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打算,讓叔叔阿姨對我的印象足夠好,再挑明我們的關係…”孟懷音習慣性的,用下巴磨蹭著小賴貓軟軟的頭發旋兒,香甜的發香隨著一下一下的摩擦緩緩彌漫開來,讓他沉沉思睡。“晚了!我媽已經發現了!”何雋永閉著眼睛,丟給孟懷音一顆深水炸彈。孟懷音頓時胸口一震,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何雋永感觸到他原本融融的環抱豁然僵硬,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你…騙我的吧…“孟懷音捏著她一邊柔潤的耳垂,懲罰性的使勁捏了捏,何雋永哪裡禁得住他的手勁,疼得失聲尖叫,孟懷音大驚,生恐被對麵房間的準嶽父母聽到,情急之下,以吻封喉,這聲尖叫如同被憑空剪斷一樣,被孟懷音猛地吸入唇舌之間,那柔潤Q彈的觸感,刹那間在孟懷音的腦海裡炸響了煙花……懷裡是柔軟溫熱的小貓咪,唇齒間吮吸著甘泉之眼,不知不覺間,她柔韌的身子已匍匐在他的身下,細膩的膚質,綿延的曲線,哪裡是孟懷音這等鋼鐵直男能夠抵擋的,他一息尚存的理智,頃刻間被她的似水柔情衝垮……兩人連番癡纏,氣籲綿綿……低沉的夜空,一枚煙花從遠方的地平線上呼哨而來…越來越近…愈來愈近,它拖著迷人的焰尾,“嘭”地一聲,絢爛綻放,她的身體豔光四射,照亮了整座夜空……震顫交融的氣息漸漸消弭,四野悄悄寂靜,她在他的懷抱裡張開眼睛,從他山嶽般的肩頭望向半空,黑暗裡,彷佛閃過一道美輪美奐的極光…………淩晨四點,柳蔚杉終於從徹夜的翻來覆去中掙紮醒來,她輕輕坐起身,倚在床靠上,腦子裡不停翻滾著小女兒的事情,不覺歎了口氣。何龍茲被妻子的歎息聲擾醒,被子裡翻個身,伸出手臂摸到床頭上的手表,眯著眼睛看了下時間,居然離平常晨起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怎麼醒得這麼早?”何龍茲打個哈欠,瞧著沉默不語的柳蔚杉,柳蔚杉索性扭亮台燈,柔聲道:“你也彆睡了,我有話跟你說。”何龍茲迷迷瞪瞪的撓了撓頭皮,好讓自己清醒一點,他能感覺到妻子最近有點奇怪,總好像有心事的樣子,看來這會兒是憋不住了。“好,我也起來,聽你說就是了。”何龍茲配合的從床上爬起來,雙腿盤攏,鄭重其事的對著柳蔚杉。柳蔚杉把想說的話,在心底過了幾個回合,思緒還是一團亂麻,終究還是捋不出一個旁敲側擊的好點子,最後隻能直接一點:“你對孟懷音那孩子,到底什麼看法?”“哦,各方麵都很優秀,情商高,智商也不低,雖然沒上過大學,但是,腦子裡有貨,生存能力極強,與他同齡的男性相比,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強人,無論是作為男人,還是長輩,我是很欣賞他的,怎麼啦?怎麼突然感興趣我對他的看法?你應該了解我的,如果不是太欣賞他的為人,我怎麼會請孟家人到咱家裡吃飯呢?”何龍茲說得有些口乾,柳蔚杉從床頭拿過自己的保溫杯遞給他,何龍茲清清嗓子,扭開杯蓋,喝下少半杯溫水。“那…那…如果,我是打個比方,做個假設,你不用當真…”柳蔚杉內心忐忑啊,雖然小女兒的感情問題,在她心裡悶了一個多星期,都快給悶餿掉了,可話到嘴邊,她還是一點底都沒有,要知道,因為孟青岑,何龍茲對孟家雖然說不上恨之入骨,但今生今世再不想有姻親瓜葛是肯定的了,“如果孟懷音…作為女婿的人選…你覺得…怎麼樣?”何龍茲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我剛才沒聽清楚…”“我是說,如果孟懷音想娶咱家女兒,你什麼意見?”“當然不行!根本不可能!他就算是世界首富+楊振寧+麥克阿瑟,我也不可能把女兒再嫁給孟家!休想讓我女兒再進火坑!哼!”哪怕是一個假設,都足夠讓何龍茲怒不可遏的了,老爺子氣得撓亂了滿頭頭發,拉起被子,躺下繼續睡覺,誰知氣咻咻的心情難以平複,又一骨碌坐起身來。“你說說你,平白無故的打這個比方乾嘛,海海才剛開心兩天,我才剛睡了兩天安穩覺,唉,我不是怪你,算了算了,起來做早餐了,海海不是想吃那個蔬菜玉米粥嗎,我先調個雞湯,再煮粥,也不知道那孩子早餐習慣吃什麼…”何龍茲絮絮叨叨的下了床,哈欠連天的走進臥室裡的衛生間。柳蔚杉心裡冤哪,小女兒在跟孟懷音談戀愛,他這個做父親的一點都沒察覺到,她想點撥給他,讓他自己覺悟一點,有個思想準備,可何龍茲就跟鑽進一個玻璃罩子裡一樣,對兩個孩子不算隱蔽的感情,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點都點不破。可若說他看不上孟懷音吧,明明上一秒鐘還口口聲聲的否定這個人,下一秒又發愁人家喜歡吃哪樣的早點,這個嘴硬心軟的老頭子,還真是讓柳蔚杉一個頭兩個大。等到何龍茲用完衛生間,跑去廚房準備早餐,柳蔚杉趕緊披了件開衫,悄悄來到何芳吟的閨房門口。然而敲了幾下房門,房間裡竟沒有一絲動靜,柳蔚杉輕輕扭動門把手,推開房門往裡一瞧,頓時臉色煞白,房間裡的床鋪上,竟然空無一人,被褥也是大女兒上周末離開時整齊碼放的樣子,床單上連一條褶皺都沒有,淩晨四點半,她的寶貝女兒還能失蹤不成?一定是跟孟懷音睡在一起了啊!柳蔚杉捶著自己的胸口,無奈又絕望,她並非老古板,一味限製女兒的私生活,但是兩個人的進度未免也太快了吧,還是在自己的娘家,如果讓何龍茲看到這一切,很可能會認為孟懷音所有的殷勤、示好,都是有預謀的,唉,這可如何是好啊…“還早呢,你讓海海多睡會兒。”何龍茲調好雞湯,剛把粥燜進鍋裡,就聽見柳蔚杉敲門的動靜,於是從廚房走出來招呼她。柳蔚杉清清喉嚨,故意咳嗽兩聲,想著讓房間裡的兩個人聽見,好做好回避。“老公,咱倆到河邊走走吧,聽說那邊有個早市,是城外的農民賣的自家種的菜,東西便宜還新鮮,聽說五點開市,六點就散,還得提防城管呢!”柳蔚杉靈機一動,想把何龍茲帶出家門。“也好,咱倆現在出門,買點新鮮蔬菜,回來的時候,順路買點豆腐腦和油餅,萬一那孩子愛吃呢?”何龍茲進廚房拉起買菜的小拖車,快步到玄關穿外套換鞋,柳蔚杉站在原地一頓發愣,她覺得何龍茲對孟懷音的感情特彆矛盾,既肯定孟懷音本人的能力,還拿他當孩子心疼,卻排斥他做女婿,這態度簡直是人格分裂嘛!“快點呐,不是你說要去嗎?”何龍茲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大門口,卻見柳蔚杉還在呆呆發愣。“哦,好。”柳蔚杉忙不迭的過去換好衣服,跟著出了門。熟睡在房間裡的孟懷音,被猝然響起的關門聲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下腕表上的時間,鬆脫抱著何雋永的手臂,輕輕下床,扭開門鎖,跑到玄關處查看,見何龍茲和柳蔚杉的外套鞋子都不見了,又透過房門上的門鏡,看到電梯的數字鍵一路下行,停留在一樓,他馬上跑回房間,把何雋永連人帶被子,原封不動的搬回了何芳吟房間的床上。這下可把何雋永鬨騰醒了,她哼哼唧唧的表示抗議,孟懷音趕緊安撫:“海海乖,要是讓叔叔看到我們睡在一張床上,他非殺了我不可,你乖乖睡,我先起床。““你再睡一會兒嘛~“何雋永拉著他的手腕不放,那麼溫暖舒服的懷抱,要她如何舍得。孟懷音無奈的笑笑,想想當初她煩他煩到絕交,現在居然黏他黏到主動投懷送抱的地步,唉,這待遇提升得又快又高,簡直受寵若驚。他隻能俯下身子,在她額頭上親親:“我得好好表現,才能讓我們以後能肆無忌憚的睡覺嗎,乖,聽話!“何雋永嚶嚀一聲,翻身睡了過去。昨晚瞧見孟懷音落淚,她實在是心疼,才會上演鋌而走險慰情郎的戲碼,此刻細想之下,也是有些後怕,也不知道昨晚的動靜,有沒有被對麵房間的父母察覺。……一個多小時後,何龍茲和柳蔚杉從早市上回來,一進門就聞到滿室的飯香。何龍茲拎著早點跑進廚房,就見孟懷音係著圍裙,在灶台前井然有序的煮粥、煎雞蛋,廚台上還放著兩小碟剛剛炒好的筍絲和糖醋小魚乾。“你們年輕人好容易輪到周末休息,應該多睡一會兒,我和你阿姨年紀大了,覺少,反正起得早,我們做早點就好了嘛。“何龍茲笑嗬嗬的去解孟懷音腰上的圍裙,孟懷音連忙側了側身子:“叔叔,我借宿一宿已經很打擾了,讓我做點事,才好意思留下吃早餐,您買菜也挺累的了,茶已經泡好了,您喝一點休息休息吧。”何龍茲也確實口渴了,於是點頭稱是,把小拖車裡的水果蔬菜,都收到陽台上的瓜菜架上,就拖著柳蔚杉到客廳喝茶。柳蔚杉哪裡好意思看著孟懷音一個人忙活,喝好一杯茶後,去到廚房給孟懷音打下手。“…你都愛吃什麼早點啊?”柳蔚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可孟懷音聽到柳蔚杉的聲音,一想到自己和何雋永的關係已經讓柳蔚杉知道了,整個人緊張得直冒冷汗,說話都開始結巴:“阿…阿姨,我什麼都吃,不挑的…”“總有個偏好吧,比如海海也什麼都吃,但是最愛吃豆腐腦,腸粉也喜歡…”“我…我也喜歡吃這裡的豆腐腦,花鎮沒有這個…”孟懷音緊張到不敢看柳蔚杉的臉,他心裡一萬個慶幸能聽到四點半的關門聲,一百萬個慶幸,何雋永此刻躺在她姐姐的床上。“那…挺好…”柳蔚杉也覺得尷尬,連忙把煮熟的粥和鹹菜端到餐桌上。六點半的時候,早餐已經擺上桌,何雋永的房門還緊閉著。出於禮貌,何龍茲讓柳蔚杉去叫何雋永起床,卻被孟懷音條件反射一般給攔住了:“阿姨!彆叫海海了,就讓她…多睡會兒…”話說到一半,孟懷音就後悔了,他隻是本能的心疼自己的女人,理智上卻忽略了現在表麵上的關係,還是人家父母的關係更近一些。聽到心疼女兒的話,柳蔚杉的心裡自然是欣慰的,她偷瞄了一眼一旁的何龍茲,這老頭正低頭喝粥,竟然完全沒有反應。三個人剛開始就餐,何芳吟的閨房裡傳來急促的手機鈴聲。何雋永實在被吵得煩躁,閉著眼睛摸到手機,放在耳邊接聽,誰知剛一接通,聽筒對麵就傳來一聲嚎啕,嚇得何雋永趕緊睜開眼睛,當看到屏幕上來電人的名字時,她驚訝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嗚嗚嗚嗚…雋永…你能不能來一趟醫院…可塵…可塵在搶救…我怕…怕是不成了…”齊若素從天而降的泣不成聲,令何雋永感覺仿若隔世。如果一直就這樣沒有聯係,也許一年、兩年,時光流逝,回想和孟青岑的那段婚姻,真的如同一場夢。“您…慢點說,可塵到底怎麼了?”何雋永撩起被子下床,頭腦也漸漸清醒。“雋永,我知道是青岑對不起你,所以你們離婚以後,我沒有臉麵去打擾你,可是…可是可塵不行,他一直哭著要媽媽,之後就斷斷續續的病著,這兩個多月,幾乎都是泡在醫院裡,這次可塵又查出了重度抑鬱症,本來免疫力就弱,再加上抑鬱症,孩子眼看著就完了,可塵現在還在搶救,雋永,我求你了,你能來看看孩子嗎,念在他叫過你兩年媽媽的情分,雋永,我給你跪下都行……”何雋永能清晰的感受到齊若素瀕臨崩潰邊緣的絕望,她怎麼會不答應呢,可塵也是她的孩子,雖然不是她親生的,可是自從他降生那日起,他也隻叫過她一人“媽媽”。“好,您彆慌,我…我這就過去,您把樓層發給我,我這就過去…”何雋永撂下電話,手都是抖的,她匆忙衝出房間,衝到衛生間裡,草草的洗把臉,換上昨天的衣服,拿起手機就往外走,孟懷音眼見她腳步踉蹌、神情呆滯,就知道有事發生,身不由己的從餐廳一個箭步的攔在何雋永身前。赫然驚見孟懷音的身影,何雋永時才還過魂來,她抬起彷徨無措的雙眼,呆呆的望著孟懷音,眼裡閃著星星點點的淚光:“如果…如果可塵不好了…怎麼辦…”聽到可塵不好了,柳蔚杉手裡的調羹“啪”的掉在桌子上:“可塵又生病了?”“在搶救,可塵奶奶說,怕是不成了…”何雋永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何龍茲放下碗筷,緩緩走到玄關,把外套從衣架上摘下來:“走,去看看孩子。”……孟懷音開著悍馬,載著何家三口人,一路無言,來到醫科大總院的住院部。一行四人匆忙趕到手術室那層樓,一出電梯間,就看到守在走廊裡的齊若素。兩個月不見,齊若素一頭原本兩鬢斑白的頭發,此刻已經全被銀絲替換,淚痕斑駁的臉上,皺紋深刻,愁雲密布。“雋永~~”當何雋永出現在她的眼前,齊若素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就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徹底說不出話來,當她看到出現在何雋永身後的昔日親家,齊若素瞬間崩潰,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抓住柳蔚杉扶住她的雙臂,哭得老淚縱橫。孟懷音摟著何雋永的肩膀,心裡不是滋味。在他的印象裡,四嬸齊若素是何等清高自持的女人,小時候家族聚會,她最是少言寡語,每每都將自己置身於宗族的煙火氣之外,再加上四叔生前是泉城科技大學的教授,宗族內外多有仰仗,獨子孟青岑學業有成、少年奇才,四嬸自是妻憑夫貴,母憑子耀,在孟家乃至整個花鎮和泉城,風光地位比孟懷音的母親葉蓴還要高出一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孟懷音無論如何都無法把眼前這個蒼老衰敗的老人,同當年那個永遠神情淡淡的優雅女子聯想到一起。“四嬸,可塵現在怎麼樣?”孟懷音難掩心頭的焦慮,可塵畢竟是妹妹碧海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如今危在旦夕,他怎會不痛惜,怎會就此甘心?!如今在齊若素的眼裡,能站在她麵前肯關心一句的人,都是救世主,她一麵擦眼淚,一麵述說可塵的病情,細聽下來,何雋永明白,無非就是可塵鬱鬱寡歡,孟青岑又疏於照料,導致孩子薄弱的呼吸係統舊疾複發,再加上心情抑鬱,可塵脆弱的身體不堪一擊,多次住院治療,總是無法徹底痊愈,前晚再次高燒,急診入院治療,依然燒到四十幾度無法退燒,一直燒到爆出滿臉紫色的出血點,連主治醫生都急紅了眼,直接把可塵拉進重症監護室裡,徹夜不眠的搶救,時間已經過去四五個小時,可塵的各項指標依然不能恢複正常。“青岑呢?”親生兒子重症搶救,唯獨不見父親的身影,孟懷音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他…他…他在辦公室休息,他熬了幾夜了,人都站不住了…”兒子和孫子,都是齊若素的心頭肉,哪一個倒下了,她都想照顧到,然而她一個羸弱老婦,已然是有心無力。“青岑!你再去睡一會兒!”眾人身後的電梯門忽然打開,裡麵赫然走出身著白大褂的孟青岑,他的臉上,依然蒙著一隻大號的口罩,步履輕緩,身形瘦削如一口剛剛磨礪的刀。孟青岑走到眾人身前,漠然的目光涼涼的從何雋永的臉頰上劃過,落在孟懷音搭在她肩頭的那隻手上,他輕輕的閉了閉眼,忽然像何龍茲和柳蔚杉深深的鞠了一躬,這一躬,足足堅持了五秒鐘,之後,他就像一抹遊魂一樣,飄到ICU的大門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那扇緊閉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