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備換好，比賽雙方上場。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來單挑施林的不是首當其衝的韓京墨，而是一個默默縮在角落的瘦弱男生。韓京墨不屑出聲：“你這種水平也隻配和我們球隊的替補打一打。”顧流盼被這個臭不要臉的語氣氣得差點把鞋丟進去砸他。真是太不要臉了！之前是誰腆著臉皮求她同桌加入‘迅龍’的！比了速滑、倒滑、帶球滑。回回男生都落施林下風，回回他都不認輸。開始顧流盼還以為男生在‘迅龍’應該是備受欺負，可是這麼一比下來，顧流盼才發現這個男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韓京墨一樣臭不要臉，小小的三角眼裡發射的都是猥瑣的光。男生輸得理直氣壯，第一回說韓京墨的鞋比他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無可厚非。施林當場把冰鞋一脫，丟在男生麵前，眼神都不帶瞟那男生一眼，然後又去找了一雙碼數一致的鞋換上。第二回，男生說這個基地是施林他們的地盤，冰球杆肯定是施林用熟悉了的。施林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從鼻腔裡哼出一股氣：“夏瀚嶺，把你的棍給我。”夏瀚嶺應了一聲，快速地把一根冰球杆遞給施林，那根冰球棍和施林用的那根彆無二致。毫無意外，第三回男生又輸了。他剛想張嘴說什麼，站得筆直的王子印就開口了：“我說，你們真的很沒品，輸了就輸了，還找各種理由，這回你又想說什麼？是施林用的那個冰球有腳，可以自己跑嗎？還是說這裡風水不好，克你？”顧流盼也附和著發聲：“是啊，你說你一個正經球隊的人來找我們球隊的茬算什麼事兒？”顧流盼和王子印你一句，我一句，罵得對方喪失戰鬥力。饒是男生來勢洶洶，經過他們兩個聯合夾擊，頓時氣勢就泄了一大半。他漲紅臉，“我我我……”我了半天，他也找不到回懟的話說，隻得蒼白無力地回了一句：“我就是不服！”施林看他一眼，眉頭一挑，冰球杆敲地：“來吧，你說你想比什麼，一局定勝負，我讓你心、服、口、服。”顧流盼激動地晃王子印的胳膊，強忍內心的敬佩之情，壓低聲音說：“啊啊啊！天哪！掌櫃的！我同桌好帥啊！”王子印木著臉去掰她的手：“淡定！再帥也請你鬆開我的胳膊！疼！”穀顧流盼趕忙鬆手，臉色訕訕道：“不好意思，我沒忍住。”揉著手臂，王子印猛吸一口涼氣：“你手是老虎鉗子做的嗎？掐人也太疼了吧。”這邊顧流盼正接著王子印幽怨的眼刀，那邊已經說完了規則，摩拳擦掌，準備給施林一個反擊。顧流盼眼神掃過韓京墨一夥人，情真意切感歎：“這群人真的是不知羞恥！”這一局比的是進球個數。一人防守阻截，一人運球進攻，每人三次機會，進球個數多的人勝。男生主動選擇防守，讓施林先攻擊。施林也不謙讓，說了句“看好了”，就帶球往球門滑去。雖然男生全心全力都盯著施林，可是奈何腿腳的速度跟不上眼神的轉移，他也隻有看著施林如煙般飄去了球門前，然後拉杆，球進了！一連兩次，男生都沒能防住施林的球。第三次，他可能是跑累了，也不眼巴巴地跑到施林跟前去截球了。他可能想的是，等施林滑近了，才去攔截他。哪曾想，施林直接站在原地，冰球杆一挑，球就直直進了球門。顧流盼一激動又去拉王子印的胳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倦鳥歸巢球？”王子印側身躲過她伸過來的爪子：“你專業一點好不好，這個叫挑射。”顧流盼朝王子印吐舌頭：“我難道不知道這是挑射嗎？我傻嗎？”遠在冰場那頭的施林忽然好似和顧流盼之間有了心靈感應，他下巴一低，對著顧流盼點了個頭。王子印看見了，調侃顧流盼：“彆妄自菲薄，你看施林都點頭了，你傻得也算是實至名歸了。”顧流盼是真的憋屈，同桌什麼時候看她不好，偏偏在王子印嘲諷她的時候看。隊友們都圍在一起，自然是聽見了兩人的對話的，見顧流盼難得一副吃癟之後無話可說的憋屈表情，紛紛大笑起來。男生聽見隊員們的笑聲，以為是在嘲笑他，再看施林也站在球門處一動不動，他當即惱羞成怒，學著施林的樣子挑杆。他太過心急，用了十分的力氣，然後球飛出了冰場。周圍一陣噓聲，他的額頭上也蘊起一陣薄汗。第二次，力氣又收過了，球滑出去一段距離，就直接停在了施林的杆下。施林把球給他打回去，正了神色：“再來！”本來第一球就已經定了勝負，打第二球的時候男生就失了信心，隻覺得屈辱的氣息從場館的牆壁裡噴薄而出。這第三球，他又哪來的勇氣揮杆。球杆撞擊地麵的聲音在這個空曠的場地上空激蕩開來，格外清晰。那一下響聲，仿佛敲在施林走神經上。他敲著冰麵大聲說：“撿起來！不到最後一刻就丟了球杆的都是慫包軟蛋，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還打什麼冰球？”男生被吼懵了，木愣愣地撿起冰球杆就沒了動作。‘南之冰’的隊員們也沒好到哪裡去。包括顧流盼，她這也是第一次看見施林這麼憤怒，驚嚇緩和了一些之後她的迷妹尖叫又響起來。今天的施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他依舊溫和，依舊和煦，可又多了鋒芒，再昏暗的角落也無法掩藏，也多了棱角，再粗糲的砂石也無法磨平。見施林又要怒氣騰升，顧流盼趕緊催男生：“還愣著乾嘛？打啊！”有一個聲音一直在男生腦海裡催促他：“打啊！打啊！打給他看看……”這一刻，男生像是加滿油的機車，為了自己，勇敢飛馳，風馳電掣間，他運著球到了施林麵前。觀者皆屏住呼吸，等待看男生這一球到底是勇士的崛起，還是失敗前的垂死掙紮。墨黑色冰球的運行軌跡劃過透亮冰麵，在即將抵達球門的瞬間，被施林截了胡，他習慣性往旁邊打去。就在眾人以為這回贏得徹底，歡呼著慶祝時，一聲“噗通”切斷了狂歡的音頻信號。眾人紛紛轉頭，看見了冰場進口處地上四腳朝天趴著的身影。韓京墨在冰場外觀戰太憤怒，忘記自己穿的是不防滑的鞋，氣勢洶洶就走進冰場，鞋的摩擦力不夠，被力道十足的冰球一衝擊，就直接摔了個狗吃屎。他在眾人驚恐的注視目光下爬起來，走姿彆扭地走到施林麵前，把還沉浸在失敗之中的男生拉在身後：“沒錯！我就是故意讓他來惡心你的！”男生又被韓京墨拽了一下。韓京墨粗聲粗氣：“還不快走！丟人現眼！”這真是好不要臉啊，顧流盼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理直氣壯說出他就是來惡心人的。幼稚鬼！韓京墨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離開了‘南之冰’的基地。施林目送韓京墨一行人離開，他冷峻的麵色不變，把冰球杆舉過頭頂，堅定有力。他音量不大，可是他的一字一句都說進了‘南之冰’每個人的心中。“冰球對於你意味著什麼？我想這個問題，你們心裡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是，每個人關於冰球的底線應該是一致的。嚴陣以待每一場比賽！冰球不是兒戲。”顧流盼手拍得又紅又腫。她恨不得施林換衣服的時候也跟著他。施林被她這個跟屁蟲行為弄得不知所措：“盼盼你怎麼了？”顧流盼星星眼桃花臉：“同桌你長大了！”施林：“……謝謝誇獎？”“不客氣！”男兒血性，不屈不撓。少年心性，在找尋自我的過程中逐漸堅定強韌。施林從更衣室出來，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他思來想去，忽而靈光乍現，想起今天他出門的時候是帶了施淼的，可是現在眼下所到之處，哪裡還有施淼這個小朋友的影子。他慌了，慌亂的同時他又不免責怪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哥哥。他腳下不停頓，一口氣把冰球場的角角落落都走遍了，也沒找到施淼。就在他思索著要不要去基地外麵找找施淼的時候，顧流盼含著棒棒糖晃晃悠悠出現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失不失態了，大步走過去擋住顧流盼的路：“盼盼你看見淼淼了嗎？基地我都找遍了，就是沒有他的影子。”顧流盼看得出來施林是真的急了。他說話不像往日那般不疾不徐，語速急促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顧流盼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吃糖了，還黏著濕潤口水的棒棒糖就被她從嘴裡扯了出來，舉奧運火炬一樣舉在手上。她也急：“淼淼不是和我師父在一起嗎？怎麼會不見了呢？”“你師父？”施林情急卻也快準狠地抓住了顧流盼話裡的關鍵詞，“我也沒有看見林木之。”腦洞極其擴散的顧流盼就不禁發散了一下思維：“我師父不會是人販子吧？”施林：……“這個時候了你還開玩笑。”顧流盼詫異地扭頭看他：“你看我這麼真誠的表情像是在開玩笑？”她這麼一說，施林就真的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淺色瞳孔微微收縮，眼裡滿是赤誠，臉上也無嬉戲打鬨的表現。所以，她是真的認為林木之是人販子？得到這個信息，施林都氣笑了。“我也不知道應該說你傻的可愛，還是說你異想天開呢，林木之怎麼可能會是人販子。”哪知，顧流盼聽施林這麼一說，就又把棒棒糖塞進了嘴裡，表情瞬間放鬆：“對咯，既然你對我師父放心，那還這麼著急。”施林屈起食指敲她腦袋：“可是現在是兩個人都不見了。”顧流盼聽了還是不著急，狡猾一笑：“你確定你把基地裡都找遍了？”施林點頭之後又想起什麼，轉而搖頭：“女廁所我沒去。”“還有一個地方！”顧流盼說完就拽著施林不知道往哪裡跑了。兜兜轉轉，施林又被顧流盼拉回到了更衣室門口。“更衣室我找了的。”顧流盼細眉一挑，世界都明豔起來。她說：“那你是忘記還有女更衣室這個地方了嗎？”施林：“……”“很好，你的沉默表明你是真的忘記了球隊還有我這個女孩子。”她說著話，自顧自推開門。室內的景象映入眼簾，施林心心念念找尋的人也出現了。刷著淡藍色油漆的女更衣室隻有顧流盼一個人使用，沒有男更衣室那麼大，但勝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她的更衣室裡不僅有男更衣室也有的長凳、淋浴、衛生間、洗衣機、烘乾機、放訓練服的定製衣櫃，還有男更衣室沒有的書桌，小床，還有電腦。裝備齊全的程度堪比家裡的臥室了。這還是施林第一次見到女更衣室，他被房間的“豪華”震驚了。與此同時，他也看見施淼正坐在林木之的腿上，霸占著顧流盼的電腦。畫風詼諧幽默又故作誇張的動畫片，施淼看得目不轉睛，小嘴抿出愉悅的弧度。林木之倒沒有看動畫片，他正忙著用手給施淼捂臉，順便揉搓一把小孩肉乎乎的臉頰，時不時投喂小孩一口騰著霧氣的牛奶。因為太過專注，更衣室裡的兩人沒有發現門口出現的顧流盼和施林。顧流盼仰頭看著施林笑：“同桌我就給你說我師父帶小孩有一套吧，你看淼淼多開心。”施林並沒有被她這句話安慰到，反之，他的心情更加鬱悶了。他悶悶地出聲：“我不是一個好哥哥。”他都沒有陪淼淼看過動畫片，也沒有把淼淼抱在腿上給他取暖……顧流盼腳一掂、手一揚就搭在施林的肩上，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安慰施林：“你也是第一次當哥哥，沒有經驗是正常的。大不了你多找我師父取取經嘛。”顧流盼說完，還拍了拍施林的肩膀，老大哥的架勢十足。施林這才感覺自己被安慰到。他暗下決心，以後要當一個細心溫柔的哥哥。他的心底建設還沒完成就被顧流盼打斷了。她腳抖啊抖：“同桌你想好沒有啊，再不想好我腳都要抽筋了。”施林也注意到她的倔強踮腳。他無奈歎氣，手臂反手撈到後麵，一把就把裹成粽子的顧流盼夾在了胳肢窩。他動作不變，就那麼簡單粗暴地把顧流盼夾到了小床上放下，而後迅速起身。這個時候，就算看動畫片的兩人再專注也被這個動靜把注意力吸引過去了。林木之第一反應是一隻大手迅速捂住施淼的眼睛，另一隻手捂住他自己的眼睛，飛速表明自己的想法：“我馬上就走！”顧流盼本來就因為施林爆棚的男友力紅了臉，被林木之這麼一誤會，她乾脆把頭塞進了枕頭底下，裝鴕鳥。施林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哪裡不妥，因為他日常就是這樣夾著洗澡之後的施淼回臥室的。在他眼裡，比他矮的都是小孩。被林木之這麼一誤會，他才反應過來鼻尖還殘留著的淡淡少女馨香和輕柔發絲拂過的細膩觸感。施林臉不紅也紅了。他故作鎮定地解釋：“她腿麻了。”林木之眼睛從指縫間露出：“是嗎？”小眼睛熠熠有神，把施林看得莫名心虛。施林抬腳輕輕踹了一腳顧流盼掛在床邊的腳。酥酥麻麻的電流流竄到整條腿，顧流盼一連串驚呼：“麻麻麻！”林木之和施林同時鬆了一口氣。林木之把捂著眼睛的手放下：“這樣啊。”施林鄭重點頭：“嗯！”既然尷尬局麵解除，兩個男生交流起來也就沒有那麼不得勁了。林木之是個小孩控，他抱著施淼就開始和施林聊起了育兒經。施林虛心求教，然後點開了手機備忘錄。顧流盼紅著臉欣慰地看了看相談甚歡的兩人，然後蹂躪著施淼的包子臉看起了動畫片。施林也不知道自己聽了林木之多長時間的育兒講壇。直到，顧流盼看著動畫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隱隱有笑暈過去的趨勢的時候，他才意猶未儘地收回手機。他看顧流盼一眼，對林木之說：“我請你吃飯吧，感謝你今天教了我這麼多帶小孩的注意事項。”林木之擺手：“吃飯就不用了，你以後多教我一些滑冰的技巧就行。”施林也不再強求，點頭答應。男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麼簡單粗暴。林木之有事，急匆匆走了。施林慢騰騰起身，接了一杯水端到顧流盼麵前：“喝口水吧，看你都笑累了。”顧流盼迅速捂嘴。糟糕！她的淑女形象！她以後在施林眼裡就不是那個溫溫柔柔、笑不露齒的小仙女了！而是一個看著動畫片笑成打氣筒的二傻子！為了彌補自己的形象，顧流盼翹著蘭花指接過水杯，矜持地抿嘴笑：“謝謝同桌。”施林不可抑製地抖了抖：“彆介！”顧流盼被施林的北方口音逗笑了，瞬間破功。她也不挽回形象了，放聲大笑起來。施林不懂她的笑點，隻好站在旁邊等著她笑累了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