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京墨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施林的電話號碼,天天給他發消息說‘迅龍’如何如何好,隻要施林加入‘迅龍’,他就給施林怎樣怎樣的好處。施林是個好脾氣的人,可也架不住他這樣騷擾。一氣之下,施林把他給拉黑了。拉黑之後,他又換號碼來給施林打電話,搞得像性騷擾一樣。施林苦不堪言,現在接個電話都要思考半天。顧流盼調侃:“同桌,你的小迷弟好狂熱啊!”施林:“要麼?送給你?”顧流盼笑著搖頭:“小女子福薄,消受不起。”話剛說完,施林的電話又響了。喜歡的音樂此刻聽在施林的耳裡倒變成了催命符咒。顧流盼給他配音:“哎呀媽呀腦瓜疼~”施林手腕一轉,電話接通之後放在顧流盼耳邊。顧流盼被趕鴨子上架,隻好“喂”了一聲。“你找施林?打錯了不好意思。”顧流盼二話不說,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兩人同時鬆氣幾秒之後,顧流盼又滿臉驚恐:“剛剛是個女聲,好像不是你的小迷弟……”施林:“嗯……那打回去?”顧流盼搖頭又點頭。“我不知道。”沒等兩人討論出一個結果,電話又響了,一看號碼就是剛剛顧流盼接的那個,施林滑下接聽。施林接完電話就不說話了。顧流盼小心翼翼問:“誰啊?”“阿姨。”“啊?”顧流盼不認識。施林解釋:“我和施淼的後媽。”現在的施林有點陌生,臉色如常,可就是讓人覺得有點壓抑和悲傷。顧流盼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是有什麼事嗎?”“她說想見我一麵。”顧流盼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這種彆人家的家務事,她沒有建議可以給。因為在顧流盼簡單粗暴的世界觀裡,不喜歡就不聯係好了,有誤會說清楚就對了。施林沉默,顧流盼就跟著他沉默。等到顧流盼的眼皮子都要打架的時候,施林決定好了。他站起來,陰影籠罩著顧流盼:“我去和她見一麵,你幫我照顧一下淼淼可以嗎?”顧流盼捂著胸口:“淼淼交給我,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顧流盼送施林到電梯口。暖光從走廊的窗戶裡跑進來,在顧流盼的眉間發梢舞蹈。看起來,就很溫暖。這麼一比較下來,施林就覺得自己即將去的地方冷清寒冷如隆冬大雪冰凍的冰窟寒洞。他含糊說了一句:“你看起來好暖和。”顧流盼小狗歪頭:“是嗎?”她兩手搓熱,踮起腳尖把溫暖傳到施林的臉上:“那我分享一點溫暖給你。”臉頰被溫暖乾燥的小手捧著,施林的心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或許,即將去麵對的事情沒什麼難的。溫情溫馨的時刻,施林一句道謝蘊在嘴邊。顧流盼唱起歌來,氣氛立刻無影無蹤。“把你捧在手上~同桌你可真是我的掌上明珠。”施林呼氣,輕緩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發頂。距離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施林說話時胸腔震動的幅度。她聽見他聲音帶笑:“是豬八戒的那個豬嗎?”顧流盼打著哈哈把手收回擱在自己的臉上,又突然受驚一樣藏在身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體內同時有幾個人格在掙紮著打架。施林把手放在她的頭頂,揉啊揉。奇怪,明明溫度也沒有太高,為什麼摸起來這麼溫暖?電梯來了,他收回手,揣進褲兜:“再見。”顧流盼戲精上身扒著牆,手似柔紗,聲音嬌媚:“客官下次再來啊~”這應該是施林坐過最漫長的一趟電梯。原因無他,電梯裡的乘客剛剛也見識了一下顧流盼體貼的“售後服務”。不過被顧流盼一打岔,他心裡的鬱結消散了不少,電梯裡的怪異眼光也可以忍受。——施林沒想到,他到約定的地方先看到的不是韓清硯,而是經常騷擾他的韓京墨。饒是施林不是一個喜歡自作多情的人,他此刻也不免看韓京墨有幾分彆扭。韓京墨也像是誤會了什麼:“你終於想明白了?”施林不用細想就知道韓京墨肯定以為他是故意出現在這裡的。“我今天來這裡是有事。”施林這個解釋,在韓京墨的看來,無力又蒼白。他看著施林的眼裡滿是戲謔和不相信:“欲擒故縱?”施林:……他真想顧流盼上身來吐槽一下韓京墨。欲擒故縱?他一個男生對你一個男生欲擒故縱?沒問題吧?施林不打算搭理韓京墨,偏頭在咖啡廳裡找韓清硯的身影。韓清硯也正在找他,一見施林,她就揮著手示意。同時,韓京墨抬腳和他向同一個方向走去。施林默想:湊巧吧。然後韓京墨和他停在同一張桌子前。韓京墨:“姐,你和他聊天怎麼非要喊上我?”施林不動聲色地打量韓京墨和韓清硯。這兩人,長得還真的像。不過他之前沒有往這邊想過,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兩人可能有關係。韓清硯今天是刻意出門來找施林談話的,自然也是打扮過一番的。知性美人,溫婉香氣。施林不吃這一套,他抬腳在韓清硯的對角坐下,和韓京墨坐在一邊。韓京墨見施林坐下,他的反應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你去其它地方坐一會兒,我現在有事。”施林沒說話,但他看向韓京墨的眼裡寫著“你真誤會了”。韓清硯開口了:“小墨,這是施林。”施林的名字從韓清硯的嘴裡說出來,韓京墨就知道他今天被喊來當陪客見的施家大兒子就是施林。也就是說,施林是他最討厭的人之一!可同時,施林也是他很欣賞的一個球員。世事弄人,韓京墨一個“臥槽!”“真的假的,姐你認真的?”韓清硯嗔怪地看他一眼:“大驚小怪”,她眼神在兩人之間逡巡,“你們之前認識?”韓京墨像吃了一口土,艱難地憋出一個“嗯”。施林點頭,算是認同。“那這樣,就好辦了。”施林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今天要辦什麼。韓清硯接著說:“施林你也離家出走這麼久了, 該回家了。”“那不是我的家。”叛逆中二的話,說的卻是他內心所想,也是事實所指。“你彆和你爸這樣僵著,他也很想你和施淼回家。”“真的嗎?他心裡真的有我和淼淼這兩個兒子嗎?”施林眼神直直逼著韓清硯,似要從她的細微表情裡看出真假。“肯定有啊,你們都是他的骨血。”說到骨血,施林隻會想起他當初看到母親身下的那一灘刺目的紅。他有點喘不過氣:“今天是您自己來找我的吧,不是他喊您來的吧。”沒有疑問,隻有肯定。韓清硯:“是的,今天是我自己來找你的,但是我相信你們回去他會很開心的。”施林嘲諷地笑:“這話您自己都不相信吧?”他站起身來,禮貌疏離地頷首:“韓阿姨我先走一步,以後如果還是說這個,我就不來了。”韓京墨忍了好久,可他一看施林站起來他就忍不住了:“你什麼意思?你怎麼說話呢?”施林垂著眼皮:“我好好說話。”施林走了,韓京墨氣呼呼坐下。“姐!你怎麼沒給我說過他就是讓人討厭的施家老大?”害得他白白給人家獻了好久的殷勤,想想都丟臉。“我給你說過你記住了嗎?老是施家老大施家老大的叫人家。”韓京墨乾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討厭他!”韓清硯輕聲歎氣:“他也是一個命苦的孩子。”韓京墨一下子炸了:“他命苦就可以搶我的姐姐嗎?”“小墨你彆無理取鬨。”“我無理取鬨?你巴巴地去給彆人當費力不討好的後媽,都不願意當我一個人的姐姐?”韓清硯被這個熊孩子氣得腦仁都疼:“韓京墨!”韓京墨被吼了,一股委屈又憤怒的感覺衝上頭:“你吼我!”他為了遮掩充血的眼睛,轉身跑了。韓清硯走在最後,她喝了一口還沒動過的咖啡,然後起身去把賬結了。她有點氣餒,原本一個好好的見麵怎麼就弄成這樣了?是她對現在的年輕孩子不太了解的原因嗎?施林從咖啡館出來以後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沿著之前背著醉酒的顧流盼走過的那條河一直走。走啊走,走到太陽都回家了。冬天的太陽落山很早,也很徹底,沒有留下一抹暖橙在蒼穹之上。施林走在溫度漸低的傍晚,他的思緒很混亂。說實話,就算在他的生活中父親一直是一個缺失存在感的角色,可他還是難免會對施飛遠抱有幻想。這可能是無數哺乳動物的天性吧,渴望被愛,渴望親情。帶著施淼獨自生活的這段時間裡,他有想過如果施飛遠是一個好父親,那他會原諒他嗎?施淼還小,所以他很希望自己缺失的東西能讓施淼擁有。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施林隻有告訴自己算了吧。過去對施淼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挽救。挽救,本來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行為。以為可以挽救,以為做出改變就會沒有造成過傷害,以為挽救之後過去就可以一筆勾銷。施林胡思亂想到快要走火入魔的時候,手機震動。顧流盼發消息來了。她說:同桌,嗚嗚嗚~我把淼淼的小卷毛剪禿了!你快回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施林看著屏幕不知是該笑還是同情施淼了。他腳步輕快幾分,將陪伴了他一下午的河邊風景遠遠甩在身後,欠身坐進一輛出租車。過去都留在過去了,而他還要向前。此刻,他要回家。昨天,施林受到顧流盼的召喚回家。他發現顧流盼還是所言非虛,她還真把施淼的小卷發剪禿了。其實用地中海來形容比較確切。施淼頭上留著的頭還是挺多的,就是腦袋中央那一塊殘缺了。這麼一對比,看起來就有點慘烈了。顧流盼想著自欺欺人,把她之前用過的假發片修剪之後夾在施淼腦袋上。但是因為一個是直發,一個是卷發, 發色也不一樣,看起來就很明顯。施林幫兩人做了決定:“這叫欲蓋彌彰。明天剛好要去訓練,就帶著淼淼一起去把頭發剪了吧。”施淼情緒低沉,顧流盼愧疚至極。而兩人的情緒到了理發店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因無他,理發店的理發師眼睛不太好使,看到穿著毛絨外套的施淼的殘缺卷發就驚呼出聲:“哎喲!小妹妹這麼漂亮的一頭卷發是怎麼搞的啊,怎麼就缺了一塊呢?”施淼眼睛潤潤的,看向他滿滿都是控訴。顧流盼心虛摸著鼻子:“我弄的。”她摸著摸著鼻子就總覺得哪裡有點奇怪:“他是弟弟不是妹妹!”理發師修剪頭發的手一抖,施淼頭頂上又禿一塊。顧流盼下意識說:“花開並蒂?”施林揉她腦袋:“胡說八道。”理發師對施淼的發型定了死刑,挽救不了,隻有徹底推掉。迫於無奈,施淼也剃了一個小圓寸,和施林的發型像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的短發茬,一樣的閃電符號。顧流盼揪著小下巴感歎:“同桌,我從來沒有一刻有現在這般確定你和淼淼是親兄弟。”施林招牌微笑:“你要不試試,說不定你和他看起來更像親生的。”顧流盼撒腿就跑:“我才不信你呢!”出了理發店,施淼可能是不習慣,也可能是頭冷,一個勁摸他的小圓寸。施林注意到這點,就腳步一轉,帶著兩人先進了冰球基地附近的一個商城,買帽子。愛美和購物可以說是女性的天性。顧流盼走近商城就像小綿羊進了大草原,甩著蹄子撒歡。最後還是施林用比賽要遲到為理由,才把她從購物的欲海裡救出來。回基地的路上顧流盼還在邊走邊說好可惜。那個商城裡麵還有那麼多店她還沒有逛過呢。施林忽然明白,為什麼每次顧天良陪林秀逛完街回來,都是一副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表情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顧流盼意猶未儘地進了基地,結果發現基地裡比平時熱鬨不少。她有點懷疑:“這是我們來晚了?他們都操練起來了?”施林個子高,一眼把場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不是,裡麵有很多不是冰球隊的人。”“有人來踢館了?他們不會有事吧?”顧流盼說著就往裡麵跑。不知為何,施林並沒有在她的聲音裡聽出來擔心,反而覺得她有點興奮?是他的錯覺嗎?這當然不是他的錯覺。顧流盼就是這種人,見著打群架的場麵就格外激動,恨不得自己也進去打個過癮。“怎麼啦?怎麼啦?”顧流盼小碎步跑進去,扒拉開人群往裡麵擠。王子印早就在,此刻他正被夏瀚嶺揪著脫不了身,想發脾氣都發不了。看見顧流盼來了,他就一個用力掙脫夏瀚嶺跑到她的身邊:“施林呢?”顧流盼一蹦一蹦的:“在後麵呢!”她小臉興奮得通紅,一點都不怕事。“發生什麼事了?”王子印三言兩語給她說清楚了情況:“今天早上‘迅龍’的帶人來,說要單挑施林。施林不是遲到了嗎,然後他們就一直在基地裡晃悠,說什麼都不肯走,非要等到施林來,我說把他們打出去,夏瀚嶺那個傻子又不準,說什麼不要把事情鬨大了。”顧流盼使勁點頭:“我覺得夏瀚嶺做得對。”王子印了解她,知道她的回答肯定不會這麼單純,果然,她又接了一句:“打架應該等著我來啊!”王子印:“……人家都鬨到家門口了,你就隻惦記著打架?”顧流盼:“不然呢?”施林按住她的腦袋,頗為語重心長:“女孩子打架不好。”顧流盼不滿自己被施林用身高壓製,她蹦起來:“可是他們來挑釁你耶!”施林一邊嘴角勾起來,似笑似嘲:“那就讓他們有來無回。”說完他就大闊步朝那群人走過去。顧流盼連忙跑上去追他:“同桌!殺人犯法!”夏瀚嶺跑到王子印身邊,又打算把他固定住。王子印沒好氣道:“主人公都來了,你還怕我乾什麼嗎?”夏瀚嶺了努努嘴:“你這個脾氣,誰知道呢。”王子印:“閉嘴!”施林走到一乾人麵前站定:“我就是施林。”領頭的回頭,是韓京墨。昨天和韓清硯見麵的時候,施林就看出來韓京墨不喜歡他,今天這是特意來找他麻煩的?韓京墨邪魅一笑:“找的就是你。”施林冷冷的:“什麼事?”“單挑!”韓京墨說話擲地有聲,聲音響徹整個冰球場。“行。”施林一口答應,臉色都沒有變化。就好像,根本沒把對手是何人放在心上。韓京墨心上一緊,這人怎麼這麼欠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