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一馬?放她一馬!何雋永在心裡反複念叨著這句話,可憑什麼放她一馬?!她不明白,隻是因為這個女人是公司的高級職員,孟懷音就肯出麵替她求情嗎?要知道,搶劫傷人可不是小罪,抓進去關個十年二十年都是正常,他孟懷音如此迫切的企圖為這個女人擺脫牢獄之災,必定有所隱瞞!“你公司?我忽然想起來,我跟大哥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大哥在哪一行發財。”何雋永此時,反倒對報警沒那麼心急了,她現在更加好奇孟懷音這個人。孟懷音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從皮夾克的內袋裡,摸出一張黑底銀字的名片,向何雋永遞過去,何雋永接在手裡,垂眼一看,名片上隻有簡單的兩行字。第一行字:墨魚國際安全保障有限公司。第二行字:總經理孟懷音“總經理?你是職業經理人,還是老板?”“老板。”如果何雋永的眼睛沒有提前老花,那麼孟懷音在表明自己老板身份時,她竟然在他的臉上,看到兩片紅雲,媽耶!一個一把年紀的大男人,居然也會臉紅,何雋永扯著嘴角,滿心的嫌棄。“一位老板,能挺身而出,為自己的員工想辦法逃脫國法製裁,那麼想必,這位員工對於她的老板,不是一般的重要,這種重要性,明顯不是普通的工作關係導致的,孟總,方便告訴我嗎?這位劫持打傷我的女劫匪,到底是你什麼人?!”何雋永不可能不生氣,你孟懷音認為這個女人無可替代重要得不行,你可以為她犧牲掉你自己的利益,但憑什麼要求何雋永一個毫不相乾的受害者放棄維護自己的權利?退一萬步講,你孟懷音可以在她何雋永報警後,想儘一切辦法下去撈人,那是你對她的情分,但憑什麼讓何雋永為你孟懷音的利益去犧牲自己,這個邏輯講不通!孟懷音又一次被何雋永問得愣住了,他本心並不想讓何雋永知道太多,但是現在的局麵,孟懷音如果不給何雋永說清楚,這個小丫頭明顯呼嚨不過去。“她叫莫與…是我的前女友…也是我在特種部隊的戰友,我們認識十五年了,那年她18歲入伍,而我已經23歲,服役5年的老兵,我和她五年戰友,五年戀愛,分手八年,這就是全部。”孟懷音剛說出口就後悔了,可是,又怕交待得不夠仔細,容易引起何雋永的誤會,也就越說越多,直到交待乾淨了,卻意外的感覺鬆了口氣。“如果我沒理解出歧義,你想說的是,你為了跟這位莫與小姐的昔日戀情加戰友情,想讓我不予追究她對我的傷害,可是孟先生,你憑什麼認為我要送你這份人情?她傷害我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還是說,她在我身上犯下的罪,是因你而起?”何雋永忽然回憶起莫與在停車場用刀子抵在她喉管處時,說的那些貶低她相貌和體弱的話,按照正常理解,一個女人在詆毀一個她絲毫不了解的女人時,動機隻有妒嫉這一條!孟懷音徹底不敢說什麼了,他當然知道莫與這麼做的動機,兩人分手這八年,隻要莫與空窗,莫與都會不遺餘力的騷擾在他身邊出現的疑似異性,這次他從邊境趕回錦都,第一時間就來與何雋永見麵,莫與理所應當的認為,何雋永無疑是孟懷音感興趣的女人。何雋永見孟懷音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強忍著頭疼,顫巍巍的坐起來,半靠在床頭:“那麼,我就更加無辜了,我成了你們兩個打情罵俏的犧牲品,如果不是我命大,她差點就把我賣到中東給富豪當玩偶去了,這麼惡毒的女人,如果不接受牢獄的懲罰,我都覺得自己是在犯罪,而且孟先生,她的行為如果因你而起,你也並非絕對無辜,你現在禁錮著我為她求情,對她就是一種縱容,她對我出手這麼殘忍,也有你的功勞在內,那麼孟先生,你有什麼資格和臉麵,讓我憑空饒過她?!”何雋永的話,落地砸坑,字字句句,都跟一顆顆小冰雹子一樣,把孟懷音的腦殼砸滿了大大小小的坑,他兩隻大手不停的搓著自己的兩條大腿,害臊、焦慮、愧疚、後悔…他此刻的心情要多複雜有多複雜…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敲得咚咚作響,孟懷音就象被救了一命般,噌的從椅子上躥到門板上,開鎖開門,迅捷無比。門外出現一個黑漆漆的壯漢,壯漢一眼就瞧見病床上的何雋永,立刻呲起與孟懷音同款的大白牙,衝何雋永笑著點頭,然後從懷裡拿出一隻黑色絲絨材質的束口袋,交給孟懷音:“同款手機已經下架了,我買了最新款的蘋果,小芹說女孩子都喜歡蘋果…”孟懷音把束口袋捏在手裡,瞪了賀自許一眼:“她那個手機是安卓係統,蘋果係統是自己的係統,她用著能習慣嗎?”賀自許頓時恍然大悟,一拍後腦勺,忽然眼珠一轉,衝何雋永道:“弟妹!你喜歡蘋果手機嗎?”何雋永被他叫得不明不白的,不過也懶得計較:“喜歡啊,好東西誰不喜歡。”賀自許得到肯定後,衝孟懷音挑挑眉梢,頗為得意:“弟妹,你好好養病,我改天再來看你,再見!”孟懷音目送賀自許得瑟的背影,恨不得砍掉他一半工資,叫他屁滾尿流的回家挨老婆收拾。“他是我的同事,賀自許,我今年在錦都看了家分公司,他是臨時負責人,昨天晚上,他在你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找到你的手機,”孟懷音把何雋永那隻丟在停車場的手機從黑色束口袋裡拿出來,何雋永注視著手機屏幕上蜘蛛網一般巨大而細碎的裂痕,心尖似被指甲尖掐了一把的疼,這隻手機是她和孟青岑新婚時買的,她一直用得很順手,也很小心,如今還是壞掉了,連老天都覺得舊物礙眼了嗎?她把手機從孟懷音手裡拿過來,擺弄了一番各種按鍵,手機的屏幕沒有任何反應,她嘴裡小聲念叨著:“也許是沒電了…”她想連上充電器看看是不是沒電了,充電器在包裡,包在車上,她猛的想起一連串急需解決的問題:“我的包呢?”“在儲物櫃裡!”孟懷音衝到病房門邊的儲物櫃裡,把何雋永的挎包和羽絨服都拿出來放在床尾。“把包給我!”孟懷音又把挎包放在她胸前的被子上,何雋永急吼吼的從包裡找出快充的充電器,插上電源後,手機果然可以開機了,隻是有半個屏幕居然是黑屏。開機後,手機上方的通知欄裡,一條條未讀消息如漲潮滾動著,再看手機上的時間,居然顯示已經下午2點半了,天地玄黃啊,何雋永猛的想起,今天上午除了一個晨會還有兩個項目彙報會,用的都是她昨晚加班時趕工的資料,這一上午,她手機關機,人也聯係不上,賈昊一定在辦公室裡張牙舞爪,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了!想著賈昊那張臉,何雋永頭發發麻,心頭發緊,她按了按手機撥號,完了,摔的功能都沒了,她抬起都,惡狠狠的衝孟懷音伸出手:“把你的手機給我!我要公司打電話!”孟懷音居然還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一隻舊款的諾基亞手機,卻沒有馬上遞給她。“我答應你先不報警,快點給我!”何雋永沒時間跟他撕扯,對著他這個人,她簡直煩透了!孟懷音選擇相信,伸長手臂把這隻隻能通話收發短消息,連微信APP都裝不上小手機放在何雋永的手掌上,何雋永抓過來,撥通了賈昊的電話,兩聲鈴聲後,賈昊的聲音從聽筒對麵傳來:“我是賈昊,哪位?”“賈總,我是何雋永,我昨晚出了點意外,現在還在醫院裡,我現在是用路人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我的手機被摔壞了…”何雋永搶占先機,一通流利的解釋。賈昊把手機從耳朵上拿下來,看了看屏幕上來電顯示的“加密號碼”四個字,整整一上午被何雋永一人放飛了三場重要會議的火氣,再度被何雋永勾起熊熊烈火,他對著手機笑了一聲:“手機摔壞了…人摔壞沒?你還能打電話,說明至少嘴巴和腦子沒摔殘疾嘛!還在醫院裡啊,要不要我帶著整個市場部的員工,買幾噸新鮮水果去醫院探望你啊?!”“不不!賈總,我知道上午的會肯定是因為我出了問題…”“出了問題?哪能啊,是我賈昊當著大老板和客戶給羽氏生物丟人了!滿滿當當百十號人等在會議室裡,我賈昊站在台上,對著白花花的投影牆,手無寸鐵,空口白活,市場部年終的述職、還有來年業績的展望,統統放了空炮,我堂堂一個市場部總監象個小醜一樣給衣食父母們耍小聰明,我丟人,你懂嗎?無論什麼原因,何雋永,你給市場部造成的損失是空前的,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你要麼自動辭職,要麼我把你退回人力資源待崗,兩條路自選,彆怪我心狠!”賈昊的電話瞬間掛斷,何雋永麵色煞白,舉著手機僵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海海,海海,到底怎麼了?”孟懷音見她沒說幾句,小臉就變了顏色,忍不住擔心。何雋永輕輕喘口氣,若有所思的把手機還給孟懷音,孟懷音趕忙把黑色束口袋裡那隻最新款的蘋果手機取出來,放在她手邊:“賠給你一隻新的,你把卡換進去,看看用得能不能順手。”何雋永看著新手機,抬眼瞧了孟懷音一眼,她在想,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但是她的表情沒見變化,她把蘋果手機丟進包裡:“送我回公司。”“你這個樣子還能上班?”孟懷音從心底並不願意放她出去。“你放心,”何雋永爬下病床,一邊穿羽絨服,一邊給他吃定心丸,“我也不想把你的前女友怎麼樣,畢竟你是我前夫的大哥,麵子也不是不能賣給你,隻是,這位莫與小姐不能什麼代價都不支付吧,今晚十點,你帶著她到我們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見我,隻要你把她對我做過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做一遍,我就考慮放過她!”“好,沒問題,我答應你!”這個條件並不苛刻,孟懷音不假思索的滿口答應。“對了,我的車呢?”“報廢了…”“什麼?報廢了?那台車我才開了兩年!”何雋永來不及問清楚原因,抓起挎包就往病房外跑,孟懷音連忙大步跟上,“你彆急,我給你買的新車在4S店做保養呢,你上司那裡,我替你去解釋!”“沒必要!”何雋永本能的拒絕,在對方已經不予信任的情況下,任何解釋都是在掩飾自身的錯誤,賈昊才不關心她究竟是什麼原因無法讓資料到位,他無法容忍的是不可逆轉的結果。……孟懷音不顧何雋永的拒絕,跟在她屁股後麵來到市場部的辦公室。何雋永第一時間衝到同事桑妮的工位前:“桑妮姐,我昨晚9:54發到你郵箱裡的會議資料,你沒有看到嗎?”桑妮是位市場部的老員工,當初是跟著賈昊一起跳槽過來的,屬於總監舊部,在市場部的地位,有種諱莫如深的超然。“喲,小何,你的腦袋這是怎麼了?一大片青啊,是不是高跟鞋沒走穩,腦袋撞在柱子上了?”桑妮避重就輕,妝容精致的臉,任是香緹卡的隔離霜都遮掩不了爬上眼角的細密紋路。“到底看沒看到我的郵件?”何雋永表情肅穆,在她的記憶裡,回歸市場部一個月,她對桑妮客客氣氣沒有任何得罪,她沒有理由給何雋永使絆子。“彆著急嘛,我今天上午被賈總出借到銷售部幫忙去了,剛剛回來坐下,還沒來得及看郵箱呢!”桑妮用眼線妖嬈的眼角,勾了何雋永一眼,臉上似笑非笑的,又把勾魂的視線投向何雋永身後的孟懷音。“算了,不用看了。”何雋永泄氣的放棄了,她明白,桑妮隻是負責審核上會資料,有責任反饋意見,但沒義務幫她把資料上會,然而同事之間為了完成一件工作,難道不是應該互幫互助的嗎?何雋永人不在,聯係不上,資料不見預備,難道從資料審核者那裡調取資料臨時補上,不是理所應當的應急措施嗎?怎麼這麼巧,唯二擁有資料的人就被適時的借到其他部門,其他部門又不在外省,隔著一個樓層的事,明明隻消一個電話就能解決,再者,係統管理員那裡備著所有員工的電腦開機密碼和郵箱密碼,想解決問題,總有辦法,除非你不想解決,才會眼睜睜的看著困境無限放大。“賈總!”何雋永推門而入,怒火讓她連總監的辦公室大門都忘記去敲。正在電腦上查看年度預算執行數據的賈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何雋永脖子上那一圈紅色的淤痕。“我有請你進來嗎?”賈昊一臉陰沉,滿頭的喪氣。“沒有,但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