝散葉,凡事都得為活著的人著想。有的大戶人家特意去為早夭的孩子結陰親,死者在下麵過得安生,才能保佑家裡人平安富貴。當然,這些都是老爺爺告訴她的,她當時隻當故事般順耳聽著,完全沒想到今日會恰好碰上。劉村長猶豫不決,畢竟無後為大,結陰親說的好聽,其實就是讓兒子打一輩子光棍,可如果不同意,這凶神惡煞的女屍又不知要鬨出什麼事情出來!孫崗方才被嚇的縮在選中的角落裡一聲不敢出,他已認不出這是自己的女兒,甚至希望他們趕緊把這個怪物弄走,聽到江餘笙說結陰親就可以讓她怨氣消散,立馬大聲喊道:“你兒子隻是不能再娶媳婦,我女兒可是平白喪了性命,我那如花似玉的女兒啊……”他假惺惺地哭喪著臉,朝那女屍伸了伸手,趴在地上的女屍卻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就要朝他爬來,嚇得他又縮回了角落了。劉頌還沒等劉村長答複,便率先開了口:“我答應!我答應今生今世不再娶妻就是了,怎麼才能把她弄走啊!”江餘笙偷笑:“陰親要子時才能行,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一會,咱們先來準備些東西吧。”劉村長歎了口氣,似是在埋怨自己生個了不爭氣的兒子:“江姑娘,都需要準備些什麼,你儘管說。”“你需要準備聘禮,用紙糊些衣襖首飾,在孫家門口燒點,至於嫁妝就省了吧,估計你們也要不起死人的東西,還有什麼來著?”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憶爺爺的話,“哦對,還有喜服!”劉村長麵露難色:“這紙糊的衣襖好辦,可這喜服一時半夥去哪找呢?”“你去看下附近街坊鄰居,有沒有最近要成親的,先借來穿穿,用完再還給他們嘛”江餘笙沒心沒肺地說,劉村長滿臉黑線。最終還是從一戶過門剛三天農婦手中花高價買了過來。江餘笙坐在桌旁慢悠悠地用剪刀裁剪聘禮的紙衣。君離塵似是覺得她這個法子並不靠譜,拉過她的左手寫道:“到底能不能行?”“能不能行,試過才知道,反正也不會死人的,試試又能怎麼樣……哎,啞巴,把燭台拿離我近點,太黑了看不見,我都快剪刀手了!”她專心的剪著紙,不一會,一件小襖子就剪了出來,衣上還被她用紅色墨筆點了幾朵梅花。子時已到,劉村長家的大屋也被布置成了喜堂的樣子,隻是這喜堂比靈堂還要嚇人,一個大大的白色囍字下方燃著兩根白色蠟燭,最恐怖的是門口還放著一口已經打開的棺材。那棺材是江餘笙讓孫家挖出來的,洞房花燭夜過後,需再重新收殮入葬。劉頌一身紅色喜服率先出場,他的手裡握著一條紅綢,紅綢的那頭係在了那女屍的手腕處,她的四肢關節都被君離塵折斷,隻能用詭異的姿勢爬進來,嫁衣也是被江餘笙披在身上的。孫崗和劉村長坐在那白色囍字下方,不知所措的看著麵前這場景,江餘笙反倒如同真的參加喜宴一般歡快,笑著催促小六:“快喊啊,等會良辰過了!”小六清了清嗓子,壓製住內心的恐懼:“一……一拜天地!”劉頌仿佛已經認命了一般,麵無表情的對著門外俯首跪拜,那女屍也低下了頭,做出行禮的樣子。君離塵看到這裡隻覺荒謬,彆過頭去閉目養神。三拜之後,江餘笙拍著手說:“禮成了,接下來你們就可以入洞房了,你們且記著,今晚新房裡無論發出什麼聲音,你們都不要進去,否則便功虧一簣。你們也儘管放心,這女屍是不會對自己的相公動手的,隻待明天一早,將她重新下葬便可。”劉村長聽她這麼說,也就和他們一起退出了新房。一夜相安無事,隻在晨光熹微時聽到新房中傳來了女子淒然哭泣的聲音。待到陽光爬上樹梢,劉頌終於從新房中走出來,也不知這一夜到底經曆了什麼,他把孫琳的屍體抱在懷裡,麵色如常,眼中卻滿是失去愛妻的心痛之色。江餘笙繞著他們走了一圈,輕快的說:“很好,怨氣已經消散了,可以下葬了。”劉頌抱起身穿嫁衣的孫琳,走向門口那已準備好的棺材,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入棺中,好似她隻是睡著了,生怕她驚醒一般。他輕撫著孫琳的臉龐,柔聲說道:“琳兒,你先下去等我,幾十年後,我自會去尋你,到時,上窮碧落下黃泉,你我永遠不分開。”說完後,他親手合上了棺蓋。江餘笙見劉村長家事了,便帶著君離塵回了義莊。君離塵當時並不相信以江餘笙那古怪的做法就能讓那女屍消停,結果過了幾天真的沒人再上門,他就不得不信這個江餘笙真的有一手。傷好後,他也不忍再讓一個小丫頭睡在棺材裡,自己睡臥床,便主動占領了那副棺材。當晚江餘笙先是用看瘋子的目光看了他半晌,然後說道:“你……睡在這裡,不怕嗎?”君離塵寫道:“有什麼好怕,又不是沒見過死人。”他手上都不知沾過多少條人命,若是害怕的話早都嚇尿褲子了。江餘笙讚賞地看了他一眼,抱著自己的東西回臥房住,這幾天睡棺材板上都給她睡的腰酸背痛,果然還是太硬了。她躺到床上,心想過幾天上鎮上給這啞巴買床被子吧,現在是夏天,等到入了秋天氣涼了下來,不蓋被子早晚生病。她在心裡已經把君離塵當成了一家人,完全沒想過他會不會離開這件事情。其實君離塵睡在外間的棺材中也是為了夜晚時聯絡下屬方便,否則每次都點江餘笙的睡穴,時間長了她就發現。白日裡,山風穿過層層樹林為義莊帶來一起涼意,君離塵坐在義莊門口削著竹子,突然聽到裡麵傳來一聲慘叫,他連忙扔下手裡的東西跑了進去。隻看到江餘笙不知又研究了什麼古怪的符篆,竟讓一具屍體追著她跑。江餘笙見他進來,一個側身閃到他身後,大叫道:“哎呦我的媽呀,大哥你彆這樣,自己人,自己人!”那屍體居然停在了君離塵麵前,不敢向他伸手,仿佛懼怕他一般,還往後退了兩步。君離塵看著眼前這具男屍皺了皺眉,拉過她的手飛快寫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在搞什麼?”江餘笙吐了吐舌頭:“還不是那天看孫家那女屍可以用怨氣做支撐行動自如,我之前做的符咒都隻能讓他們站起來而已,這回我加大了符咒中的怨氣,想試試能不能也讓他們變成孫家女屍那樣,結果的確是成功了,可是他們六親不認了……”君離塵一聽有種想把身後那人扔到那屍體懷裡的衝動,真是鄉下女子沒見過世麵,什麼詭異術法都敢亂試!江餘笙見那男屍停在了君離塵麵前,咦了一聲,環住君離塵的脖頸,試探的從他身後走出一步,見那屍體又要朝她撲過來,她馬上回到君離塵身後,仿佛老鷹捉小雞一樣。她還想再躍躍欲試,就見君離塵冰著一張臉冷眼朝她望過去,她隻好收殮,拍了拍君離塵的肩膀:“你去把他身後那張符撕下來。”君離塵應聲而動,一個幻步瞬間移到屍體的身後,抬手將那張符撕下。那男屍仿佛被抽空了生命力,一動不動癱倒在地。江餘笙看向君離塵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西洋物件,驚奇地說:“啞巴,沒想到你居然是極陽的命相,怪不得所有屍體都怕你,我可真是撿到寶了,以後再有什麼起靈的事兒把你帶過去就安全多了!”從沒有人給君離塵算過生辰八字,換句話說誰敢給他算命!江餘笙也並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是從莊內屍體都懼怕他這件事情上推算來的。他自己聽了這一結論到沒什麼反應,極陽又能怎樣,無非就是夜晚不怕鬼敲門,更何況他本來也不怕,要不然怎麼敢睡棺材。反倒是發現這一事情的江餘笙,笑得如同春花般花枝亂顫,抱來了一大堆黃紙鋪了滿桌子。“啞巴,你來試試畫符吧,你的體質特殊,畫出的鎮魂符一定更有效!”江餘笙把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筆塞到他手中。君離塵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就知拒絕不了,接過那支筆按照江餘笙給他看的符咒隨手畫了起來。結果剛下筆他才知這畫符並不簡單,他感到身體中像有一股氣流從全身抽出,彙集到手臂上,手臂仿佛有千斤重,每劃一筆都要動用全身的力氣。他才畫了半張,後背就已經濕透。他有些奇怪,這種感覺和練功時的內力運轉不一樣,但又有相同之處,就是當身體某一處運行不暢時那種難耐之感。江餘笙看出他握筆的手在抖,清峻的臉也變得凝重,笑道:“怎麼樣,知道畫符有多費勁了吧。”君離塵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筆,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她。江餘笙故作高深的說:“其實這畫符呢,用的是你身體裡的精氣,你的精氣越多,畫的符咒也就越多,像你剛開始練習,能畫完一張已經很厲害了,日後慢慢加強,一天就可以畫個十多張了。”君離塵經常見她隨手就是一張符咒拍到屍體上,還以為符咒這東西抬手就來,沒想到它跟武功一樣,還要練習才能長進。但他對這東西全無興趣,更不想畫。“啞巴,你可千萬要堅持下去,這一張鎮魂符就可以賣五文錢,你畫個十張出來,就能給你買棉花彈一床新被子了!”江餘笙拚命晃著他的胳膊。他從小在天魔宮長大很少下山,對金錢物價一無所知,他隻知道銀子怎麼花,但不知道到底能換來多少東西。如果此處有天魔宮下屬在,聽到少宮主費半天勁隻為賺五文錢,估計都要笑掉大牙。他聽江餘笙說畫十張符能給他換來一床被子,他猶豫了下,又拿起了筆,繼續畫著誰也看不懂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