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流盼還惦記著昨天晚上施林說他心梗。她早上起早,去學校外麵的藥店裡買了盒三九感冒靈。揣著粉紅色的保溫杯,懷裡還藏著一堆零食,顧流盼就在施林的寢室樓下等他。她知道,施林自律,每天都必須早起去跑步,所以在這裡堵他肯定堵得到。施林下樓,看見的就是顧流盼嘟著嘴坐在長椅上打瞌睡的模樣,腦袋搖搖晃晃,可人就是不醒。施林在她旁邊坐下,把肩膀遞過去,顧流盼順著就靠上了。她睡覺和施淼一樣,看著臉不大,可隻要一擠壓,肉就出來了。施林看著一陣軟乎,心裡都是熱的。顧流盼微微動了一下,固定在耳後得到頭發散落,在她眼睛上一晃一晃。許是有點癢,她伸手撥了撥,眼睛都沒睜開,繼續睡。施林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順手就把衣兜裡用來夾資料的黑色長尾夾給顧流盼夾上了。這下頭發是固定好了,可顧流盼醒了。她揉著眼睛迷迷瞪瞪想,今天早上也沒有紮頭發呀,怎麼頭皮繃得慌。一睜眼,就對上施林要笑不笑的眼,她抿著嘴角笑:“早上好!”施林正在思考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夾子取下:“盼盼早。”顧流盼揉了會兒眼睛,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像哆啦A夢一樣,從衣服裡把東西往外掏。“這是感冒藥,你昨天說心梗,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換季著涼,這是熱牛奶,加糖了的,這是……”她就像獻寶一樣把東西掏出來,往施林的方向一推:“同桌,這都是給你的,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就像一隻小倉鼠,把囤了一個冬天的食物一樣一樣擺出來,然後和他分享。熱流從四肢彙聚,流向五臟六腑,不止是心熱了,全身都是暖烘烘的。直視那雙滿是靈氣的星眸,他沉聲:“謝謝。”頓時把昨天的小彆扭拋之腦後。她這麼好,他怎麼能覺得她礙眼呢。要說礙眼,也是向清穀那廝礙眼。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非要往盼盼眼前湊。交代了施林一堆,顧流盼就起身走了。直到她走了好遠,施林才反應過來還是忘記給她取夾子了。她這會兒,應該回到自己教室了吧?應該有人會提醒她取下來的吧。為了以防萬一,施林還是給顧流盼發了個消息,解釋了一下她頭上的夾子。發完消息,施林看著那個打開蓋立在桌麵的保溫杯,氤氳著熱氣。鼻息之間,甜香的牛奶味飄散。還沒喝,就覺著甜味了。說回顧流盼,她回到教室還沒坐下就被室友喊住。“你今天帶發夾了?還挺有個性。”“發夾?什麼發夾?”顧流盼順勢往頭上一摸,薅下一個硌手的玩意,上麵還纏著幾根頭發。她定睛仔細一看,才認出來是一個長尾夾,哪是什麼時髦發夾。心下一動,她順手就給夾室友頭上了,語氣歡快:“送你了。”等她看見施林的消息,又腆著臉皮去從室友頭上取下來。室友被折騰了兩回,頭皮發疼,追著顧流盼就是一頓罵。“彆人送我的,給你戴戴過一下癮就好了。”室友看出來這是一個夾卷子的夾子,差點沒笑背過氣。“你這夾子,白送我都不要了。”兩人嬉戲打鬨,滿室青春歡笑。軍訓後上兩周課就放國慶假了,剛好今年中秋和國慶連在一起,所以假期也變成了八天小長假。顧流盼臨到快出門才想起還沒買票,結果打開軟件早就沒票了,最多可以買個站票回家。施林給她打電話,問回家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沒。她對著空中兩手一攤:“朕歸途甚難啊!”“怎麼了?東西太多了?”“忘記買票了。”施林那邊靜了靜,又響起行李箱輪子滑動的聲音。“彆瞅了,下樓吧,我到了,你票我給你買了的。”顧流盼拉起行李箱就跑,歡快地不行。她同桌真是太棒了!什麼叫做近鄉情怯,顧流盼還真有有點體會了。坐在高鐵上,看著逐漸熟悉起來的景色,顧流盼有些坐不住了,從包裡拿出化妝品,塗塗抹抹好一會兒又不滿意,到頭來還是全部擦掉了,跟沒化之前沒什麼區彆。施林坐她對麵,看她捯飭半天又擦掉,就問:“怎麼了?化不滿意嗎?”“好久沒化了,沒有手感,怎麼都不對勁,可我要是這麼憔悴地回去,我媽肯定心疼死了。”北方紫外線太強,就算顧流盼軍訓的那段時間防曬霜塗得像糊牆一樣厚,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曬黑了。施林沉思:“要不你塗個口紅,看起來氣色好一些。”他一本正經給意見,倒是顧流盼起了壞心思,舉著口紅追著給他塗。施林坐在靠窗的位置,被顧流盼那麼一壓住,動都動不了。他看著她仰頭,教他微微張嘴。他還是妥協了。清新的梅子色薄塗讓施林的唇色看起來有種漸變的感覺。他緊緊抿著嘴,薄唇像緊繃著的線,到了嘴角,弧度微微揚起。顧流盼轉頭,偷摸摸咽了口口水,又轉回來,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同桌,你塗這個顏色還挺好看。”施林不太習慣這種嘴巴上有東西黏著的感覺,說話都彆扭起來,嘴怎麼都隻能微微張著。他呼吸之間還能聞到嘴唇上的香氣。顧流盼看他實在難受,就想拿衛生紙給他擦掉,他不乾。“沒事,適應一下就好。”顧流盼不知道施林怎麼想的,隻以為他也有一顆愛美之心。其實呢,施林抿著唇偷偷想。這樣,算不算間接接吻呢?快下車了,顧流盼就拿起那管口紅往自己嘴巴上也抹了幾道,還抿了抿。施林就想,這下肯定是了。手虛捂在嘴上。嘴上就像長了一顆心臟,撲通撲通起伏。兩人到家已經是晚上了,天漸黑,路燈都亮起來了。走到熟悉的路上,顧流盼就遊子思鄉了。她和施林說,待會到家,她一定要給她媽一個熊抱。等到家門打開的時候,顧流盼拿著行李的手一鬆,朝著門內張開手:“媽媽!”林秀一激靈:“呀!施林回來啦!”顧流盼張著手,眼淚珠就在眼眶裡掛著,掉也掉不下來了。她醞釀的真情實感,在她媽忽略她,第一眼隻看到施林的時候就全部沒了。林秀樂了,張開手抱住她:“哎呀!這不是我的閨女嗎?媽想死你了!”“我也想你!”顧流盼抽抽搭搭,眼淚花還是濕了臉頰。林秀知道兩人要回來,提前準備了一大桌飯菜。“盼盼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顧流盼狼吞虎咽的樣子太不淑女了,林秀看著頭疼。顧天良就覺得自家閨女怎麼都好看:“盼盼,隨便吃,不夠爸再出去給你買燒烤。”“親爸!”飯後,大家整整齊齊坐在沙發看電視,林秀突然哎呀一聲。“盼盼!你怎麼這麼黑了!你臉上怎麼還有一個眼鏡框的印子呀?”“軍訓第一天,戴了平光眼鏡裝逼,結果就曬出了印子。”這個情況,大家都不知道是應該同情她,還是笑她。顧流盼有個小秘密。就是,她的小名叫顧十一,因為她是十月一日國慶節出生的。但是上學之後大家都叫她盼盼了,十一這個小名就被忘記了。她還是比較慶幸,至少她爸媽沒給她起個名字叫顧愛國,顧國慶什麼的。每年過生日,她都是請好朋友來家裡吃頓飯,再買個蛋糕許個願就算完。今年也不例外,她把王子印一行人叫到家裡來,想著隨便過過生日,順便聚聚。大家剛坐上桌,門鈴響了。顧流盼東看西看,人沒少啊。她拿著雙筷子去開門,被一束花給擠回了門內。清新燦爛的滿天星後麵露出一張同樣燦爛的笑臉。“盼盼!生日快樂!”“向清穀?你怎麼來了?”“我來給你過生日啊!”他笑得軟軟的,梨渦淺淺。顧流盼抱著花,讓他進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在大學裡認識的好朋友,向清穀。”“叔叔阿姨好,我叫向清穀,我是來給盼盼過生日的。”林秀和顧天良摸不著頭腦,但是架不住向清穀嘴甜會說話,他們就招呼他一起坐著吃飯。向清穀對著林秀和顧天良鞠躬,從包裡拿出來準備好送給兩人的禮物。他還給了王子印他們禮物,是北城一家洗浴中心的金卡。“北城最出名的就是搓澡了,你們以後北城有機會可以去試試,忒爽。”全桌人心思各異。王子印剛好挨著施林坐,他看見自從向清穀進來,施林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麵無表情。他小聲問施林:“還沒表白呢?情敵都追到家裡來了。”施林看他一眼,有點冷。王子印捂嘴:“我不說了。”施林能不知道這是情敵嗎?隻是他總覺得少了一個和顧流盼告白的契機,感覺總差了點什麼,所以他不能輕舉妄動。顧流盼對於他來說太重要了,他必須要一次成功。林秀聽說向清穀是北城人,就想著收拾客房出來讓他住著,剛好趁這個假期可以讓顧流盼領著他到處逛逛走走,帶他去領略一下南城風光,南方山水。一般人遇到這種邀請都會禮貌推辭一下,可向清穀就沒這個覺悟,他當即點頭:“好呀!好呀!謝謝叔叔阿姨!”一群人看熱鬨都不嫌事大,吃著飯眼神總往施林和顧流盼身上瞅,滿是戲謔。王子印搓搓胳膊:“今天好冷啊!”顧流盼看了一眼窗外的明媚,狐疑地問:“你暖風功能出問題了?”王子印挑眉:“你猜呢?”“神叨叨的。”顧流盼決定不搭理他。夏瀚嶺起身去沙發上拿了一個施淼的小毯子搭在王子印的背上:“這樣好點了嗎?”王子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總覺得和夏瀚嶺之間有什麼變了,說點話,做點事,總會有曖昧不清的情緒夾在裡麵。他微紅臉,搖搖頭。飯桌上,向清穀知無不言,和林秀說了許多北城的特色。施林就端起酒杯,和顧天良一杯一杯滿飲。顧天良之前因為住院被顧流盼逼著戒酒,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可以光明正大喝酒,他給施林倒起酒來一點都不留情。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施林也被顧天良用紅酒給灌醉了。林秀看著施林麵前的空酒瓶,一巴掌扇在顧天良的光頭上。“你個糟老頭子!你自己喝酒就算了,你怎麼還把施林給灌醉了呢!”施林坐得端正,雙手舉著酒杯,打了個酒嗝。“我沒醉。”好了,這下大家都知道他喝醉了。要是在平時,就直接把施林搬到客房去讓他休息了。可現在客房已經讓給向清穀住了,林秀就讓顧流盼把施林送回樓下去。施林的塊頭比顧流盼大了不少,顧流盼把他扶起來覺得有點吃力。“嘿!掌櫃的!你來幫幫我啊!”王子印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出手相助呢?他把施林的胳膊放到顧流盼的肩上,拍拍手:“我相信你可以的!”顧流盼真的很想給他兩拳,讓他看看她有多可以。向清穀從廁所裡出來就看見顧流盼和施林過分親密的姿態,他腳步一下快了起來,就差沒跑了。王子印見勢不妙,一下子衝出來把向清穀攔腰抱住:“向同學啊!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幫我解答一下吧!”向清穀眼睛一直盯著顧流盼這邊:“等會兒吧,我等會兒給你說好不好?”他有點急了,可又掙脫不了王子印的束縛。“我很好奇呢!我現在就想知道!”王子印頂著夏瀚嶺如刀鋒的眼神在阻攔著向清穀,他覺得自己為了施林和顧流盼也是付出了太多。最後,向清穀隻能恨恨地坐在沙發上目送兩人的背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