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林回了教室,眼神空洞桌坐在座位上。顧流盼一下子就察覺出不對勁,感覺十分不對。施林歪了歪頭,顧流盼看見了巴掌印。隻有一個巴掌印,很明顯的單方麵毆打。回想剛剛施林是被任華叫出去的,一個想法在顧流盼腦海中成型。她溫聲喚了施林幾聲,問:“同桌是任華打的你嗎?”施林正放空,顧流盼的話從他耳邊錯過,他根本沒注意到她說了什麼。顧流盼又問,他還是分不出精神去聽,隻好胡亂點了點頭。顧流盼得到回應,堅信任華打了施林。她又是氣又是心痛,同桌這麼好看的一張臉怎麼就被打成了豬頭,而且同桌這麼聽話,上課聽講,按時完成作業,為人還有禮貌。一定是任華的錯。想著,顧流盼就偷偷摸出手機,左手護著遮擋的書,右手瘋狂地在手機上點著。好一會兒,顧流盼的動作停了,她抬頭,衝施林得意的笑:“同桌你放心,我給你報仇了!”施林清醒了一些,混沌的感覺漸漸消去。顧流盼的笑很有治愈性,看著她笑,就覺得世界也沒有這麼糟糕,這個世界上也有美好的人。但是他有點不懂顧流盼說的報仇了是什麼意思,他疑惑地啊了一聲。顧流盼眨眨眼,狡黠如叢林山間的幼狐。她和施林的腦回路不在同一個線路上,她隻以為施林是好奇她怎麼報仇的,於是她骨碌碌轉著眼,賣了一個小關子:“沒事,你等著看就行。”施林沒想到,等著看是這麼個意思。顧流盼被任華拎到講台旁邊站著。他沉著臉,氣急了就笑了:“顧流盼,你說說吧,我怎麼招惹你了,你要編打油詩來罵我毫無人性。”顧流盼心裡一個咯噔,麵上還有裝裝無辜,眼睛睜得滴流圓:“老師我沒有!我不是!你彆亂說!”否認三連,打死不認。任華更想笑了:“看你這個表情我就知道是你。平時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今天眼睛睜這麼大,你沒有乾壞事我都不相信。”顧流盼又開始演戲,她手裡揣著一個小噴壺,把水噴在指尖,然後擦在眼角下。她裝模作樣哭:“原來眼睛大也是一種罪過。天妒紅顏呀!”任華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演技爆棚:“你彆演了,我有證據。”有什麼證據啊,她從來沒有用過那張電話卡給任華發過消息,這還是頭一回。任華冷笑一聲,手指翻了翻,打油詩上麵就有一條信息,是以顧流盼家長的口吻向任華發的節日祝福消息。顧流盼手指攥得緊緊的,心裡咬牙切齒把王子印罵得狗血淋頭。她還從來都不知道王子印是這麼一個有恒心有毅力的人。鐵證如山,顧流盼無從狡辯,隻得做低伏小,立馬認罪,爭取從輕處理。處罰是挺輕的,隻有兩千字。對於寫檢討寫出造詣的顧流盼來說,兩千字的確是小意思。可是任華說有個前提條件:“你不是喜歡寫打油詩嗎?那這次就寫個兩千字的檢討詩吧。當然,你要是能再譜個曲,加個調然後唱出來,這就更好了。”顧流盼腿一軟,一下巴磕在講台上,貝齒咬著嬌嫩的舌頭。這回,是一下子哭出來了。任華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思:“讓你碎嘴聲討我吧,這回遭報應了吧。”顧流盼眼淚汪汪,大眼裡滿是控訴。任華見她可憐,終於放過她:“下去吧,下去吧,記得明天把檢討交給我。”顧流盼大著舌頭把血水往肚裡吞。嘴裡是鐵鏽的味道,她等了半節課才止血。也不知道自己把失的血都喝進肚子裡,會不會就不會出現失血過多的情況。施林本來心情鬱悶的,結果看著顧流盼上去挨罵,就忘了鬱悶。雖然她挨罵很慘,可是莫名很治愈是怎麼回事。看著彆人挨罵的時候笑,也算是一個怪癖吧。不過看到顧流盼磕著下巴真哭了的時候他就慌了。都說咬舌能自儘,也不知道顧流盼咬得嚴不嚴重。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他說帶顧流盼去校醫室看看,顧流盼說不用,一張嘴吐了一口血水,唾液混著血,跟著下巴往下流。顧流盼不說話了,隻是搖頭表示拒絕。施林又從兜裡掏出一個海綿寶寶的創可貼:“要不貼上止血?”顧流盼不能說話,隻好用眼神表示對這個點子的嫌棄。見施林又去摸雲南白藥,顧流盼急忙搖頭,在草稿本上寫:“同桌,噴這個你是想讓我死!”施林是真擔心她,沒有找到解決辦法就心神不寧。顧流盼隻好又寫話來安撫他:“沒事的,現在已經差不多止血了。”施林半信半疑點頭,思索著要不要等到下課帶她去校醫室看看。結果下課鈴一響,任華走出去之後,顧流盼就眨眼間不見了。她再出現,手裡就拿著上次晚會表演的那根黑棍。棍子原本她是想帶回去的,結果忘了,然後被值日生放在了門後靠著。剛剛她絞儘腦汁找武器的時候,就想到了它。顧流盼二話不說,抄起棍子就朝王子印一陣捅。不過她也不敢真的毫無保留地捅,隻是為了出氣,捅了幾下就停了。她大著舌頭,罵王子印:“你是不是想當我粑粑想分了?”舌頭受傷,說話吐字不清。王子印也知道這回是把她氣著了,沒反抗,隻是任由著她出氣。可是當看著顧流盼口吐血水的時候,他就沒忍住眼露嫌棄,然後又被顧流盼一陣捅。顧流盼捅完坐下,施林貼心的遞上紙巾給她擦血水。顧流盼的坐姿霸氣,兩腿大喇喇岔開,腳側還立著一根棍,活脫脫的占山為王。她下巴一抬:“說吧!為什麼過節用我的手機發短信去問候任老師,還把記錄給我刪了。”“你辦這張卡的時候不和我辦朋友套餐。”彆人不知道王子印這話什麼意思,顧流盼倒是知道。顧流盼差點氣暈過去:“就因為辦了套餐有通話免費?!”王子印氣勢有點弱,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解釋:“我當時就是氣不過,畢竟還有好多個G的免費流量。”顧流盼捂著心口,白眼都翻到底了,順便還能吐口血水:“同桌!快給我打120!”施林知道她是在開玩笑,沒真打120,隻是伸手用紙巾給她擦了擦汗。鬨騰了一個課間,顧流盼的氣消了不少,雖然說話還有點大舌頭。施林跑到小賣部買了個老冰棍:“冰敷會好一點。”顧流盼撕開包裝袋,哼哧哼哧吃完:“果然不太痛了誒!”施林:……原本隻是讓她當冰袋碰一碰,沾一沾涼氣,結果顧流盼生猛,直接把冰袋吃了。不過好在,效果不錯。顧流盼見施林嘴角帶笑,眼裡也恢複了神采,不再像剛進教室那般失魂落魄,她就覺得舌頭一點都不痛了。她咧嘴笑,施林下意識舉著紙巾給她。顧流盼捂臉,被羞的,想起小時候吃飯脖子下圍的圍兜了。她眼睛眨啊眨:“同桌你心情好點了嗎?”轟隆,春雷滾滾,一場代表著春暖花開的春雨澆滅了他心間的煩惱,那個叫顧流盼的女孩,化作春雨,滋潤他乾旱到即將爆發的心田。他心裡暖烘烘的,笑得認真:“我現在很開心。”因為有你這麼好的一個朋友。顧流盼都快要溺斃在施林的溫柔笑意中了。這時,王子印突然動了動桌子,他回頭:“盼盼,年底分紅再扣一成,”他指了指自己飽經折磨的肋骨,“醫藥費。”顧流盼不敢咬牙切齒,隻能惡狠狠罵他一句:“奸商!”施林笑,心底不再煩悶。顧流盼看見施林笑了,想著趁熱打鐵:“冰球隊了解一下。”施林還是笑,然後笑著拒絕了她。顧流盼癟癟嘴:“好吧。”她戳戳施林的肩膀:“你真是一個磨人的小妖精,是不是要我三顧茅廬。”施林回戳她一下:“最近發生太多事了,我不知道我還喜不喜歡冰球,所以短時間之內我不會再碰冰球了。”顧流盼眼珠子轉啊轉:“這樣啊~”心裡默默在打著小算盤。她可不信打了這麼多年冰球的人會不喜歡冰球。下午四點,正上著課,施林的手機突然在褲兜裡瘋狂震動,他一看是鬨鐘,順手就關了。直到顧流盼好奇地問他:“同桌你怎麼這個時間點設一個鬨鐘啊?”他這才想起,四點該去接施淼回家了。可是,現實好像不允許。想到之前老師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早點去接施淼,又想到每次晚去,施淼不哭不鬨靜靜坐在小板凳上等待的表情,他頓時有點慌,恨不得自己可以搞個分身出來。顧流盼看他神情不對:“同桌怎麼啦?”“淼淼放學了,我該去接他了。”顧流盼和施林麵麵相覷,她用眼神詢問‘你確定?’施林急切地點頭,‘嗯嗯!’講台上,語文老師講著古文,神情陶醉,聲音激動。“同桌你還想寫檢討嗎?而且你們家也沒人啊,你接了淼淼還不是要回來上晚自習,難不成你要把淼淼帶來教室陪讀?”一連兩個問題,倒還真把施林問懵了。他放學時間晚,還需要上晚自習,這的確是一個問題。顧流盼拍拍他的肩膀,豪邁地說:“沒事,我有辦法!”顧流盼摸出手機,氣勢瞬間弱了下去:“同桌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時間的珍貴。”施林疑惑,探頭去看她亮著的屏幕。電量百分之二。顧流盼爭分奪秒地給自家老母親發消息,問她在乾嘛。林秀回的很快:有事快說,在杠上花呢!!加了兩個感歎號,表示戰況真的很激烈。顧流盼:親愛的媽媽,請您答應我一個請求。林秀:有屁快放,我快胡了。顧流盼發了一張之前和施淼在幼兒園門口的合照過去,長話短說。顧流盼:麻煩親愛的媽媽你移步幼兒園接一下這個小可愛!他叫施淼!放學了!急!!!我手機沒電了。信息發送成功下一秒,手機倒計時,自動關機。顧流盼和施林一同鬆了口氣。好家夥,還挺刺激。顧流盼讓施林進自己朋友圈找了一張林秀的照片發給幼兒園老師,然後和老師解釋一下。不然,她還真怕自家老母親被老師當成怪阿姨。林秀看到照片的時候還處於呆滯狀況。這是啥情況?這是誰家的小孩?她再發消息回去的時候,顧流盼沒回了,打電話,關機。林秀暈著腦袋打完這局,竟然還贏了。她擺擺手站起來:“不打了,不打了。”牌友就不樂意了:“再打會吧,今天還早呢,就你贏了錢,怎麼也要給我們一個機會贏回來啊!”“那先等會兒,我去接個人,半小時就回來。”林秀到幼兒園的時候,其他小朋友都已經走光了,隻有施淼一個人坐在板凳上,背挺得直直的。小背影看著,還有點淒涼。老師剛看過林秀的照片,所以見她來接也就很放心地把施淼交給她。可是施淼和林秀這是第一次見麵。哪怕老師給他解釋說這是他哥哥請來接他的人,施淼還是會不敢跟著林秀走。哥哥可是說過不許和陌生人走的。林秀沒辦法,把顧流盼發過來的照片給施淼看。“她,你認識嗎?我是她的媽媽,她讓我來接你的。”施淼大眼睛眨啊眨,覺得這個阿姨長得和姐姐很像。姐姐笑起來好看,姐姐還會親親他,姐姐是香香軟軟的,姐姐是好人,所以姐姐的媽媽也是好人。他終於卸下心防,跟著林秀走了。林秀滿腦子隻有接了孩子繼續去打麻將,她撈起施淼就跑。那急匆匆的身影,那走路帶風的步伐,讓老師差點懷疑她其實是個人販子。林秀抱著施淼回到打麻將的地方,把他安置在大藤椅裡,前麵一張小茶幾,上麵擺滿吃的喝的,小書包擱在藤椅的側邊。“小乖乖,阿姨要打麻將了,你安靜坐在這裡,想吃什麼就吃,做會兒作業也可以,上廁所就告訴我,不可以自己亂跑哦。打完阿姨就回家給你做好吃的。”林秀事無巨細地叮囑一番,然後準備繼續打麻將,結果她的一桌牌友不配合了,七嘴八舌問:“這孩子是誰啊?”“長得好可愛啊!”“叫什麼名字啊?”牌友們一直誇施淼長得好,雖然不是自己的孩子,林芳還是有種有榮與焉的感覺。直到有一個熟人調侃了一句:“長得和你家淼淼好像啊!要不是這麼多年鄰居,我還以為是你家二孩呢!”林秀腦子裡的一根神經突然繃緊,像?她捧著施淼的小臉,東瞧瞧西看看。還真是像啊!除了這頭自然卷和不愛說話的性子,其餘的地方,施淼和小時候的顧流盼簡直是同一條流水線生產出來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瓷白光滑的皮膚,櫻桃小嘴挺鼻梁。林秀這下麻將也不打了,抱起施淼就跑回家,給顧天良打電話:“老顧!快回家!我們當外公外婆了!”顧天良當時正忙著教徒弟踢腿呢。接到電話一個激動,一腳瞪在站著休息的徒弟屁股上,把人給踹了個狗吃屎。於是這天,一向風平浪靜的顧家掀起了一陣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