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之後就進入正式行課時間。顧流盼是醫學生，就算是大一，上課時間也比彆人緊湊。她從高中起就有個習慣，就是在上課之前要把新課的內容預習一下。這個習慣，她也帶到了大學裡麵，這也就導致她在正式上課的那一周都待在自習室裡。她一般都選一個小自習室，捧著書一看就是大半天。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裡，時間也過得極快。她抬眼就看見窗外的天色暗淡，深秋的風狂打落葉。剛剛室友叫她吃飯，她就抱著書準備走。她動動僵硬的脖子，哢哢直響。聽這聲，她就餓了，想食堂的炸串了。尤其是食堂的炸土豆，嘎嘣脆，加點折耳根，拌上各種調味品，簡直是人間美味。摸了摸癟成空口袋的肚子，她苦兮兮地說：“今天也是小顧沉迷學習無法自拔的一天啊！”一邊活動著酸痛的肌肉，顧流盼一邊碎碎念下樓，準備去小麵部覓食。走到樓梯口，她隻注意著看腳尖，也沒看到拾級而上的施林。兩人差著一階台階，直接就麵對麵撞上了。顧流盼加上台階的二十多厘米，和施林差不多高。呼吸相接，四目相對。兩人距離最近的鼻尖就隻差三四厘米就直接挨上了，近到顧流盼可以聞到施林呼吸的味道。其實呼吸沒多大味道，主要是施林本身的味道。不同於其他男孩，施林身上沒有太大的荷爾蒙味道。更多的，是清新的橙子味。還是那種雨後初晴，還掛著晶瑩雨珠，混雜著泥土青草味的新鮮橙子。顧流盼眼珠子滴溜轉，注意力被施林紅潤的嘴唇吸引。裡，這種時候就會出現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讓兩人親上。事實證明顧流盼想太多。沒有機會，也沒有親上。她鼻子一癢，一個大噴嚏就打了出來。好在她扭頭捂嘴及時，沒有把口水噴在施林俊秀的臉上。她尷尬地笑笑，往下走了一階，矮了施林半截：“同桌好巧呀！”她過度熱情來化解剛剛的尷尬，施林也順著裝沒事人。他提起手裡的塑料袋，裡麵放著一些甜點小蛋糕。“你喜歡吃的那家店在北城開了分店，我去給你買了點。”顧流盼接過塑料袋，不知怎麼，突然不太敢直視施林的眼睛。她道謝，就倉皇離開。施林沒動，站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逐漸縮小，直到轉彎之後看不見。顧流盼沒去食堂，轉身又回了自習室。她坐在座位上吃著蛋糕，試圖緩解內心泛著癢的渴望。她也不知道在渴望個什麼勁，感官一直停留在和施林麵對麵的那時。他的眼珠是淺褐色的，瞳孔微縮，裡麵有她的身影。那個小世界裡，好像就隻有她的身影。顧流盼猛吃了一口蛋糕來抑製自己的胡思亂想。顧流盼你可是盼盼小霸王，臉紅個什麼勁啊！吃得急了，她被嗆到了，一個勁咳嗽。麵前坐下一個人，掃起一陣草莓味的清風。“喝口水，彆噎著。”骨節分明的手，提著一瓶插好的奶茶。顧流盼接過來，猛吸一口咽下，喉嚨的噎感慢慢消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我給你發消息問你的，你忘了？”顧流盼還真是學習到忘了，也不記得回了誰的消息。向清穀看她桌子上一堆蛋糕，就好奇問：“追求者送的？”少年沒有躲過被顧流盼嘴裡殘存的奶茶噴個正著的命運。柔順的頭發耷拉下來，還滴著淺紅色的奶茶水珠，少年沒有什麼動作，清淩淩的眼睛盯著顧流盼，把顧流盼看得心虛。“誰讓你胡說八道。”顧流盼拿紙給他把頭蓋住，順便揪走了那一塊草莓果肉。可惜了，一杯就喝到這麼一口果肉，還被自己給吐出去了。給少年把頭發大致擦了擦，顧流盼提議：“去廁所洗洗吧，不然粘乎乎的。”向清穀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他把同樣遭殃了的外套脫下來，眯著眼睛搭著顧流盼的胳膊就往廁所去。每一層樓的走廊儘頭都有廁所，男女共用一個洗手池，四個水龍頭一字排開，後麵是一麵大鏡子。向清穀把腦袋送到水龍頭下麵，一陣搓弄。他勁太大了，顧流盼擔心他少年禿頭。“你彆動，我給你衝衝，用那麼大勁，也不怕成地中海。”向清穀果然乖乖聽話，胳膊搭在洗手池邊上，任由顧流盼在他頭上動土。少女指尖溫柔，不經意刮過耳垂，引起他一陣顫栗。施林從廁所出來，就看見顧流盼正在廁所門口，兢兢業業地給一個男生，洗頭？顧流盼專心致誌給向清穀洗頭，沒有發現施林站在她旁邊。所以當施林問她在乾嘛的時候，她順嘴就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洗拖把呢！”這個語氣，還有點莫名的小歡快。手下的頭不滿地動了動，顧流盼這才意識到這是顆腦袋，不是她以前高中每次做衛生都用的那個海綿拖把。她咳了咳，轉移話題，問向清穀：“你要來點洗手液嗎？”向清穀被她這個問話搞蒙了，嗆了一口水：“不，不用了。”洗手台上不知道是哪個保潔阿姨放的洗潔精，施林按了一泵。施林：“那洗潔精呢？”向清穀後槽牙一顫：“謝謝，不用。”“啊，不好意思，晚了。”施林把手上沾著的洗潔精在向清穀頭皮上蹭蹭，無辜地笑笑。“我手笨，不太聽腦子的話，你不介意吧。”向清穀認命地歎了口氣：“不介意。”他敢介意嗎？他要是介意，指不定這人會喪心病狂地問他要不要84消毒液。向清穀原本隻是想把頭發簡單衝一衝的，結果被施林橫插一腳，硬是讓他在廁所洗了一個豪華頭。一般人，誰拿洗潔精洗頭啊？向清穀頂著濕噠噠的頭發，可憐巴巴，委屈兮兮地望著顧流盼。那意思在施林看來就是在賣慘。於是他想都沒想，把身上的外套一脫，蓋在向清穀的腦袋上，用力地揉了好幾下。他邊揉還特彆貼心地叮囑向清穀：“天涼了，頭發要擦乾，不然就感冒了。”不能讓你感冒了，不然你感冒了，又來找盼盼要藥吃。一陣折騰，向清穀的頭發乾了，顧流盼上晚課的時間也到了，她就先走了。向清穀把濕發往腦後一撩，目中無人地看著施林：“總有一天，盼盼會是我的女朋友的。”施林揚了一邊嘴角：“拭目以待。”兩個人，各懷心事分開。顧流盼的晚課是思修，不需要多麼認真聽，但是人要在，因為指不定老師什麼時候突發奇想就想點個名。顧流盼趴在桌子上，想著自己桌兜裡的沒吃多少的蛋糕。想著想著，還真讓她聞到了漢堡包的味道。這是餓出幻覺了？察覺到有人在敲窗戶，她把窗戶扒拉開。一隻清瘦的胳膊遞進一個塑料袋。這是一個有魅力的塑料袋，從封口間隙裡散發出油炸食物的香氣。顧流盼吸了一口氣：“這一定是漢堡裡的翹楚。”向清穀的臉擠在防護欄的兩根不鏽鋼棍中間，嘴角的梨渦蘊著陽光、山川、鮮花，蘊著一切美好的事物。他抿著嘴笑：“宵夜。”顧流盼發自內心地回了他一個笑：“謝謝你啊！”弄臟了他頭發，他不生氣，還回過頭惦記著給她補上一頓晚飯。向清穀這時候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撓撓草莓味還未散退的頭發，靦腆一笑：“沒關係。”說完，他就沒影了。顧流盼和玻璃窗上倒影的自己對視，忽而笑起來。“這世界上，總是會有美好的人出現。”雖然，這個美好的人是個傻小子，買的薯條沒有番茄醬，回答“謝謝”用的是沒關係。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她的心中，被打上一個美好的標簽。顧流盼哼哧哼哧吃著漢堡，沒有注意到窗外又多了一個靜默站著的身影。那個身影原地立了有兩分鐘，見她啃得正歡，一點沒有覺得噎得慌的意思，就沒有驚動她，轉身離開。顧流盼吸溜了一口空氣：“奇怪，我怎麼聞到了香芋奶茶的味道？”許久，顧流盼才發現窗外還放著一杯蒸騰著微弱熱氣的奶茶。淺紫色的包裝，一看就是香芋味的。杯體上用黑色記號筆寫了個個大大的“施”。顧流盼捧著奶茶吸溜，時不時咬一口漢堡，覺得人生美滿。上思修課的老師聞見了食物的味道，他調侃道：“我今天才知道書中原來不止有黃金屋和顏如玉，還有漢堡包。”顧流盼拿著漢堡包的手立馬放進桌肚裡，和課堂上的其他人一起笑。顧流盼在晚課上吃了漢堡薯條，反而下課的時候覺得比平時餓了不少。她發消息給施林邀請施林一起出來吃燒烤，被拒絕了。顧流盼再傻都覺出不對勁了。“同桌你是身體不舒服嗎？”施林回消息的手一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鬨什麼彆扭，就是覺得今天的顧流盼礙眼。她給向清穀洗頭發的時候礙眼，她對向清穀言笑晏晏的時候礙眼……心裡九轉十八彎，可是不能真給顧流盼說看她礙眼吧。小姑娘一聽這話，指不定怎麼跟他急。施林回：沒事，就是有點心梗。顧流盼想來想去，就說了一句：多喝燙水，暖暖的，很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