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思前想後,孟懷音還是決定,把四房的狀況告知母親葉蓴。他跟何雋永交待一聲,就從醫院出來,一路驅車趕往花鎮。凜冬的寒風,在車窗外打著呼哨,車子距離泉城越近,高速上的車流就越是密集。下周就是小年,整年在外地討生活的人,都拖家帶口大包小包的趕回家過年,透過車窗,能看見大人孩子們興奮的笑臉,隻有孟懷音從後視鏡裡,看到自己那張愁眉緊鎖的麵孔。傍晚時分,孟懷音先來到泉城中心醫院,遲海已經順利的從重症監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孟懷音請四個男護工,兩人一組,12小時一輪班,看護遲海的日常起居。孟懷音搶在醫院下班前,揪住遲海的主治醫師了解了下治療的進展,大致情況就是,性命保住了,但自主意識尚未恢複,至於後遺症的程度,還要等遲海蘇醒過來才能進行判斷。病床上的遲海,雙眼緊閉,顴骨凸出,無知無覺的形同蠟像,自責、內疚、惋惜、焦躁…這些情緒擰成一股粗糙的繩索,一圈又一圈,盤上孟懷音的脖頸,勒得他喘不過氣,他伸出手掌,貼在遲海微涼的額頭,掌心的溫度緩緩透過皮膚,遲海的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突然轉了轉,繼而又恢複了靜止。“有時提到您的名字,他就會轉一下眼珠,醫生說,這是好現象…”一個護工解釋著,孟懷音點點頭。……回到花鎮老宅的時候,已經是晚飯後。幫傭小妹剛把碗筷收到廚房刷洗,孟懷音就進了門。葉蓴正坐在輪椅上喝茶,瞧見兒子匆匆而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頭的不快漸漸濃鬱了起來。自從上次從沙城回來後,孟懷音不告而彆,葉蓴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到兒子了,離開時不交代行蹤,回來之前也沒個電話,隻能從幫傭小妹那裡了解一點他的消息,她這個兒子,還沒結婚,卻大有娶了媳婦忘了娘的趨勢。“媽,我回來了。”孟懷音心事重重,對母親的情緒有點遲鈍。葉蓴沒有搭話,幫傭小妹聽到動靜,忙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大哥回來啦,吃飯沒?”“沒呢…”“那我給你燴碗飯吧。”幫傭小妹最拿手的廚藝,就是把剩菜剩飯放在大鐵鍋裡翻炒成一份燴飯,也隻有孟懷音賞識她的獨門絕技。“好,再給我衝了蛋花湯。”“知道了!”“媽!兒子跟您說件事…”孟懷音把座下的椅子往葉蓴的輪椅邊拉近,“四房出事了…”葉蓴猛地發愣,下一秒卻垂下眼簾,佯裝淡漠。“青岑…得了肺癌,可塵也病得不輕,四嬸也給累倒了,現在一家三口,誰都顧不了誰了,我本想給雇幾個護工照看著,可又一想,治病養病,不是一兩個月的事,如果身邊沒幾個信任的親人,總是心裡不踏實,所以,我回來想跟您商量個長期的對策,就算看在可塵是碧海的骨肉的情分上,咱們也不能不管,您說呢?”葉蓴震驚之餘,失神了很久,她回想著過往同四房的不堪往事,回想女兒的死,那股紮紮實實的心痛,仍然焦灼著難以平複,不恨是假的,能放下也是假的,隻有疼是真的…“你想怎麼管?被宗族除名的人,你讓我拿什麼理由,去理直氣壯的找人去管他們?!”葉蓴不禁怒火中燒,如果可以管,她當年早就按捺不住骨肉親情去找女兒了,就算不能把女兒拉回來,至少能規勸她放棄懷孕,碧海從小體質羸弱,如果能斷了她懷孕的念頭,也許她的寶貝女兒現在還活著,現在要她這個喪女之母不計前嫌,去為罪魁禍首謀求親情和照顧,葉蓴接受不了!“媽!妹妹已經沒了…可青岑還是我弟弟,他已經為自己的一意孤行付出了代價,我們做不到原諒,那就可憐可憐可塵,至少彆讓孩子失去父親…”“可我失去了女兒!誰來把女兒還給我?!我花一樣的女兒被他們糟蹋得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嫁同未嫁,入不了任何一家的祖墳,你讓我可憐他們,誰來可憐可憐我?!”葉蓴說到激動處,已是老淚縱橫,她獨自帶著一雙兒女苦熬的那些歲月,都隨著女兒的死葬送了,孩子是她的命,如今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生生去了她半條命,她與世無爭,寬以待人了一輩子,卻落得人丁慘淡的下場,她的心態根本無法平衡。孟懷音心知不能再逼母親了,母親寬厚的本性他是了解的,他要給她消化的時間。“對不起,媽,是我亂發慈悲,兒子錯了,您彆生氣,我不提了。”孟懷音起身為葉蓴溫了毛巾擦臉,這時小妹把燴飯和蛋花湯端了上來,偌大的中廳裡,隻有孟懷音呼呼扒飯的聲音。一夜輾轉,葉蓴聽到院外的雞啼,就沒了睡意,躺在床上醒了醒心神,才把睡在單人床上的幫傭小妹叫醒,小妹哈欠連天的扶著葉蓴如廁洗漱,然後泡好茶,把葉蓴扶上輪椅,又跑去廚房燉上雞湯和大米粥,就撲回床上去睡回籠覺了。孟懷音晨跑回來,路過三叔家,從彆墅的院子裡,順走一袋子柑橘,回到老宅一打開,竟然有一半的橘皮上起了黑斑。“沒事,我一會挑揀挑揀,大哥你去吃飯吧。”幫傭小妹從孟懷音手裡接過柑橘袋子,放在院子裡的大樹下。孟懷音進了中廳,瞧著母親臉色不明,也不敢說話,洗漱完就坐下悶頭吃雞湯麵。“可塵…生了什麼病?”葉蓴終是沒忍住,見過麵的孩子,又是女兒的骨血,不惦記是不可能的,恨是恨,愛是愛,該恨就痛痛快快的恨,該愛就大大方方的愛,人生不過百年,由不得錯過。“主要是身體素質太差了,免疫力低,動不動就得肺炎,這次特彆嚴重。”“家裡少個能乾的年輕女人,當然照顧不好孩子,你四嬸年輕時就不擅長做家事,孩子跟著他們也是受罪…”“嗯,從前都是海海…都是何雋永照顧得好,青岑跟她離婚後,四嬸精力有限,孩子就給疏忽了。”“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離婚?”雖然葉蓴跟何雋永隻有一麵之緣,但是,老太太不得不承認,她對這個有股子艮勁的丫頭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不是跟四房有過婚姻這層關係,若能嫁給自己的兒子孟懷音,倒是很有幾分當家主母的風範。“我也沒深問,應該是青岑心裡一直放不下碧海,對她不好,她心寒了,就離了。”孟懷音隱藏了孟青岑被誣告強奸的橋段,這種事太容易被誤解,他怕在母親麵前說不清楚,讓母親對孟青岑又生出嫌惡,四房的事情也就更有難度了。“哼!害了我女兒,娶了個能持家的又不珍惜,遭罪也是活該!”葉蓴嘴上用狠,可還是莫名的心疼了,孟青岑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小時候常常留宿老宅,一直到18歲離開花鎮去錦都讀了大學,18年的舔犢之情,實在無法用恨意衝淡。見母親怒氣尤甚,孟懷音登時不敢再接話了。“他怎麼就得了肺癌了呢?他是醫生啊,這孩子怎麼就…”葉蓴想起孟青岑英年早逝的父親孟鳳麟,難道四房的男丁都難逃天妒英才的厄運?“青岑跟我說,他的病已經到中晚期了,連化療都沒效果了,他那麼要麵子的人,硬剛的脾氣,這次是真撐不住了,我看他就是一心等死了,所以我才著急了,媽!咱們…”孟懷音剛想再勸勸母親找人照顧四房,又怕母親抵觸反感,硬生生把後邊的話,混著碗裡最後那點雞湯咽了下去。聽到孟青岑的病情如此嚴重,葉蓴的喉頭頓時一哽,那孩子才剛剛30出頭的年紀,醫術高明還是大學教授,臨床經驗更是豐富,他是難得的醫學人才,正是出成績的年紀,怎麼就廢了呢?!“媽,我得去一趟基地,午飯回來吃。”孟懷音想再給母親多一點時間考慮,母親終是心軟的,看來鬆口的可能性很大。……墨魚訓練基地的地下禁閉室外,從監控視頻上看,莫與身上曾經囂張無比的氣焰,已然挫敗殆儘。“老大還沒個說法?”張虎臣總覺得莫與放在基地裡,就像一枚不定時炸彈,能早脫手就早脫手,多放一小時都是隱患。“快過年了,內外形勢有點動蕩,等春節過後再拉到軍事法庭,否則不安全。”視頻裡的莫與,赤著雙腳蹲在牆角裡,一頭波浪長發胡亂綁成一條發辮,淩亂的碎發遮在晦暗的臉上,任誰都不能把這個潦倒女囚同昔日光豔照人的女神聯想到一起,孟懷音不禁感慨,女人真是禁不起絲毫摧折的生物。“不瞞你說,自打把她押進來,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你也知道咱們弟兄們少見葷腥,莫與又是個大美女,時間長了,我真沒法保證不出事,過年這些天就是個坎兒,一過年肯定人心渙散、紀律鬆懈,再喝點酒,就算精蟲上腦的節奏,哎喲,我這愁的哦,一把一把的掉頭發…”張虎臣繪聲繪色的摸著自己那顆禿頭,孟懷音就誠心誠意的瞧著他演,還掉頭發,他張虎臣那顆頭多少年都寸草不生,哪來的一把一把的掉?“這樣吧,過年期間,把電子腳鐐給她銬上,解鎖密碼隻有我知道,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你怎麼不早上這手段呢?”“畢竟是女人,既然人都已經給控製住了,我一個大男人還要下死手折磨她嗎?沒必要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吧,孟懷音一向不會把事情做絕,與人留餘地,就是給自己留餘地,但是,莫與這次是真的惹到他了,一個遲海,一個何雋永,於孟懷音都是重要的人,如今都被她傷害到了,如果莫與不曾救過他的命,如果她不是墨魚安保的人,也許孟懷音會親手要了她的命。張虎臣會意的點點頭:“她一直嚷嚷著想見你,你啥意思?”“我啥意思都沒有!她殺遲海,謀殺我老婆這兩件事,我跟她之間,所有恩義一筆勾銷,我尊重軍事法庭的最終裁決!”孟懷音把指間的香煙狠狠碾熄在煙灰缸裡,“對了,下周就是小年,你幫我置辦一車咱們花鎮的土特產,我當年貨孝敬我老泰山家去。”“這才是正經差事,你放心,這事兒我老婆最在行,我們家迎來送往、禮尚往來全是她一手操辦,啥時候要?”“後天吧,我估計,我還得在這兒耽擱一天,讓嫂子受點累,幫我抓點緊。”四房的事,孟懷音還需要時間說服母親,所以在時間上得打出富裕來。“沒問題,我讓你嫂子先緊著你的終身大事置辦,她還等著給你操辦婚禮呢,你可得抓緊了!”張虎臣這幫兄弟,對孟懷音的婚事比孟懷音自己還著急。……午飯時間,孟懷音一隻腳剛跨進院門,就被撲鼻的燉肉香衝了一鼻子,中廳裡傳出一陣陣的說笑聲,似乎母親葉蓴在招待客人。幫傭小妹在廚房裡敲敲窗玻璃,孟懷音知道小妹有話要說,就應聲進了廚房。“十點多鐘的時候,我正挑揀著那袋子柑橘,我把壞的都挑出來扔掉了,阿姨非說,隻要把生黑斑的橘皮剝掉就能吃,先緊著要壞的吃,不浪費,我說,這麼多好的都吃不完,非要先吃爛的,等爛的吃完了,好的也快爛了,那咱一輩子乾的事就一個,舍不下爛的,不珍惜好的,就跟心裡光想著過去那些糟心事,眼前有多少開心的事都給耽誤了,不劃算!阿姨想了想,突然就讓我準備一桌子硬菜,請來三叔家和五叔家的人吃席,也不知道為啥?”幫傭小妹生得嬌小伶俐,做事麻利,腦筋靈透,除了讀書少,沒大毛病,當初孟懷音從一個強奸犯那裡把她就下來,看上她骨子裡有種野蠻生長的韌勁,性子也頗為仗義,才放在家裡做了保姆,方便照顧年邁的父母。雖然小妹剛進老宅時,飯做得那叫一個難吃,連林子裡的流浪狗都不聞她做的菜,還是葉蓴手把手教給她一套煎炒烹炸的手藝,好在小妹上手很快,否則就衝那一桌桌的黑暗料理,孟懷音都不想回家。不過如今看來,把小妹招進老宅真是神來之筆,一口袋爛柑橘,都讓她掰吃出哲學道理來,居然還撩得他那位老母親活絡了心思,這就是孟懷音行俠仗義的福報吧。“誒,想上學讀書嗎?想的話,大哥供你讀,你年紀還小,悟性也高,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這兒當保姆,怪可惜的。”知恩圖報已經成為孟懷音的強迫症,幫傭小妹雖是無意之舉,但效果驚人。誰知小妹扯了扯嘴角:“不想,我就是煩透了讀書才跑出來的…““這幾年你也不回家,等過年我給你放假,弄點年貨,叫個人開車送你回家過年,怎麼樣?“小妹的臉色一下子就灰了,她緩緩的搖搖頭:“自從我爸娶了那個女人,還生了男孩,我就沒家了,我哪都不去,一輩子守著老宅,大哥你彆趕我…““不會不會,不回就不回,反正我媽離不開你,你踏實待著,有你照顧家,我在外邊也放心,好了,咱一塊把菜端過去。“孟懷音可見不得女人掉淚,趕緊端菜回避。“懷音難得回來,正趕上休息日,這不眼看著過年了,就招呼你們過來吃頓飯,小聚一下。“葉蓴臨時起意,把三房、五房的兩個小叔子和弟妹都招呼來,為了什麼,孟懷音一目了然。三房、五房,素來與長房交好,平時本就親近,妯娌間也性情相投,葉蓴的口氣如此客氣,兩房自是明白,必然有事相求。三弟妹曲珊笑了笑:“大嫂就彆跟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客氣了,有事您就吩咐,我們照辦就是。“五弟妹萬盈拿胳膊撞了下隻管拿筷子往腐乳醬肘子上紮的老公孟利和,孟利和趕緊把最大那塊肘子紮到自己碟子裡保護起來:“大嫂有話直說嘛,是不是懷音的親事有著落了,要帶著我們去女家提親去啊,萬盈,記得把我那身範思哲的西裝找出來熨一下,我都好久沒穿正裝了…“一聽要給孟懷音提親,三弟孟兆謙和曲珊的眼睛都亮了,臉上樂得開了花一樣。“懷音,是哪家的姑娘啊,有照片嗎?漂亮不漂亮?““姑娘多大啊?哪裡人?工作?上學?““她家條件咋樣?父母雙全嗎?你倆生辰八字批過了嗎?沒批的話拿給三嬸,三嬸認識一個大仙兒,可準可準了….“哇哢哢光三嬸曲珊這劈裡啪啦一頓刨問,旁人根本插不上嘴。長房長孫的婚事,全宗族都顛著腳尖直眉瞪眼盼了好多年了,曲珊這麼興奮迫切,也是情有可原。“老婆冷靜冷靜,你讓懷音說句話…“孟兆謙慢條斯理的把自家老婆猛烈的口風擋了下來,默默瞧了大嫂葉蓴一眼。葉蓴麵沉似水,餐桌上原本歡欣的氣氛,頓感壓迫。“不是這件,今天請你們來,是為了四房的事…“葉蓴把從孟懷音那裡得到的四房的消息,平靜的說給兩房弟弟妹妹聽,兩對夫妻頓時目瞪口呆,他們常年與四房沒有聯絡,如今有了消息,竟是如此淒慘,曲珊和萬盈同時紅了眼眶。“大嫂,你想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孟兆謙為人溫厚,一向對長房敬重有加,對多年掌家的大嫂更是信服敬重。孟利和也收起一臉的嬉笑,正色道:“大嫂,要錢給錢,要力出力,我聽你的,是吧萬盈。“萬盈抹抹眼睛,點點頭。“好,這麼說吧,如果四房富貴平安,百事無憂,被宗族除了名,死生與我無關,但是,現在四房有難了,這個坎兒,他們無論如何自己都過不去了,再多恩怨,都不計較了,四房缺錢,我長房責無旁貸,畢竟孟可塵是我外孫,我給是應該的,現在缺少的是人手,是親情,我隻信你們兩家,利和和曲珊的工作都能靈活一點,能不能跟著懷音上錦都,照顧照顧青岑那孩子,彆讓他病得那麼可憐,行不行?““大嫂你放心,我收拾收拾就跟懷音走,孩子生了那麼重的病,不能放著不管…“曲珊說著說著,就開始抹眼淚,誰知越抹越多,竟沒法控製的哇哇哭起來,孟利和也抹把眼淚:”大嫂彆說了,這是我該做的,懷音,什麼時候走,跟我說一聲,我倆兒子不是也在錦都嗎,都給用上,他們跟青岑也是兄弟,也該照應著。“孟懷音瞧著滿桌長輩哭得稀裡嘩啦的場麵沒法收拾,趕緊站起來布菜、盛湯,緩和氣氛,孟利和啃了一半的肘子,瞪著孟懷音,壓低聲音問:“你小子怎麼回事?那事黃了?““沒黃,姑娘是拿下了,可我媽那兒還沒通過呢!““咋回事?你想結婚,你媽還攔著?不對啊,問題肯定出在你這兒,老實給你五叔交待,那姑娘哪一點犯了你媽的忌諱了?五叔幫你斡旋斡旋!“孟懷音知道,這層麻煩遲早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正麵剛他的。“五叔英明,問題就在我這,之前不是給您提過,那姑娘是離婚的嗎?““是啊,隻要你樂意,這年頭都不是事,你媽古板,我幫你勸她幾句,讓她把心裡那道坎翻過去,還能讓她早點抱孫子!““不光是離過婚這事…““還有啥?““那姑娘的前夫…就是青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