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的很慢,今天一天肯定是到不了奉天城的,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火車在濟州北部與河北搭界處停了下來,張蟄提議下去買點吃的,慕婉兒在車上看著行李。車一到站,立馬有無數人擁了上來,四處都是喊不要擠的聲音,一個戴著禮帽的小孩用稚嫩的嗓音喊著借過。也不知是撞到了什麼東西,一下子撲到了張蟄身上。“沒事吧小兄弟?”張蟄關切的問道。“沒事,沒事。”小孩壓低了帽子急匆匆離開了。“這孩子。”張蟄搖了搖頭,趁著火車停靠的功夫和陳不第去了附近的火燒店。“老板十個肉火燒,三份豆腐腦。”“沒有豆腐腦,有胡辣湯。”“也行。”張蟄說著就往懷裡摸錢,可一伸手卻摸了個空。“我日,錢被偷了!”張蟄生氣的罵了一句。“不是吧,還有人敢偷你的錢?”陳不第一臉壞笑。“四眼,你彆打岔,真被偷了!”“我說,你們還買不買,後邊還有人呢!”老板不耐煩的喊著。“買買買。”陳不第趕緊掏錢付賬。“你好好想想,這車站上的‘佛爺’可海了去了,趁著車還沒走,趕緊想想。”陳不第提醒道。張蟄站到一邊,腦海裡仔細回憶著先前發生的一幕幕。“我知道了!”他忽然來了一句。“誰啊?”“那個小孩,媽的偷到老子身子來了,看我不打斷他的手!”張蟄罵罵咧咧的回到了車上,可舉目四望,烏泱烏泱全是人,這一下二人可犯了愁。“我倒有一計!”陳不第慢條斯理的說著。“什麼計策?”“這樣......”陳不第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好,就這麼辦!”幾人安安靜靜吃完晚飯,慕婉兒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我去散散步,你們在這等著。”她狡黠的笑了笑,在走廊裡大搖大擺的走了起來。腰間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隨著慕婉兒的走動,錢袋四處搖擺。張蟄和陳不第不露痕跡的打量著周圍,他們隻看見好幾個人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然後鬼鬼祟祟的站起了身。“臥槽!這麼多!”張蟄也悄悄的站了起來,故作輕鬆的跟在慕婉兒身後,隨便幫她拍掉那些不乾淨的黑手,他今天不想“大開殺戒”,隻想抓到那個小毛賊。忽然,幾個人出現把張蟄截住了。“怎麼著啊哥幾個?想練練?”“媽個比的,給我過來。”領頭的漢子惡狠狠的罵著,幾個人推推搡搡把張蟄推到了車廂連接處的角落裡。遠處的乘警伸出頭看了一眼,又悄悄把頭縮了回去。“小子,知不知道不該管的彆管,信不信我一聲令下就把你大卸八塊!”“我……信你個毛!”一場混戰立即開始,兩分鐘後,張蟄點著一根煙,悠哉悠哉的走了出來,手裡不知道拿著誰的手帕,在擦著手上沾染的血跡。回去以後,慕婉兒擺了擺手,表示一無所獲,陳不第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張蟄氣定神閒的坐下,得意的說道:“等會,我有辦法!”不一會的功夫,一個臉腫的像豬頭的漢子走了過來,畢恭畢敬的給張蟄上了根煙。“老馮啊,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公子爺,打聽清楚了,沒有您說的那個小孩,乾我們這行的那手藝都是身經百戰練出來的,那麼大的小孩毛還沒長齊呢,他乾不來。”漢子諂媚的笑著。“難不成,我認錯了?”張蟄有些懷疑。“公子爺,這車站上活動的,除了我們猛虎幫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走單乾的,那裡麵經常有些小毛賊,說不定就是那裡麵的。”漢子小聲對張蟄說著,提到猛虎幫的時候,一張胖臉上居然洋溢著自豪,似乎忘了剛才是怎麼挨打的了。“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好嘞!”“哎你等一下!”漢子一愣回過頭來問道:“還有事嗎?”“想不想找點正經營生乾乾?”“俺們都是些粗人,除了這些乾不了彆的。”漢子訕笑道。“不,你們都是人才,如果想換種活法就去江州找傅大帥,他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活乾的。”“吃糧當兵?當傅大帥的兵?”“不錯。”“你不是騙我吧?”漢子有些懷疑。一旁的陳不第笑了笑,摸出一個軍官證,道:“我就是江軍的人,到時候提我的名。”“謝謝軍爺,謝謝!謝謝!”漢子激動的喊著,他這不是裝的,雖然在這個年頭,有“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說法。可傅興雲管製下的江州,當兵的夥食費高,裝備也好,最關鍵的是名聲好,老百姓見了江軍都熱烈歡呼,一些大姑娘小媳婦還非江軍不嫁哩,這樣的兵,當著才有勁頭!漢子得到陳不第和張蟄的許諾興高采烈的走了。慕婉兒不解道:“不就是一個小偷嗎,值得你們這樣興師動眾?”“慕姑娘,此言差矣,待會你就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做了。”陳不第咬了一口火燒,得意的笑道。果然,過了一會,那漢子又過來了,這一次還帶著一個刀疤臉。“三位,我又來了。”漢子笑道。“怎麼?不想去江軍了?”張蟄故意說道。“不不不,是我這兄弟,他知道那個小崽子的消息。”漢子連忙擺手。張蟄和陳不第相視一笑,都能看出對方臉上的喜色。“說說吧。”“是是是,還不快說。”漢子拽了刀疤臉一把。刀疤臉緩緩道:“你們說的那小子,應該叫小猴子,這小崽子是乾這行的料,人也會辦事,我做事的時候碰到過他兩次,他還給我打過掩護。”“這麼說,還是個義匪?”張蟄壞笑道。“我們哪能稱得上匪啊,就是混口飯吃罷了,這小崽子長了六根手指,每天什麼時候行動都是有講究的,他一天是活動三次,早上趁著人們剛睡醒精神鬆懈,中午人們睡午覺的時候,再就是晚上吃過晚飯的時候,就這三個時間段。”“現在,是不是他活動的時候?”張蟄問道。“沒錯,現在他應該快出現了,不過我們......”刀疤臉支支吾吾的把話說到了一半。張蟄笑道:“我理解你們的規矩,同行不能吃同行嘛,我知道,你們回去吧。”“多謝,多謝!”兩個人道了聲謝,便離開了。張蟄站起身來,緊了緊褲腰帶,自言自語道:“我看你怎麼逃出我的手掌心!”他從包袱裡找出一張人皮麵具敷在臉上,變成了一個尖嘴猴腮的青年。接下來他又把慕婉兒的錢袋拴在了自己腰上,抽著煙哼著曲,大搖大擺的在走廊裡走開了,遇到小姑娘,還忍不住拍一下人家的屁股,當然這個舉動惹來了不少白眼。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說什麼的,因為他的腰裡除了錢袋,還彆著一把短刀。不論是古時候還是現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總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做一個沉默的羔羊。他近乎於蠻橫無理的舉動,果真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人坐在靠著車窗的位置上,帽子壓的很低,可那雙眼睛卻死死盯上了張蟄腰間的錢袋子。待張蟄走過去之後,他站起身來,雙手從袖子裡露出,右手的六根的手指,無比顯眼!“借過!借過!上茅廁,上茅廁!”他大聲嚷嚷著,傳出的聲音卻是粗糙至極,像是兩塊鐵在一起摩擦時候的聲音。他一邊喊著借過,一邊用手把張蟄往旁邊一撥弄,然後趕緊低頭道歉道:“不好意思,尿急,尿急!”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手裡赫然已經多出了一個錢袋。走到車廂儘頭的角落裡,他嘿嘿一笑,把錢袋拿出來掂了掂,卻忽然變了臉色。他打開一看,裡麵居然是一袋子石頭!他正想離開,一抬頭卻看見了一張戴著眼鏡的笑臉,然後就是一隻拳頭砸了過來,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了火車座位上,外麵的風景在不斷後退著,他的手上被鋼絲綁了起來,已經勒進了他的肉裡。他痛苦的哼哼了兩聲,引來了一聲不屑的冷笑。“小兔崽子你挺猖狂啊,我的東西你也敢偷!”張蟄對著他的頭來了一個腦瓜崩,小孩一聲沒吭,一臉怨毒的看著他。“瞪我是吧,婉兒拿刀來,看我剁掉他的手,他還敢瞪我不!”張蟄說做就做,接過慕婉兒手裡的刀就開始比劃,小孩的右手長了六根手指,但是卻毫無違和感,手指與手指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看到張蟄真要動手,小孩害怕了,他扭頭看向了陳不第,因為他覺得這三人之中,也就戴眼鏡的陳不第才像好人。陳不第對著他微微一笑,然後說道:“彆一下都剁了,一根一根的來,讓他好好享受享受。”小孩現在真的是絕望了,他把眼睛投向了自己的雙手,他要記住張蟄這一刀!張蟄拿著匕首忽然出手,小孩睜大了眼睛,卻依舊沒有看清這一刀是怎麼砍下去的。“完了!”這是他心裡第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