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流盼感歎,職業球隊就是不一樣,上麵有人的俱樂部就是不一樣,隊員去不去軍訓都是一句話的事情。自從施林回了‘昆侖’隊,她連軍訓都不能和施林一起了。她去曬太陽,施林就去吹涼風,兩個極端。軍訓為期半個月,施林除了開軍訓動員會和彙報表演的那兩天來了,其餘時間都在球隊訓練。彙報表演是在晚上進行的。大家還是一水穿著迷彩,估計這也是絕大多數人這輩子最後一次如此正式地穿著迷彩了。合影,錄像,忙作一團。彙報表演教官會出節目,然後每個方隊會出節目,如果個人想要優秀學員的稱號也可以出節目來增加評分材料。施林沒想到,竟然顧流盼主動報了節目,都沒有給他說一聲。“接下來,請讓我們欣賞顧流盼同學和向清穀同學為我們大家帶來的舞蹈——自由。”而且,還是和一個男生一起跳舞。施林此刻才發現,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因為他現在極度想把向清穀從顧流盼的身邊踹開。哦,不,應該是踹飛。表演開始,施林的注意力就專注在顧流盼身上。他還是沒有完全認識這個女孩。他知道顧流盼會柔道,舞刀弄劍甩棍,攝影,滑冰,可他不知道顧流盼會跳舞,還是街舞。雙人舞蹈,衝擊耳膜的音樂,爆炸性感的動作,你來我往,炸翻全場。施林受不了蠱惑,還是拿出手機錄像。他思考著,回去用什麼軟件把向清穀打碼扣掉。節目表演完,很多人都把手裡用來揮舞的熒光棒甩上台去。施林渾水摸魚撿了幾個,然後把裡麵的小燈都拆了出來,連在一起彎彎折折,做了一個皇冠。他無比慶幸以前陪施淼上過幾節手工課,這下可排上用場了。他手指翻飛間,顧流盼也和她的舞伴一起謝了幕,從舞台的側邊下來了。因為表演,顧流盼就穿的是常服。深紫色短袖下擺把短褲遮住,隻有在動作極大時才會露出褲邊。顧流盼因為自幼習武,腿部線條比一般女生要硬朗明晰一些,也更好看一些。她走動之間,到處都是赤裸裸的嫉妒、羨慕、渴望的眼神。施林把皇冠藏在身後,疾步朝顧流盼走過去。顧流盼好久沒見施林了,乍一看她還有點認不出來這個眉宇堅毅,如高山獨立的男生是施林。她呆傻著,花癡著。她腦海裡自動閃過一條彈幕——岩岩若孤鬆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都說製服誘惑,她今天也算是見識了一把是什麼感覺了。大概就是,他穿得越正經,你就越想做點不正經的事情。顧流盼在心裡唾棄自己,衣冠禽獸啊。施林開始離她幾步遠就停下,私心想看著心心念念半個月的人朝自己走來。結果,施林停下不走了,她也不敢動了。向清穀見顧流盼不走了,關切地低頭。“盼盼,怎麼了?”施林臉色沉如墨,還是主動走到顧流盼麵前。“不認識我了?”“認識的!”顧流盼笑,施林就沒辦法板著臉了。“你跳舞很好看。”顧流盼謙虛地捂臉:“一般般啦,主要還是我的舞伴很厲害。”“就是他,向清穀,我的舞伴。”施林自動忽略了向清穀,結果顧流盼又提起他了,他就沒有辦法視若不見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他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施林,是盼盼的好朋友。”不僅女人,男人對於情敵的探知功能也是很靈敏的。向清穀看施林的眼神就知道他喜歡顧流盼。“嗬,虛偽。”他從不做這些表麵功夫。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直說,搞什麼情敵握手,握了也不會言和。施林沒說話了,手還是保持禮貌地舉著。顧流盼這種時候就是夾心餅乾裡麵的那塊夾心,老朋友,新朋友,都是她的朋友。沒辦法咯,她就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施林的手晃了晃:“你好呀!我叫顧流盼,多多關照。”施林笑了,朗月入懷,萬木逢春。“好。”“操!”向清穀把兩人握住的手分開,自己握著施林的手,“我握!”他握著施林的手好幾秒都沒有放開,因為要把顧流盼留在施林手上的氣息都染過來。鬆手之後,他又覺得不對勁。他,為什麼不直接握顧流盼的手呢?顧流盼看今天的氛圍不太妙,決定支走一個人。支走誰呢?這時候施林說話了。“盼盼,我有個東西要給你,和我走走?”“好呀!”然後顧流盼就心虛地和向清穀說下次見。向清穀不樂意,也隻得走了。兩人走到燈光暗一點的地方,施林背後的光亮就沒有辦法掩飾了。顧流盼問:“你身後的東西是送給我的嗎?”“是,但是很簡陋,是我臨時做的,你不要嫌棄。”施林雙手捧著皇冠,嘴角抿成直線,如臨大敵,生怕顧流盼不喜歡。五彩的小燈交纏在一起,皇冠的中央還做了一朵花,明明滅滅,閃閃發光。顧流盼驚喜極了。“太好看了吧!同桌你手好巧啊!”“你喜歡就好。”施林見她是真心歡喜,唇角也抑製不住微揚。顧流盼低著腦袋:“你快給我帶上。”施林看了一眼這個身高差,說了一句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其實,你不用低頭。”顧流盼:“……大家都是一米多,你看不起誰!”施林輕聲哄她:“我沒有看不起你,我就是怕你脖子酸。”把皇冠鄭重地戴著顧流盼頭上,施林彎腰鞠躬行了一個紳士禮,一口播音腔。“我的公主,今晚你最美。”嘭!丘比特把他的愛神之箭連著箭筒一起插在了顧流盼的心上。她,怦然心動了。顧流盼不會說話了,隻會瞪著眼睛急促呼吸。“盼盼你怎麼了?你藥在哪裡?”顧流盼幾下深呼吸,好歹可以說話了。“什麼藥,我沒生病啊。”“你剛剛突然呼吸急促,喘不上氣,我還以為你有哮喘。”施林也呼了一口氣,嚇人。顧流盼:……心動的反應和哮喘犯了一樣,她也是沒誰了。“我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冷!”顧流盼胡亂找了一個借口。施林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是呀,你都發燒了。”顧流盼艱難的出聲:“是嗎?我晚上回寢室吃點退燒藥。”“這樣不行。”施林拉著顧流盼就走到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旁。他先把自己的迷彩服外套脫下來搭在顧流盼肩上,然後有些羞澀地把手搭在褲腰上。顧流盼當即捂眼:“你你你!褲子就不用了!”施林解皮帶的手一滯,又繼續動作。她現在這麼可愛,他就起了逗逗她的心思。一陣嘩啦作響之後,褲腿肥大的迷彩褲就到了施林手裡。“我裡麵還有褲子。”“內褲太暴露了!”施林去拉她捂住眼睛的手:“你看,我真的還有褲子。”顧流盼低頭一看,施林還真的穿了一條及膝的黑色短褲。顧流盼:……是她想多了。施林把褲子遞給顧流盼:“你先將就套上。”顧流盼麵紅耳赤如大蝦,毫無思考能力,施林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接過褲子就套上。軍訓衣服是按照身高發的,施林一米九,顧流盼一六五,褲子套上又立馬往下掉。施林扶住她的褲腰,彎腰的時候短發茬堪堪從她臉旁擦過。顧流盼一陣微抖,熱流直衝天靈蓋。“你站直,我給你係皮帶。”“哦。”腰間的動作很輕,金屬聲和布料的摩擦聲在刮著顧流盼的耳膜。一下一下,就耳邊,癢到心裡。施林此刻也不好受。少女的腰太細了,他不敢用力栓皮帶,也不敢碰上,怕上癮。這個腰帶栓得兩個人都不好過。腰帶拴好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也就導致兩個人都以為呼氣聲是自己的,各自臉紅。施林垂眸,看見褲腿拖地,他又蹲下來給顧流盼扁著褲腳。顧流盼隻看得見施林泛著光的後腦勺。她伸出手指,輕輕觸碰施林的發梢,不敢用力,怕被逮到。從來她都是仰視這個男孩,沒想到,今夜的他會蹲在她腳邊臣服。她想,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般好。她想,這個世上,真的有少年舉世無雙,又溫柔無邊。“好了。”施林站直身,有點小愉悅,“我特地給你弄的九分褲,顯腿長還涼快。”其實他心裡還有一點小得意。終於,其他男生看不見盼盼的腿了。顧流盼卻很想問他,可是我的心很燙,怎麼辦?兩人換好衣服就往回走,因為彙報表演結束之後還有最後一項,就是給優秀學員發證書和獎章。施林先是走的顧流盼右邊,後麵又從她身後換到左邊。顧流盼問:“走著不順嗎?”施林笑笑,月色輕柔落在他的側臉:“不是啊,我隻是不想擋著你的月光。”也想透過月光看仔細一點。可能,太久不見,就會太過想念。顧流盼又想大口喘氣了。她怕不是真的患上哮喘了吧。有月色,有夜風,有樹影,有燈光,還有令她心悸的此間少年,她的青春無憾了。施林心裡揣著事,猶猶豫豫,看快回到操場了,他才最終問出口。“盼盼,你和向清穀是同學嗎?”“不是,他是獸醫專業的,軍訓在隔壁方陣,聊著聊著就認識了。”她才不會告訴施林,其實她和向清穀相熟是因為軍訓的時候,向清穀出手相救了一把。軍訓第一天,站軍姿。顧流盼沒想到,她一個習武之人,竟然會是第一個站軍姿站暈了的女生。當時她兩眼一黑,耳間轟鳴,她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隻憑著意誌力喊了一聲教官。然後,她就昏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是向清穀和她一個室友坐在病床邊守著她。她聽室友說,當時她暈倒了,向清穀像個炮彈一樣從隔壁方陣衝過來抱起她就往醫務室跑,教官都沒反應過來。室友還笑她,說她連墊腳尖都不會,站軍姿幾分鐘就暈了。向清穀撇嘴:“要不是她暈倒了,我就沒有機會英雄救美了。”她正視向清穀,道了謝,感謝他送她來醫務室,也感謝他護著她。她看見向清穀,莫名有種同類相吸的感覺,但又找不出原因。可能是因為,相處起來很舒服吧。少年的頭發有些長,柔順地搭在頭上,剪著乖乖的發型。他額前的劉海過了眉骨,襯得他倒是眉眼乖順,唇邊陷著一個小梨渦。這樣的長相,既不硬氣也不陰氣,更不陽光。顧流盼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麵前這個殷切看著她的少年。可向清穀一笑,顧流盼就想起路過寵物店看到的小奶狗,眼睛亮晶晶,扒在籠子上,嗷嗚嗷嗚小聲叫著。施林說話,把顧流盼從回憶裡拉出來。“我都不知道你會跳街舞,那次重陽晚會你說過你不會跳舞的。”細細聽來,就能品出話裡麵的酸。顧流盼愣了愣:“街舞啊,我小時候學過,但是後來沒太大興趣就沒學了,這次也是為了出節目才跳的。”“哦。”不知怎麼,顧流盼從這個語氣詞裡聽出來小小的失落。沒等她深究施林失落的原因,舞台上,總教官叫到了她的名字。領獎之後,顧流盼三步並作兩步走,直接找到施林。她攥著手心,把拳頭舉在施林麵前。“吹一口氣,小仙女就送你一樣禮物。”施林照做,對著她粉白的手吹了一口氣。手張開,她白嫩的手心裡躺著一枚獎章。“雖然軍訓很苦很累,可到底是獨一無二的一場經曆。你錯過了,我就努力做到最好,然後分你一半。”“謝謝。”施林接過獎章,印在胸口,心上滾燙。所有的酸楚和失落都是過眼雲煙。他喜歡的姑娘,心裡應該也是有他的。他,突然好想把自己的愛意都告訴她。歡呼聲,哭泣聲,說話聲,標誌著彙報表演結束。教官們早已悄悄離開,軍綠的海洋也分散八方。至此,軍訓到此結束。施林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句:“我送你回寢室吧。”顧流盼一手托著皇冠,另一隻手翹成蘭花指:“小林子,擺駕吧!”“好的,老佛爺。”“不,我是小仙女。”“好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