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與知道,遲海不想幫她,他很乾脆的承諾跟隨她離開,卻在殺掉何雋永這件事上與她周旋、迂回,原來,他也不過如此,他同她經曆的那些男人沒有不同,他們貪戀她鮮美的肉體卻不願交付赤誠的靈魂,她以為他年輕熱烈足夠單純,卻原來不過精蟲上腦彆有用心,喜歡,對,他對她也隻是喜歡,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隻需要背負她的肉體,男人愛上一個女人,必定心甘情願的背負起她的整座人生!莫與驚恐的發現,在她33年的生命裡,縱然情場上閱男無數,情愛裡身經百戰,然而每每獨立茫茫人海,卻隻見過孟懷音一人的真心…“告訴我怎麼消除身上的定位!”她壓著手腕,把匕首往他的心房又推進一分,她死死盯住他每根神經都緊繃到極致的臉,她知道突然被銳器刺入身體的人,第一時間隻能頂住一口氣無法動彈,她必須趁這幾秒鐘脅迫他說出消除定位的方法,否則她就算逃到南極都能被墨魚的人捉回來。遲海的視線,從她握住匕首的右手,沿著手臂,劃上她額頭泌出細汗的容顏,她殺他的樣子真的好美,就像熱帶雨林裡的那些花朵,越是顏色絢爛的花朵越毒辣,越是姿態魅惑的動物越狠絕,這一刻,他甚至真心愛上了她這副陰狠的嬌模樣,他喜歡她,所以對她不曾防備,他以為能夠赤裸交纏的兩人,就算無法交付後背,至少四目相對時能全心依賴,他想他還是天真了,那段本以為焚化於心底的童年記憶,已經教化出一顆百毒不侵的心,誰知還是在遇到她時一敗塗地,他感覺一股涼意從心底抽起,身上的熱力在消散,心臟的血液涼涼的滲出細密的血管,流淌的聲音就像夜晚的山泉,絲絲縷縷的漫過岩石上碧綠的苔蘚,他終於還是破了那口氣,他用儘最後的力氣,一腳蹬過去,莫與的身體被掀飛到半空,後背撞到房門上,她見他正從褲袋裡摸出手機,喘著粗氣,顫抖著的手指,撥打著電話,莫與猛地撲上去,拚搶遲海手中的手機,遲海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一隻手把孟懷音的號碼撥過去,莫與尖叫一聲,猛地拔出他心口上的匕首,狠狠插進他的頸窩裡,一蓬鮮血,瞬間從頸窩裡直直的噴濺到天花板上,遲海低吼了一聲,仰身倒地,莫與撲過去摁斷了還未接通的手機,她站起身,冷冷的看一眼遲海,他半闔著雙眼,鐵灰色的瞳孔漸漸淺淡,裸露在空氣裡的皮膚泛起點點青白,身下的地板被頸窩汩汩冒出的鮮血無聲的蔓延………何雋永坐在商務會議室裡忐忑不安,手機放在桌上和孟懷音連著線,一旁的王渠和薛凱在翻閱著今天合作公司的資質資料,對麵還坐著洽談公司的兩名前期員工,整間會議室燈火通明,雖然窗外狂風肆虐,可室內的氛圍顯得安靜安全,她知道孟懷音一定在竭儘全力趕赴她身邊,她告訴自己要鎮靜,她身邊這麼多人,莫與就算找到她,也不敢在大庭廣眾對她怎樣。項目洽談如常進行,何雋永一麵跟合作公司交流著相互提交的資料,一麵記錄著洽談要點,她投入工作時總是精力專注,所以不知不覺間就忽略了未知的危險。時間不知不覺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王渠提議會間休息,何雋永因為之前心情太過緊張,口乾舌燥的喝了七八杯咖啡,膀胱告急,一聽會間休息,她趕忙抓起手機放進衣袋裡,快步走出會議室,一門心思的往走廊中間的公共衛生間跑過去,這時衣袋裡傳來孟懷音的聲音:“老婆我到了!你坐標哪裡?!”何雋永聽到他的聲音,簡直驚喜得要命,她在衛生間門口停住腳步,掏出手機剛要說話,一股野性氣息的香氛突然從身後竄入鼻腔,接著,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猛地拖進衛生間的一個隔間裡。“老婆?!…”孟懷音的定位儀隻能定位墨魚安保內部人員的確切位置,而何雋永的定位是通過她的手機GPS共享到他的蘋果手機上,位置定位極其模糊,兩種設備根本無法共通比對,聽不到何雋永的回話,孟懷音的心就像牛排放在明火上煎。孟懷音的直覺是莫與找到了何雋永,再看遲海的位置,半個小時都沒有從1008房間有所移動,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滿孟懷音的大腦。“宋植去1008找遲海!我去找莫與!”宋植把悍馬急停在司馬春天的大門口,他和孟懷音火速跳下車子,發瘋一樣的往旅館裡奔,電梯不到就爬樓,孟懷音跟著定位儀爬到八樓轉進走廊來到女用衛生間外,一眼就看到掉在地麵上的手機,手機殼跟他的是情侶款,分明就是何雋永掉下的,他把手機撿起來放進口袋裡,輕手推開衛生間的門,衛生間內十個隔間,對立兩排,左手第一個隔間傳來女人嗚嗚的叫聲,孟懷音上前一步,大力拽開上鎖的隔間門,隻見何雋永正坐在馬桶上,嘴巴被莫與死死捂住,一根鋼索勒在脖子上,何雋永雙手緊緊拽住鋼索,拚命抵抗,莫與正要把鋼索套子拉到馬桶上方的掛衣鉤上,一旦鋼索掛上去,何雋永必定會被勒斷脖子,吊頸而亡。見此情形,孟懷音的理智瞬間被炸飛了花,他一把抓住莫與拉起鋼索套子的手,用力一掰,莫與的手腕“嘎巴”一聲應聲折斷,莫與慘叫一聲,鋼索從手上脫落,何雋永的身體立刻癱軟在馬桶上,孟懷音一手把何雋永夾在懷裡,一手掐住莫與的咽喉把她舉到半空中,莫與在空中痛苦掙紮著,哀求著孟懷音放她一馬,孟懷音充耳不聞,恨不得她去死,他揮開手臂,大力將她的身體砸在衛生間的瓷磚地麵上,莫與偏頭著地,肩膀和盆骨都發出裂響,喉頭撕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孟懷音你不能這麼對我!”莫與驚恐的嘶吼著,她瑟縮著痛楚的身體倚坐在牆角裡,她的嘴角滿是血水,雙眼赤紅,滿臉是淚,“你的命是我給的!我一直愛著你!你不能這麼對我!”孟懷音垂頭看著懷裡奄奄一息的何雋永,眼底一片猩紅,他的手指顫抖著撫摸著她脖子上的勒痕,一顆心如同被人徒手撕開做兩半:“老婆彆怕,我帶你去醫院…”“…我沒事兒…”何雋永隻是沒了力氣,剛才莫與把她拖進衛生間,瞬間懵圈後,一根鋼索套上脖子,她立刻明白了莫與想勒死她,她哪裡能甘心死掉,她就拚了命的掙紮抵抗,現在體力透支,全身抖得象篩糠一樣,兩隻手被鋼索勒破了皮肉,疼得電閃雷鳴的,好在孟懷音天神降臨般及時趕到了,能靠在他的懷裡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就在此時,宋植打來電話,孟懷音接起後聽到宋植的哭喊:“遲海沒了…老板,遲海沒了!”“什麼?!”孟懷音瞪大雙眼難以置信,莫與在他的逼視下起身想逃,孟懷音抄起地上那扇被他拽掉的隔間門板,朝莫與的背影砸過去,莫與瞬間被門板擊中脊椎,她慘叫一聲,撲倒在地。……沙城第一醫院,因為與錦都醫科大總院有協作交流關係,關慶蘇作為交流醫生,已經在這裡晃蕩了將近一個月,今天上午,他剛帶隊做完一例宮外孕手術,就見一個一身血汙的男人被推進急救手術室,尾隨過來的三個人,他居然認識其中的兩個。“何妹妹,你…誰把你搞成這樣?!”關慶蘇瞧著何雋永脖子上的傷和嘴角上的淤青,話是衝著何雋永說的,可眼睛卻盯著摟抱著何雋永的孟懷音。“有外科醫生嗎?給我們處理一下傷口!”孟懷音衝護士站喊道,護士連忙去聯係外科醫生。“等等,這種外傷需要報警。”關慶蘇拉起何雋永的手,掌心上露骨的勒痕,讓關慶蘇皺緊了眉頭。“不必了,我會處理!”孟懷音要把莫與帶回軍事法庭裁斷,如果當地警方介入,勢必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他能做你的主?”關慶蘇對孟懷音的態度大為不滿,在他心裡,何雋永依然是孟青岑的老婆,也不知道什麼緣故,這位昔日大伯哥會跟弟妹混在一起。“我聽他的…”何雋永被遲海的傷勢嚇到了,她對自己的傷除了疼,倒是無所謂。關慶蘇退後一步,聳聳肩:“你開心就好。”轉身欲走,卻被何雋永叫住。“關醫生,你有認識的外科專家嗎?我朋友傷得很重,我怕這裡新建的醫院沒有太好的醫生。”“沙城基建不差錢,這家醫院采購的醫療設備,比我們醫科大總院還要先進,科室主任也是高薪挖過來的,放心吧,如果需要會診,我再幫你去請專家,先搶救看看吧。”關慶蘇望了一眼急救手術室緊閉的大門,回想剛剛推進去的那人的樣子,一看就是危重。何雋永點點頭,被趕來的外科醫生帶進診療室,關慶蘇衝孟懷音點個頭,轉身離去。急救手術室的燈,亮了7個小時,7個小時裡,醫院一連下了七道病危通知,宋植守在手術室外幾度崩潰痛哭,孟懷音一邊照顧何雋永一邊安撫宋植的情緒。這世上最能傷你的總是心上人,以遲海的身手,對付三個莫與也綽綽有餘,除非不曾防備,才會引來致命的傷害。孟懷音陷入深深的自責,他本以為一切儘在掌控之中,他認定一個遲海足夠對付莫與,他的私心也不願讓更多人了解莫與的不堪,他殘留在潛意識裡對莫與的那點情分和自負心理作祟,讓他不肯麵對昔日戀人醜陋的麵目,他認定莫與還要在墨魚安保裡討生活,所以他才會對她心存僥幸。在孟懷音的內心深處,還住著那個18歲的新兵,滿麵天真稚嫩,性子驕陽似火,可現在,她死了。……“老婆,我得向你承認錯誤…”孟懷音把何雋永受傷的小手捧在自己的粗大的掌心裡,她的掌心和手指關節都纏著滲出血汙的繃帶,他不敢觸碰那些傷口,他怕她疼,想讓醫生給她的傷口上塗點麻藥,結果遭到醫生的拒絕,說塗麻藥會影響傷口愈合,心疼老婆也不是這個疼法。何雋永為了降低他老人家的挫敗感,讓他去買了十罐黃桃果粒酸奶,她躺在診療室的病床上,嘴裡叼著吸管,此刻已經喝到了第五罐,她瞧著他一臉沉痛滿身疲憊的樣子,哪裡還忍心責備。“哦…”“我太自大了,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低估了敵人…”“敵人?哦!”既然孟懷音已經把莫與列入敵人的序列,何雋永的心裡彆提有多舒坦了。“這次都是我不好,我給你帶來了危險,還沒有保護好你,老婆你懲罰我吧。”“懲罰?你的錢都在我這兒,我還怎麼懲罰你呢?”何雋永還真想不出懲罰他的辦法,體罰的話,她這細胳膊細腿的也打不過壯碩如山的他,索賠嗎?他的存款都在她手裡,還不是從左口袋裡掏出來,再塞進右口袋。“讓我當你的苦力吧!”“苦力?”何雋永皺眉,“我家也不蓋房,要苦力乾什麼用?”“那就給你一個人當苦力!”“我生活能自理,苦力能乾什麼?”“這樣吧,”孟懷音拿起第六罐酸奶,給她替換下已經喝乾的第五個空罐,“我就當你生活不能自理,每天從早上開始,叫你起床,背你到衛生間,給你洗臉刷牙搓背洗澡吹頭發,給你穿衣服,給你做早飯,喂你吃飯,背著你下樓,送你去上班,你在辦公室上班,我坐在你公司一樓等你,隨時聽候你的召喚,午休給你叫好餐,你願意跟同事吃飯,我就自己吃,你願意讓我陪你,我就陪你吃,晚上你能按時下班,咱們就一起回家,我給你做飯,如果你需要加班,我就給你送餐,等你加完班,我再接你下班,我背你上樓,給你脫衣服換家居服,如果你餓了,我再給你做宵夜,如果不餓我就給你泡牛奶,你喜歡看電視我就陪你看,臨睡前幫你洗澡,給你做全身按摩,然後服侍你睡覺,你如果有愛愛的需要,我一定竭儘所能的滿足你…嗯~我現在也就想到這些,如果執行起來有突發狀況,老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這番話聽得何雋永目瞪口呆,這哪裡時苦力,明明是貼身保姆嘛:“聽起來,你每天乾的事,怎麼像個吃軟飯的?”孟懷音鄭重的點點頭:“老婆你說的對!小的全副身家都在老婆手裡捏著呢,我就是靠老婆才有口軟飯吃呀。”何雋永無奈的歎息一聲:“你兄弟還在裡麵搶救呢,你還有心情跟我逗咳嗽。”孟懷音聞言頓時把腦袋耷拉下來:“老婆,我隻跟你說,我心慌…”何雋永一聽他說心慌,立刻掙紮著坐起身,她沒想到他這麼絮叨是在緩解內心的壓力,畢竟遲海此行沙城,純屬為了孟懷音的私事,現在遲海傷情危重命懸一線,孟懷音怎麼會不擔心?何雋永自知失言,忽然有個主意:“孟懷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什麼?”孟懷音好奇的抬起頭來,瞧見她翹起的唇角沾著一點白色的酸奶,心念一動,忍不住湊上去舔了一口,這一口舔得甜到孟懷音的心窩裡。何雋永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嘴角熱乎乎濕漉漉,頓時臉上一紅,下一秒就被他捉牢了兩隻肉鼓鼓的腮幫子,被生吞了一樣任他吻了個夠,他渾身打著顫,結束了這個充斥著酸奶味道的深吻,他把嘴唇從她的唇上移開,又忍不住咬了一口她圓圓的翹鼻頭,他喘著粗氣把她緊緊抱在懷裡,他在她耳邊說想知道她的秘密,何雋永被他親得大腦缺氧小腦停止發育,她四肢無力的任他抱著,已經把想說的話忘記個徹底。“對了!我想起來了!”也許是酸奶喝多了,把早飯吃那個小餐包消化得乾乾淨淨,饑餓使人思考,何雋永終於想起來她想告訴孟懷音的那個秘密。孟懷音正抱著獨家專享的人肉鎮靜劑,突然聽到鎮靜劑說話了,趕緊配合著側耳傾聽。“我有個特異功能!”何雋永仰著小臉瞧著他擔憂遲海而緊張的神色,於是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唇角,孟懷音的表情立刻就軟了下來,“就是,如果遇到事情,我心裡不發慌,準沒事!所以呀,你就把心好好的放進肚子裡,我用我的特異功能保證!遲海一定能救過來!”“真的?”“嗯!”“這就是你差點被她勒死還這麼平靜的原因?”從找到何雋永的那一刻,她出奇的平靜就讓孟懷音疑惑不解,一個女孩子在受到死亡驚嚇後的正常反應,難道不是大哭大叫渾身顫抖痛哭流涕嗎?她居然還能理智想到幫遲海找專家搶救,這完全不像一個都市小白領的心理素質。“也不是,我就是覺得,之前發生的那些,比如莫與想勒死我,她把我拖進衛生間…就像電影裡的情節,你看,我的傷口也不是很疼,一切發生得又那麼突然,我…到現在都覺得,特彆的不真實,好像這件事是發生在彆人身上,我好像一直在上麵,”她用傷痕累累的小手往房頂上指了指,“看著莫與對我做的這一切,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何雋永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心無波瀾,她眼巴巴的瞅著孟懷音,期待他能給她一個答案,孟懷音瞧著她這副沒心沒肝的小模樣,心疼得眼眶脹痛,這種症狀他太熟悉了,特種部隊裡的心理醫生經常會接觸到這種病例,這是人體在遇到難以承受的精神創傷後,機體自我運行係統啟動的自我保護機製,人體自動屏蔽了正麵的創傷,借以緩衝正麵創傷給精神上帶來的強烈衝擊,所以在經曆重大傷害時,有人麵對親人的死亡無法悲傷哭泣,有人小腿骨折,還能毫無痛感的跑出去半公裡,這就是人體在自我保護過程中,給大腦釋放了精神鴉片。但是,一旦精神鴉片的時效結束,那些已被弱化遲滯的創傷,依然會卷土重來,令傷者不堪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