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州,有一家勢力叫麟齋,它們是一處情報機構,大到南北方各大勢力的情況,小到平民百姓逛青樓,去賭場,它都能查的一清二楚,沒有人知道麟齋背後的主人是誰,也極少有人打他們的主意。早些年間,麟齋訓練了一批信鴿,用它們來傳遞消息,現在時代發展了,什麼電報電話都被麟齋整上了。在三年前,有人花重金請麟齋調查出了浙江一夥拍花子的蹤跡,救出了十幾個小孩,這夥拍花子的自然是不依不饒了,都是道上混的,三教九流什麼都有,你一家賣情報的,憑什麼就比販賣人口的牛逼?可結果,就是浙江省內,再也沒有拍花子出現,先前那夥想找麟齋麻煩的人,全部剁吧剁吧扔滄江裡了。不過今天的麟齋,倒是招惹了一位煞神。江州主街,醉香樓二層,滿滿當當的擠滿了人,老板親自上陣伺候,頭上的汗珠就沒停過,眼睛都被浸的酸澀無比。這兩夥人,是來吃講茶的,通俗的講就是雙方談判,劃劃道子,化乾戈為玉帛。這南邊坐著的,是一個帶著西洋禮帽的年輕人,後邊站了不下二十口子打手,個個神情彪悍,目光堅毅。北邊坐著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一臉奸相,後邊也跟著差不多數目的打手。年輕人先是喝了一口茶水,隨即笑道:“金三叔,你們這事做的不地道啊,你當我父親那一萬大洋是白給的,當天給了你銀子,第二天你就把諦脈金剛現世的消息鬨得天下皆知,怎麼?欺負人呢?”“賢侄啊!你說這話可就錯怪我了,我又不是當家的,這說什麼,我也不算呢!”“那把你們當家的找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年輕人破口大罵,視眼前人如無物。金三叔臉色微變,冷聲道:“小王爺,說話可是要注意分寸的。”前一句喊賢侄,後一句換成了小王爺,金三是故意為之,因為這個年輕人最厭煩彆人喊他小王爺。果然,年輕人的臉色變的鐵青,他大吼道:“你當我是嚇大的?我愛新覺羅家是不比以前了,可也輪不到你們這些跳梁小醜蹦躂!”“這麼說,沒得談了?”年輕人摘下禮帽往後一仰,露出了一條又粗又亮的辮子,他指了指身後:“金三叔,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中年人搖頭失笑:“嗬嗬,你比你爹可是差遠了,帶了幾個人就想在江州找我的麻煩,信不信我讓你回不去!”年輕人沒有理會他的威脅,慢條斯理的說道:“家父十五年前,在西域收養了一大批小乞兒,這您應該知道吧?”“那又如何?”“那批人在新疆沙漠裡訓練了整整五年刷掉了一半,剩下的個個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回到浙江又訓練五年後刷掉了一小半人,剩下了一百零八個,江湖人送雅號,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他們就是!”年輕人一擺手,後邊的人均是上前一步。聽了這話,金三的臉一下子變的慘白,一張胖臉上不住的流著汗水。都說江浙老王爺愛新覺羅·聖心手下,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每一個人都堪比一流高手,在新疆沙漠訓練的那幾年,打的沙匪不敢露頭,現在回了內地,就好比是猛虎歸山,蛟龍入海,多年前,浙江有一叫做孫貴的土匪頭子,手底下幾百號人,嘯聚山林,官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可自從聖心入主浙江後,孫貴以及他的手下就仿佛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動靜了,這件事保不齊就是這一百零八個人做的。如此凶悍之人,金三怎會不懼怕!“賢侄,彆生氣嘛!這是兩萬塊,算是補償老王爺的,消息我也會立馬停掉。”金三掏出一遝鈔票,當即服了軟。笑話,他要是再敢疵毛,能不能走出醉香樓還得另說。年輕人接過銀票,微笑道:“拜托金三叔了!”“好說好說!”兩個人皮笑肉不笑的離開了醉香樓。“掌櫃的,那胖子和那後生是誰啊?”跑堂的夥計問道。“你可彆多嘴,那個後生可是老王爺愛新覺羅·聖心的兒子,愛新覺羅·憶清,這要在前些年,板上釘釘的也是個王爺,那個胖子是麟齋的三當家,咱們都惹不起!”老掌櫃的小聲說道。夥計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趁著老掌櫃不注意,拿走了憶清用的一雙筷子,嘴裡喃喃道:“王爺用過的筷子,我得留著當傳家寶。”憶清一行人離開醉香樓後,並沒有著急離開,他知道金三不會善罷甘休,他也想掂量掂量這麟齋齋主的斤兩!果然,不到兩炷香的時間,一夥人悄悄的從他們的四麵八方圍了上來。江州是麟齋的大本營,不過此次帶隊的,並不是金三,而是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留著八字胡的刀條臉。“來者何人!”憶清大大咧咧的喊著。“麟齋六當家,楊刀!”“無名小卒,斬了!”憶清大手一揮,身後一個紅臉漢子把辮子往脖子上一盤,衝著高頭大馬殺了上去!“不知好歹!”楊刀陰森一笑,旁邊四個人哼哧哼哧的抬來了一條長槍,這長槍的重量其實沒有那麼重,可這打架講究的就是個排場!不過下一秒,楊刀就愣住了,他長槍還沒拿到手,紅臉漢子已經衝了上來!“快拿槍!”“不必了!”紅臉漢子縱身躍起,一掌拍在了馬頭上。棗紅色的寶馬慘叫一聲,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眼睛鼻子裡都摔出了鮮血,兩條前馬腿更是生生折斷!楊刀摔在地上,整個人都蒙了,他隻看見一雙鞋子出現在了他麵前,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隻剩下四個幫眾抬著長槍傻傻的站在那裡,哈喇子流了一地。“殺人了!殺人了!”“快跑啊……”圍觀的人群裡一陣騷動,所有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逃離了現場,要他們看個熱鬨還行,可這鬨市殺人,他們是真的害怕了。楊刀帶來的那些人,看到自己老大被一招擊斃,都倉皇逃竄,能一掌拍死一匹馬的猛人,他們可是得罪不起。憶清氣定神閒的拿出一根香煙,旁邊的人立刻給他點上。“做的不錯,等著回去領賞!”他對著紅臉漢子笑了笑。繁華的大街上,現在一片狼藉,商鋪關門,百姓逃跑,隻剩下了憶清那幫人和地上的兩具屍體。“少爺,現在咱們怎麼辦?”紅臉漢子叼著煙看向憶清。“等!我倒要看看這麟齋有多牛逼!”憶清冷哼一聲,蹲在旁邊還未收起的西瓜攤上掰了一塊西瓜啃著,啃完後扔了兩枚大洋,躲在牆角的瓜農老頭看到這一幕,哭喪的臉總算是回複了過來,兩塊大洋買他的瓜攤綽綽有餘。憶清剛丟掉瓜皮,冷清的大街上,忽然塵煙四起!一大隊騎馬的人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這次又是誰,脖子洗乾淨了嘛!”“黃口小兒,安敢放此厥詞!我乃麟齋五當家陳戟!”領頭一人,要比金三還要壯碩,大腦袋鋥光瓦亮,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憶清擦了擦手,笑道:“素聞麟齋有一龍一鳳一麒麟,怎麼今日來的,都是些插標賣首之輩?”“哈哈哈哈哈!”“你們麟齋沒人了嗎?”“還是趕快滾出江州吧……”憶清的身後響起陣陣哄笑,陳戟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他右臂舉起,所有人都拿出了快槍,對準了憶清等人。“怎麼?耍賴皮,玩火器!有本事開槍試試!”憶清向前一步,大喊一聲,他這麼有底氣不是沒有理由的,在江州地界上,傅興雲曾下過一條規定,江湖人比試,是江湖事江湖了,火器萬萬動不得,想玩也可以,先問問江軍答不答應!陳戟緊咬牙關,放在扳機上的右手,遲遲沒有動作,他也害怕。沉寂了一刹那,他索性扔掉快槍,一把抽出背後的鬼頭大砍刀,縱馬揚鞭,直取憶清頭顱!憶清一個翻身躲過他的一擊,腳尖挑起了楊刀剛才丟棄的長槍,一槍紮進了馬腹!駿馬吃痛,嘶鳴一聲將陳戟甩了下來,憶清又是一槍,正中陳戟胸膛!“起!”他大吼一聲,脖子上青筋暴露!二百斤重的陳戟硬生生被他挑了起來!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躲在牆角的,從門縫裡偷偷觀察的,都被憶清這一槍給鎮住了!“開槍!”遠處一聲厲喝傳來!麟齋的人瞬間從驚訝中走出,紛紛舉起長槍,毫不猶豫的開了火!“媽逼的真不講究!老子去擰下他們的腦袋!”躲在一摞麻袋後邊的紅臉漢子,一臉憤恨的看著憶清,等他下命令。“兄弟們都沒傷著吧!”憶清也跳到了麻袋後麵,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詢問道。“沒有,都全須全尾。”“那就好,等著看戲吧!”憶清微微一笑,往麻袋下方靠了靠。麟齋的人還沒開幾槍,一聲尖銳的哨響從南邊傳了過來。“不好!快走!”下令開槍的青袍文士趕緊下令撤退。可馬還沒調過來,穿著軍裝的大頭兵就圍了上來。“誰開的槍!”尉官冷聲問道。青袍文士跳下馬,拱手道:“兄弟,我是……”“是不是你下令開的槍!”尉官堵住了青袍文士的話,槍口頂在了他的腦袋上。“是我,可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麟齋……”“麟你媽逼!”旁邊的大頭兵一槍托砸上去,人當場昏了。“全部帶走!”江軍來的快,走的也快,不一會的功夫,大街上就乾乾淨淨了。趴在醉香樓二樓偷看的店小二,滿麵紅光,激動的手舞足蹈。很多年後,店小二成了醉香樓的老板,他平時最愛提的事情,就是民國三年這場惡鬥,每提及此事,總是摸出一雙筷子仔細擦拭著,末了,還少不了喝上兩壺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