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心或者假意(1 / 1)

蕭啟月在亭中坐了一日,看著太陽落下,天邊的紅霞漸漸褪去炙熱的赤色,最終隻剩一片孤寂和清涼。蕭啟月站起身來,看著天邊的殘陽,終於做出了決定。他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退縮,更何況,如今的他,也沒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了。既然如此,就讓他在這陰暗中為她守住一處清明之地,哪怕不擇手段,哪怕會臟了自己的手,哪怕……她會討厭這樣的自己。許悠然出現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夕陽的殘影落在他的身上,明與暗界限分明,卻又在一處共存。他就靜靜地坐在那兒,坦然自若地接受命運饋贈的一切。哪怕那是一座牢籠,將他的身心都困在了裡麵。許悠然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憐惜,想要將他從那牢籠中拉出來,讓他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感受到她的目光,蕭啟月抬眼看她,那雙向來毫無波瀾又帶著一絲寒意的雙眼卻來不及收斂悲傷,一瞬間撥動了她的心弦,讓她一顆心也覺得生生疼了起來。“你找我是為了你兄長的事?”蕭啟月再次抬眼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仿佛剛才的悲傷隻是錯覺。他聲音溫和,語氣中卻帶著冷漠,“如果是這樣,就請回吧!”許悠然走到他麵前,硬著頭皮說道:“我代我哥哥之前對你的無禮道歉,但是我知道,我哥哥沒有殺人,請你……請你不要讓清漪指證他!”蕭啟月嘴角微勾,輕笑道:“他認罪是為了清漪,清漪指證他是為了自保,你覺得關我什麼事呢?”許悠然愣住,然後怒氣衝衝地說道:“這明明就是你的計謀!你就是抓準了清漪不能認罪,不能讓彆人懷疑到你身上才有恃無恐!你……你不過是仗著清漪對你的一片癡心,才能毫不留情地利用她!”蕭啟月冷冷地笑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許悠然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儘管爹爹一直教她要遇事淡然、波瀾不驚,可是對上他那雙深邃冰冷的眸子時,她的心就會沒來由地慌亂。隻要他一個冷漠的眼神,一絲嘲諷的輕笑,她便潰不成軍,隻能繳械投降。“你難道就不會覺得愧疚嗎?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我不配?”蕭啟月突然將許悠然壓製在柱子上,雙眼微微眯起,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你……你想做什麼?”“你不是想救你兄長嗎?既然如此,不如和我做個交易!”蕭啟月低頭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絲嘲諷,“反正真心或者假意,我根本就不在乎!”許悠然被他看著,兩人又靠得極近,她甚至能數得清他眼睛上濃密的眼睫毛……感受到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她的語氣都開始不自然起來,“隻要……隻要你放了許自得,我做什麼都行!”“好啊,既然如此……”蕭啟月眼中掙紮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便勾唇而笑道:“你嫁給我,我就放過許自得。”許悠然一怔,隨即便反應過來,許家是清流人家,與許家結親,對蕭啟月所謀之事,隻有益處。不知為何,許悠然心中有些難受。他所謂的結親不過是利用,可她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我是為了救許自得,隻是為了救他。”許悠然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傅歸寧從南寧王府出來便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好在許自得畢竟是許大學士的兒子,所以在牢裡並沒有被人欺負,隻是看起來有些頹廢,看到傅歸寧才強打精神高興地跳了起來。“老傅,你來看我了?”許自得隔著牢門,撇嘴道,“空手來的呀,你這麼摳門,除了我,誰還願意當你的哥們?”“許自得,你個白癡、你個蠢蛋、你是不是傻……”傅歸寧一看到他就忍不住一頓痛罵。“停停停!”許自得捂著耳朵,一臉嫌棄,“許悠然已經罵過了,你再來一遍,我還活不活了?”“你以為你現在還活得了?”傅歸寧故意嚇唬他。許自得一臉不在意,“活得了,活得了,最多不過是流放三千裡,到時候你來送我,彆的不要,多拿點銀子,我以後日子也不會太難過的。”“你不難過,那你爹娘呢?你姐姐和妹妹呢?”“他們天天被我氣,我走了,他們還能少受點氣,不也挺好……”“哪裡好了?”傅歸寧氣憤地說道,“你就算留著一條命,以後也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你認下這樣的汙名,你爹的名聲都會被你給毀了,還有悠然,她還沒嫁人呢,彆人知道她有一個因為醉酒而殺人的兄長,會怎麼想她?你想過這些沒有?”許自得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雖然總是說我爹迂腐,但其實他真不在乎那些虛名。我呢,好歹是個男人,吃點苦也不算什麼。唯一對不住的就是許悠然……不過我和她心意相通,我都能原諒我自己,她肯定也可以的!”“你非要執迷不悟嗎?”傅歸寧恨不得將他拉出來打一頓,“明明不是你殺的人,你為什麼要認?你喊冤啊!你翻供啊!隻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洗刷冤屈!”許自得搖頭:“若我說不是我殺的人,那彆人看在我爹的麵子上一定會讓清漪認罪。說實話,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自己都不知道,萬一人真的是我失手殺的呢?”“那你怎麼就不想想人或許就是清漪殺的呢?你明知道她是……”許自得苦笑,“那我就更加不能喊冤了,她要是進了這牢房,哪裡還有命出去?”“你當真要為了清漪承擔這個罪名嗎?”傅歸寧氣得跺腳,“我早跟你說過清漪不是你的良人,你怎麼就不聽呢?對於你來說,清漪就像是一片沼澤地上盛開的花,開得再鮮豔也不過是為了吸引你陷進去,現在好了,你因為她沉進去了,以後再也無法脫身了!”“我就願意沉進沼澤地裡,不行嗎?”許自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行,那你就乾脆死在沼澤地裡好了!”許自得笑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死在金絲楠木雕花大床上還是沼澤地裡,也沒什麼區彆!”傅歸寧瞪著他,“那你就死吧,你要是這麼窩囊地死了,我連柱香都不會給你上!”“喂,你也太狠了吧!”許自得連忙求饒,“你和許悠然一樣,惹不得惹不得!”“這你就受不了了?”傅歸寧繼續說道,“那你覺得彆人罵你爹娘教子無方、上梁不正下梁歪、表麵清高內心齷齪的時候,他們受不受得了!”許自得低頭沉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雖然也不願意清漪有事,但是這事誰做的就該誰承擔責任!你無端地替人擔了罪責、扛了罵名,你以為你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條命不要,可你憑什麼累得你父母親人為你奔走為你傷心,甚至往後餘生都不得好過?你這是愚蠢、自私!你自己問問自己,值得嗎?”傅歸寧轉身離開,許自得才慢慢靠著牢門蹲了下來,喃喃自語道:“不值得,可……不舍得。”“不舍得嗎?”清脆的聲音響起,一抹緋色的裙角出現在許自得的麵前,他抬頭一看,隻見陸心瑤紅著眼睛站在他的麵前。他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陸心瑤求了父親前來探望許自得,卻聽到他和傅歸寧說的話。她心裡難受,卻仍然不願離去。上前一步,問道:“你覺得我現在,算得上美人嗎?”許自得一愣,而後反應過來,想起了當初自己說過的話,沒想到這麼久了她還記得,難怪她改變那麼大。也不知道當初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給她造成了多大的陰影,隻好歉疚地解釋道:“我從前胡言亂語,你其實不必當真。”“我隻問你,算不算?”許自得被她的固執嚇到,又見她麵色執拗,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來。那時候她總是穿著自家兄長的舊衣,本來就瘦小,穿了那寬大的衣服更是像隻瘦猴一般,他那時候嫌棄她太弱,可是在其他男孩子想搶他自己做的大風箏的時候,總是她跳出來擋住他們,用自己瘦弱的身體護住風箏。那時的她明明長了一張單純無害的圓臉,可那雙眼睛卻透著不服輸的光,讓他也無法忽視。那些孩子過來搶風箏的時候,她一頓撕咬啃抓,最終將人都嚇跑了。可她帶著滿臉的傷痕回頭看他,卻是一臉驕傲的笑。“你的寶貝,我守住了!”她昂起小小的頭顱,就像一個勇敢的戰士。當時他看著她都看呆了,她威風凜凜的樣子,現在想來,還是清晰得很。“算,當然算。”許自得知道她一旦倔強起來便不會認輸,隻好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後如實回答。其實她小時候就好看,現在長開了更是讓人驚豔,不過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她那雙紅通通的眼睛上,就像一隻兔子,嗯……還是一隻會咬人的兔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陸心瑤咧嘴扯出一個滿足又苦澀的笑,朝正在不遠處等候自己的父親走去。陸太傅正在和傅歸寧說話,見自己女兒紅著眼睛走出來,忍不住罵道:“這混賬小子!怎麼就值得你如此待他!”陸心瑤苦笑搖頭:“他覺得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付出這麼多不值得,我也覺得不值得。”“可是,即使盛姑娘不愛他,甚至利用他誣陷他,他還是不舍得她認罪,不舍得她受苦……”陸心瑤低下頭,滾燙的淚水一滴滴墜落,哽咽道,“我……我也不舍得。”陸太傅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傅歸寧卻是心情複雜。許自得甘心被清漪利用,陸心瑤明知如此還是放不下他,而清漪,又何嘗不是為了彆人而犧牲呢?告彆陸太傅和陸心瑤,傅歸寧瞥見一抹碧色的身影,她走過去,發現果然是清漪。她會出現在這兒,估計也是為了許自得吧。自從知道許自得出事,傅歸寧無時無刻都想罵清漪一頓,罵她不知好歹,罵她狼心狗肺,她甚至都想好了,哪怕她愧疚自責、無可奈何,她也不會原諒她。可是在看到她滿臉迷茫的樣子時,她卻罵不出口了。兩人再次來到重逢後第一次見麵的迎客樓,還是同樣的兩個人,可心境卻完全變了。“那時候你在這裡問我——你的婚事是重要,還是有重要作用,現在你明白了吧?”清漪問道。傅歸寧搖搖頭,“現在我反而更不明白了。不過也不重要了,啟月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他想要我做什麼,我去做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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