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雋永滿臉冒泡的問號,還沒來得及變成驚歎號,賈昊那邊已經果斷收線,下一秒,手機收到一條航班行程消息:8:00-10:15,錦都國際機場T1-沙城南。何雋永死盯著這條短信,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幸福居然來得如此猝不及防!她攥著手機興奮得大聲尖叫,然後連滾帶爬的起床、洗漱、收拾行李。一個小時後,何雋永拉著行李箱來到機場,用身份證換了登機牌後,辦好了托運行李,接著順利安檢,然後衝進一家餃子麵館,吃了頓死貴的早餐。當何雋永把最後一口紅豆粥吞下肚去,手機上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接通後才知道,對方是此行的企劃部項目經理王渠。“賈總囑托我關照你。”王渠的年齡大約三十上下,雖其貌不揚,但麵相厚道。王渠身後探頭過來一個眼鏡男,眯著一雙笑眼跟何雋永打招呼。“嗨~何姐,記得我嗎?我去行政領過電腦耗材。”何雋永當然記得他,他就是跟行政的小吳談戀愛的薛凱。“王經理、薛凱,初次合作,我對這個項目還不熟悉,拜托二位多多關照。”雖然王渠大不了她幾歲,雖然薛凱年紀比她還小,但生手就得跟老師傅學習,為了這個讓她起死回生的機會,何雋永已經拿出了鞠躬儘瘁的決心。“哪裡哪裡,相互學習嘛,記得你以前在市場部帶過項目,這兩年市場變化不大,熟悉熟悉就能上手了,彆太緊張。”王渠神態輕鬆的坐在候機口的長椅上,拿出手機,開始給老婆發微信,再看薛凱,正遠遠的紮在牆根裡,笑著打手機,隻有何雋永,毫無牽掛的給父母發了條信息,告知臨時出差,歸期未定。唉,何雋永不覺歎口氣,自從她宣布離婚,原本元氣滿滿的父母,變得有些消沉,何雋永每次回家,也能感覺到家中氣氛的沉悶。父母每每麵對何雋永,總是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何家還想回到過去那種無憂無慮、充滿歡笑的日子,還需要一段不短的修複期。……兩個多小時後,航班降落在沙城南機場。三個人下了飛機,站在滿目荒涼的機場外,竟然沒發現一台出租車。“填海新建的城市,各種配套還沒有,招商局的車,應該一會兒就到。”王渠這麼多年在外出差,什麼情況都見過,所以對沙城的情況一點都不驚訝。何雋永臨時過來,對沙城的項目還一無所知:“王經理,能給我一份項目意向書嗎?我剛接手這個項目,一點了解都沒有。”王渠露出一個憨笑:“彆著急,既來之則安之,先逛逛這座城,再吃個飯,回到酒店,再把資料給你,咱們有一個月的時間呢,有你忙的!”薛凱也一邊附和道:“就是,何姐,聽王哥的,準沒錯,我每次跟王哥出來,都不用帶腦子。”何雋永立刻被薛凱逗笑了:“怪不得小吳越來越開心,都是跟你談戀愛的功勞吧”。薛凱聞言,臉上一紅,立刻害臊的低下頭。三個人乘坐的航班屬於小型客機,同機乘客也就百十號人,跟他們三人一起在機場外等待接機的其他乘客,半個小時內就陸陸續續的走光了,隻有何雋永一行還站在濕冷的寒風裡打著冷顫。王渠縱是再好的脾氣也喪失了耐性,正在他要給聯係人打去第四通電話時,一台七人座的彆克商務車從地平線那段疾馳而來,車子發瘋般的速度,把三個人嚇得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商務車“嘎”的一聲,急停在三人身前,副駕駛跳下一個矮墩墩的中年人,寸頭、佛麵、小胖手,兩條敦實的腿,還沒在地麵上站穩,就一把握住王渠的手,“臨時接個朋友,誰知道朋友的船在海上遇到風浪,我們聯係海警,忙著緊急救援,實在是不敢離開,所以才來遲了,王經理,您一定要原諒我的照顧不周,這不,我們沙城最好的海鮮廣場,已經備好了酒席給諸位接風,王經理一定要給我這個贖罪的機會。”王渠連忙笑著擺手,人家堂堂招商局副局長已經客氣到這份上了,也就沒什麼可計較的了:“哪裡哪裡,沒耽擱多少時間。”“這位是沙城招商局的劉局長,這兩位是我的同事,何小姐、薛凱。”王渠從中做著介紹,雙方握手寒暄後,一起上了彆克商務車。何雋永剛上車就看見後排座椅上坐著一個熟人,不過,這個熟人正把注意力放在手機上,並沒有發現何雋永的存在。“我們沙城啊,雖然定義為“城”,但就目前的規模,隻是座半島,你們看,”劉局長指著車窗外一台台運送石頭、砂袋和混凝土的重型卡車,“基礎建造在未來十年都不會停止,國家給我們沙城定下未來十年的規劃,資金是充足的,政策呢,優惠度、傾斜度都是其他新興沿海城市不能比的,以後,我們還要建造南海最大吞吐量的港口,航運、進出口貿易、旅遊、免稅店,都是我們未來要重點發展的行業,我們沙城的前景相當可觀啊,有意來沙城投資的公司老板,都是極富遠見的高手啊,象羽氏這種傳統資本家族,開發環保綠色高新技術的企業,能看好我們沙城,簡直是沙城的榮幸啊。”劉局長這馬屁拍得,讓王渠有麵兒還舒坦,何雋永和薛凱麵麵相覷,也替自家老板開心,雖然自家老板已經是家族裡的富N代了,但確實是肚子裡有貨的富少,從大學時就跟學校的實驗室合作開發生物科技項目,到現在已經手握二十幾項專利技術,光專利權使用費就夠老板躺著花一輩子的,都是富家子弟,再瞧後排座位上刷手機那位,何雋永心裡鄙視著他那副紈絝子弟的做派。沙城的海鮮廣場就坐落在海邊,占地麵積將近30畝的餐飲基地,也許是因為剛剛建成,外加冬季是旅遊淡季,所以即便現在已經到了飯點,依然是門前冷落車馬稀。一行人下了車,劉局長頭前帶路,來到廣場裡一座海鮮大酒樓前,大酒樓的牌匾上裝飾著美人魚的造型圖案,細看美人魚的臉,何雋永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喲,這不是海豚公主艾諾娃嗎?”薛凱第一時間認出了美人魚的真身。劉局長哈哈笑道:“看來艾諾娃小姐的影響力很大嘛,我們海鮮廣場落成剪彩,請的就是艾諾娃小姐,我是她的歌迷,我老婆還讓我要了她的簽名照,艾小姐沒有一點明星架子,跟我們簽肖像權的使用協議,也沒有要高價,跟網上傳的那些黑料一點都不一樣。”何雋永走在後麵,敷衍的點點頭,果然,一般的男人在美女麵前的判斷力都是有限的。艾諾娃在網上被爆的黑料屬於私生活範疇,而展現在劉局長麵前的艾諾娃,是個為了自家生意,表現得比較敬業的職業形象,就如同一個感情上的浪子,在金融界可能是個眼光獨具的投資好手一樣,不過是一個人的多麵人生的兩個側麵,你讚她敬業,卻不能以此推斷這個人的私德無差。一行人被酒樓老板迎進最豪的一個包間,老板問詢了下有沒有人忌口,結果無人忌口,老板就想拉著何雋永去點餐。“既然沒人忌口,就讓美女跟我去敲定菜單,美女定的菜,男人們肯定不能有意見!”老板是個乾瘦的中年男子,說話的時候,一臉色迷迷的瞧著何雋永。何雋永無奈的笑笑,從餐桌前站起身:“好,我不太會點餐,如果不合各位胃口,就請多包涵吧。”海鮮菜品的展示台就在一樓的一側,老板一邊介紹沙城海域的特色海鮮,一邊一眼一眼的掃著何雋永的臉,何雋永也懶得理會,這年頭,哪個有點姿色的女孩,還沒遇到過幾個色狼,何況樓上一大票男人,他一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酒樓老板,還能作出妖來嗎?“美女,我們家的特色是生醃,你這種超級大都市來的美女,肯定沒嘗試過這種口味生猛的美食,看!”老板指著一大盆顏色紅鮮的蝦,“生醃瀨尿蝦,人間極品,來,我幫你弄點嘗嘗…”他說著,撿了隻白瓷碟,用竹簽紮起一隻汁水橫流的大蝦,挑到何雋永的嘴邊,作勢要喂給她吃,何雋永保持著完美的假笑臉,一手接住白瓷碟,一手拿過紮著大蝦的竹簽子:“謝謝老板,我自己來。”何雋永長這麼大,隻吃過日料裡的生鮮,這種生的、用醬油、蒜末、辣椒末、香菜等等調料醃製的海鮮,她還是頭一次吃,剝掉蝦頭和蝦殼,整條蝦肉滑滑溜溜的跑進嘴裡,口感真是鮮嫩火爆美味至極。“哇,真心不錯!”何雋永衝老板挑起大拇指,自己用手裡的竹簽子又紮起一隻更大的瀨尿蝦,“上一盆吧,還有彆的生醃海鮮嗎?”“有啊有啊!!”老板一見得到美女的認可,簡直心花怒放,成就感爆棚,帶著他往前走了幾步,“這邊全是,今天一早醃得的,血蛤、海螃蟹、還有這邊,扇貝!隨便吃哪樣,包你滿意!”“好!除了海螃蟹,都來一盆!”何雋永不喜歡吃螃蟹,因為怕麻煩,不是按她的喜好點餐嗎?那就得接受她的喜好嘍。“彆呀何妹妹,我愛吃螃蟹,尤其是海螃蟹,麻煩您照顧照顧我這張嘴…”身後傳來關慶蘇的油腔滑調,何雋永心想,這廝終於發現她的存在了,如果他一直忽略她的存在,何雋永很高興裝陌生人。老板見跟來個男人,立刻收斂起滿臉的堆笑,吩咐服務員上菜去了。“關少見諒,我不熟悉你的口味。”何雋永把竹簽子丟進垃圾桶,白瓷碟重新放好,又跑到蔬菜架子上挑選芥蘭和茼蒿。關慶蘇長長的歎口氣:“何妹妹,好歹我是老孟的哥們,你不帶這麼煩我的。“何雋永笑了笑,沒搭茬。“喂?我多句嘴,你到底把老孟怎麼了?他自打那事之後,跟得了自閉症似的,他一個三十大幾的老爺們,不興現得遺傳病的,違反醫學常識!”何雋永躲他關慶蘇,他關慶蘇就硬往上貼,他知道她對她沒好感,但是偏偏關慶蘇很欣賞她,當然也隻是欣賞,他喜歡的女人類型,從來不是何雋永這掛的。何雋永見他沒結沒完的,本來昨晚睡得就遲,今天又起個大早趕飛機,兩個多小時的飛機坐得挺疲乏的,實在是不剩什麼體力對付關慶蘇的纏磨。“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我還能把他怎麼樣?”“什麼?你再說一遍?”關慶蘇一臉呆傻,不可置信。“我和他在一個月之前就離婚了,所以,他因為什麼原因得了自閉症,我也不清楚,我說的夠明白了嗎?”何雋永從菜架子上,挑了一根手指粗細的胡蘿卜,放進嘴裡啃了啃,她一臉無奈的思忖著,怎麼原本挺開心的行程,如何就多出關慶蘇這麼個礙眼的人呢?“你可真彆怪我,”關慶蘇恢複了滿麵的真誠,“老孟不仗義,這麼大的事兒,他居然一個字都沒跟我透露。”“又不是什麼喜事,沒人問,誰會說!”何雋永覺得胡蘿卜很甜,跟服務員點了一份清炒。關慶蘇點點頭:“你們離婚這事,妥妥的老孟的損失,他就是麵子薄,一時麵對不了你,你等他緩緩,你千萬等他彆過這股勁頭,你倆還能複合。”何雋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關慶蘇可真是孟青岑的鐵哥們,見縫插針的為他打圓場、鋪後路,怎麼沒人管她心裡怎麼想呢?!關慶蘇還以為何雋永的反應是因為夢初芽,連忙湊上前解釋:“何妹妹,我關慶蘇可以用我的子孫後代給老孟的貞節作保!他跟夢初芽真的啥事都沒有!當初那事,估計是我爹施壓外加你那招反訴,把夢初芽全家都鎮乎住了,夢初芽她爹夢如僧,愣是搞了一份精神分裂症的鑒定書,跟警方一通折騰,把案子整平了,輿論也沒擴散,老孟全須全影的給撈了出來,夢初芽也不來我們院實習了,聽說為了避風頭,夢如僧帶著她跑瑞士滑雪度假去了,夢初芽整整一個月的朋友圈,一天三曬,都是瑞士的風景、美食、帥哥、名表,估計夢如僧得大出血,回去就得讓他那小老婆好一頓收拾…”“哈哈,你看,不是皆大歡喜嗎?怎麼皆大歡喜的結局,愣是冒出一個離婚的插曲呢?這不合理……”關慶蘇還想勸上幾句,誰知何雋永的手機鈴聲很及時的響了起來。何雋永從衣袋裡摸出手機,向關慶蘇搖了搖:“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關慶蘇無奈的摸摸鼻子,去看自己的海螃蟹去了。讓何雋永意外的是,打來電話的居然是李半絨的媽媽。“小何小何!絨絨失蹤了絨絨失蹤了!”李母沒說兩句就控製不住的哭了起來,接著聽筒那邊傳來李父的聲音:“唉!小何,絨絨失蹤一個多星期了,我和她媽報案了,可是一直也沒有消息…”“什麼?怎麼回事?!叔叔你快點告訴我!”何雋永聽到李半絨失蹤的消息,腦袋嗡的一聲,她猛地想起,那日李半絨在微信裡興奮的說奔愛走狗來到錦都找她奔現的事,心裡頓時一緊,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前段時間,聽說她談了個男朋友,就是異地,我跟她媽都不大同意,你想啊,我們兩個已經老了,不想她遠嫁,結果她跟我們鬨翻了,後來連我們的電話都不接了,我和她媽一開始沒在意,可是後來根本找不到人了,她租的房子裡也沒人,房東還把電話打到她媽那要後三個月的房租,我們一想,這不太對,她有固定工作,薪水也挺高,租了好幾年的房子,不可能拖欠房租,我找到你們公司,她那個部門的主管說,她請年假了,具體去哪兒是私事,公司也不知道,我再打她電話,居然欠費,這更不可能了,她就算不想聯係我們,還不想讓公司找到她嗎?還不想聯係你嗎?關機也不能欠費啊,這不,我和她媽實在沒招了,隻能報警了,這不,一個多星期沒消息,她媽找到你的電話,想問問你,絨絨跟你有聯係嗎?如果有,就好,她不聯係我們沒關係,我知道,我和她媽沒少給她添麻煩,什麼都給不了她,她煩我們也應該,隻是,她能冒個頭報個平安也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找她要錢了!當然,她媽我可保證不了……”何雋永有點懵,這一個月,她心情低落,工作繁重,精力有限,搞得把李半絨也忽略了,李半絨沒聯係過她,她也就沒顧上關心李半絨,何雋永總覺得,兩個人就在樓上樓下辦公,有事腿著就能找到她,不聯係就是平安無事,可是現在糟糕了…“叔叔,你在哪家派出所報的案?我想想辦法,了解下情況。”何雋永懶得聽李父的絮叨,平時不關心女兒,隻知道像個吸血鬼一樣索取,等拿錢找不到人了,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吸血了,又跟外人裝痛心疾首,不了解內情的,還以為是多麼心疼孩子的父母呢!“就是那個,她媽家那邊那個,絨絨不是戶口還在她媽家嗎…西城區!對西城區派出所!”李父磕磕巴巴的回憶著一個多星期前的情景。“好,我知道了,叔叔您先掛電話,我一有消息就告訴您。”“哦哦,好好,咳咳咳,”李父明顯沒有掛斷電話的意思,乾咳了幾聲後,“小何啊,叔叔有個請求哈,你看,絨絨這麼久聯係不上了,平時我和她媽的水電費什麼的,都是她給錢的,現在,我家都停水停電了,你能不能,看在絨絨的麵子上,先幫她墊付一點…”“多少?”何雋永麵色一寒。“嗯…嗯…500吧,我不朝你多要…”“叔叔,按我的手機號碼加我的微信,我從微信上給你轉,但你先文字打給我借款的原因,我才能轉給你,否則我怕有騙子裝作叔叔騙錢!”“好好,可以,可以。”李父趕緊掛斷手機,加了何雋永的微信,信息上寫明,該項借款的名目,是給李半絨的父母墊付當月的水電費,何雋永見到信息後,以借款做摘要,轉過去500元。其實何雋永本打算拒絕,但是李父畢竟是她最好的朋友的父親,不管李父借錢的原因是真是假,500塊,她給得起。隻是,何雋永雖然滿口答應打探消息,可是,她站在海鮮酒樓寬闊的大堂裡,手裡捏著手機,卻滿心茫然,不知道找誰幫忙,也許,那個人可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