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漪驚訝地看向她,“難道你不相信殿下對你的真心?”傅歸寧不耐煩地打斷她,“真心是有,假意難道就沒有?你到底是想騙我,還是自欺欺人?”盛清漪低下頭,許久才歉疚地說道:“你知道殿下是身不由己,如果,如果你能給他時間……”傅歸寧打斷她,“我知道啟月哥哥如今的處境,所以我理解他。朝堂上的事我不了解,但是我也知道他現在需要助力,我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仔細想想,我祖父當初許給我母親的,恐怕不止一個親王爵位吧?”盛清漪臉色發白,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道:“你知道龍衛軍吧?那是禁衛軍的一支分隊,平常和普通的禁衛軍差不多,負責保護皇城安全。但是先帝曾給過平陽公主一枚兵符,可以隨時調動龍衛軍。龍衛軍隻認兵符不認人,而那枚兵符現在應該在郡主你的手裡。”“母親並未……”傅歸寧說著突然想到了幼時母親送給自己的保命符,她還多次叮囑,那枚保命符能保護她,所以要求她必須時時刻刻戴在身上。傅歸寧從脖子上將保命符取下來,看起來和普通的平安符沒什麼兩樣,打開也沒什麼特彆的。傅歸寧拿來剪刀將符剪開,才發現原來裡麵還縫著一層,將裡麵的東西倒出來,竟然是一枚小巧玲瓏的玉石,上麵刻著一個“衛”字。盛清漪連忙解釋:“其實殿下也不光是為了這枚兵符,就算沒有這枚兵符,他對你也一直念念不忘……”“我知道,我也不會怪他。”傅歸寧將玉石放了進去,無奈歎氣,“我隻是替你不值,啟月哥哥對我尚且存了利用的心思,對你又會有幾分真心呢?我知道你心甘情願,站在啟月哥哥的角度我也恨不得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去幫他才好,可是你難道真的要因為他而去傷害一個真心待你的人嗎?平心而論,你認為許自得真的那麼差勁嗎?”“不,不是的……他很好,是我配不上他。”盛清漪搖頭,“我不想害他,可我也不能害了殿下!”“你從來就不明白,啟月哥哥不需要你,你以為你、還有你們身後的那些人做的那些事,真的是幫了他嗎?”傅歸寧目光直視盛清漪,“你以為啟月哥哥想要什麼?權勢嗎?皇位嗎?真是可笑!”盛清漪呆住了,她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為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讓他坐上那位置替她的家人報仇呢?傅歸寧歎了口氣,“清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想要什麼?清漪茫然地抬頭,雙眼看著麵前的茶水,仿佛染上了一層白霧。“以前我是想嫁給殿下的,後來我父親受到謀逆案的牽連被處死,而我被充為軍妓,那時候我隻想以死來保住清白……是殿下將我救出那個比死還可怕的深淵。所以,我心甘情願做殿下的棋子,即使我知道他從未對我動過心,可是我總覺得他太孤單了,他需要我們的幫助……”“所以呢,你就選擇犧牲許自得?”傅歸寧氣得站了起來,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會毀了許自得?你這樣對待一個真心待你的人,讓他飽受折磨、承受罵名,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傅歸寧突然湊近她,看著她躲閃心虛的目光,輕笑道:“你錯過他,日後當真不會後悔嗎?”盛清漪隻覺得心臟似乎被猛烈地撞了一下,許自得為她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她腦海中浮現——花燈船上,他付出一切也要為她贖身……七夕之夜,他在漫天煙花下深情告白……她數次拒絕後,他仍然默默守護,總是在她被人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無論她怎麼對他——拒絕他、冷淡他、利用他、傷害他……他從未離開,隻要她需要,他便會出現……其實,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他是她見過的最善良的人。她也沒告訴過他,她在他麵前冷漠的樣子,不過是為了掩飾心中的自卑。她更沒有告訴過他,她想起他講的笑話總是會忍不住偷偷笑,他做過的那些蠢事她也想去試一試……他是她黑暗人生中最璀璨的燈,可是,以後都無法再點亮了。傅歸寧從迎客樓離開之後,便四處奔走,卻始終找不到能為許自得脫罪的人證物證。半個月後,便要定案了。人證物證俱在,許自得也已經認罪,所以定案過後,就會立即宣判。而且由於綠茵死前已經被楊中紀贖了身,還換了良籍,所以許自得若真定了案,那結果重則死罪,輕則流放千裡,無論哪種結果,都不是許家人可以接受得了的。傅歸寧一夜未眠,她知道,許自得的這個案子要翻案並不難,隻要他喊一聲冤枉,隻要他願意翻供,看在許大學士的麵子上,皇帝也會讓人重審此案。可是她能做的都做了,她甚至向他保證會保住清漪的性命,可許自得那個死腦筋怎麼就轉不過彎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怎麼看都像是我在多管閒事……可是,不能不管啊……”傅歸寧自言自語道,“要是沈琰在,他會怎麼做呢?”想到沈琰,傅歸寧隻覺得心中一痛。心中既擔心他在臨州過得不好,又懊悔不該在他離開之前跟他吵架。“算了,等下次見麵再跟他道歉吧!”傅歸寧這麼想著,便忍不住笑了笑,嘀咕道:“要是他還生氣,我就纏著他賴著他,直到他原諒我為止!”有丫頭來稟告,說有人求見。傅歸寧出去一看,竟是盛清漪。“我想去認罪,他是無辜的,不該受那樣的罪。”她一臉憔悴,像是輾轉為難之後才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你想好了嗎?”盛清漪堅定地點點頭,語氣反而輕鬆了許多:“隻是……隻是對不住殿下了。殿下當年從軍營中將我救出來的恩情我怕是無以為報了,不過你說得對,也許他並不需要我的報答。”兩人一同來到京兆衙門,很快許家人也到了,許大學士受著彆人的嘲諷依然挺直腰背,隻是眼底有隱藏的疲憊和悲傷,許夫人靠著許悠然才堪堪站穩,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盛清漪朝他們行了禮,許家人雖然知道她就是罪魁禍首,卻也無法對她惡語相向,僅僅是無視她而已。許悠然紅著眼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用力咬了咬嘴唇,扶著母親往前走去。盛清漪心中越發愧疚,尤其是開堂之後,見到形容消瘦、不複往日開朗的許自得之後,她便忍不住要上前認罪。傅歸寧剛鬆了一口氣,就發現一支利箭朝盛清漪射去,她來不及多想,快步上前擋在了她的身後!伴隨著人群的尖叫聲,傅歸寧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愛臭美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沈琰,這回你終於救不了我了吧!不過,沒有預想中的疼痛,一顆飛來的石子將箭矢打偏,穩穩地射進了旁邊的門框上。看那力道,傅歸寧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射中了她,豈不是要把她射穿?“郡主,你沒事吧?”長吉拔出長劍護在傅歸寧的麵前,他武功高強,一下就將刺客逼退了幾步。“你是天香樓的……”長吉回頭說道:“我先護送你離開!”“這些人不是衝我來的,我不會有事!”傅歸寧目光從那些刺客中掃過,見對方足足有二十餘人,且來勢洶洶,下手狠辣,連府衙的侍衛都不是對手。反倒是眼前這個劍客武藝高超,逼得對方無法近身。傅歸寧來不及細想長吉的來曆,問道:“這些人你能對付得了嗎?”“若隻我一人,綽綽有餘,就算要帶你安然離開,也並非難事。”長吉的意思很明顯,他最多隻能護送她一個人離開。傅歸寧咬咬牙說道:“你不用管我,能對付幾個算幾個,若你撐不住了,便自己逃命去吧!”長吉有些意外,心道:向來隻有護衛保護主子而死的,哪有主子要求護衛自己逃命去的?“你也彆小看人了,我若是沒保護好你,公子不會放過我!”長吉手中長劍一掃,便有兩個刺客倒地,鮮血飛濺,嚇得眾人尖叫起來。蕭啟月正要現身卻被下屬拉住,“殿下,這些人是來殺盛姑娘的,盛姑娘若是死了,對我們利大於弊!”“我說過,讓她認罪,我自有辦法解決其他的事!”蕭啟月厲聲道,“若是有人不聽我的命令擅自動手,我絕不留他!”下屬連忙低下頭,答道:“這些刺客與我們無關,恐怕是宮中的人所為,許大學士不願站隊,無論是廢太子黨還是方貴妃黨,都想除掉他,若是許家少爺獲罪,許大學士在朝堂也待不下去了。反正他也不會幫殿下,於殿下而言是個障礙,不如乾脆……”“誰說障礙不能變成助力?”蕭啟月目光劃過前麵那個淺藍色的身影,沉聲道:“這樣一顆棋子,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了。”許悠然察覺到蕭啟月的目光,迅速看了過去,一愣神便被人擠了一下,直愣愣朝一個黑衣刺客的劍上撞過去。下一刻那黑衣刺客便被蕭啟月一掌打飛,他長臂一攬,便將許悠然攬進懷裡,迅速帶她離開了戰圈。“悠然!”許家人嚇得要追出去。傅歸寧連忙安撫許夫人,解釋道:“伯母彆擔心,那是蕭……蕭越,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他會保護悠然的。”“你想做什麼?”許悠然被蕭啟月帶入轉角處的小巷中,憤怒地將他推開,質問道:“你為何出爾反爾?你明明答應讓清漪認罪,現在派人追殺她是什麼意思?”“她認罪不是因為我,但是我確實可以殺了她,這樣才不會讓人懷疑到我身上。”許悠然氣得用拳頭打他,罵道:“你無恥!”蕭啟月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壓製在牆壁上,“那些不是我的人,我答應放過許自得,就不會乾涉盛清漪去替他作證!”許悠然腦子飛快地轉動,說道:“既然如此,你讓你的人去阻止那些刺客!”蕭啟月見她眼珠滴溜溜地轉,忍不住輕聲笑道:“我為何要聽你的?我沒有動手阻止盛清漪便是達成了我們的約定,你依然要嫁給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