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殿走水(1 / 1)

窮途 寫手阿星 1702 字 3天前

歲除之後便是元夕節,元夕曆來就是大虞人最重視的節日,代表著新年伊始,這一日普天同慶,臨鄴城仿著舊都時的風俗,在各處紮台子掛彩燈,樂舞隊滿城遊走,引得全城百姓紛紛出動,駐足圍觀,競夕不眠。禁中也不例外,按照金明宮時的舊俗,修內司會在一些宮殿掛彩燈,讓宮妃宮人們可以賞燈遊玩,自從趙楨遜位搬到了德壽宮之後,便都是在北內的清宵殿,南內的明華殿各設彩燈鼇山。趙英一早就盼著這一天了,早幾年趙譽還未登基,他跟著父親住在潛邸中,那時候到了這一日,他跟著父親去禁中赴完宴後,回家時會從宣德樓前路過,他就央著父親帶自己的宣德樓前觀燈,一整條禦街上燈火如海,各式花燈看得人目不暇接,遠遠望去如銀河從天上落到了人間。如今卻是不成了,隻能在禁中,看著修內司紮起來的鼇山,雖也壯觀,可到底是不如外頭的熱鬨,尤其是趙譽的後宮並不充盈,一共才三位娘子,皇子也才兩位,也熱鬨不起來。好在小孩子也不在意這些,隻圖好玩,知道清宵殿會立鼇山,天還未黑就拉著持盈帶自己去看了。持盈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修內司奉了官家的旨意,特意將清宵殿這般的鼇山紮得更高些,要仿著宣德樓外的盛景,彩燈也張掛得更多。趙譽知道,英兒必定興奮得很,從前的這一日他帶著兒子從禁中回去,總要棄了車馬陪他去街上觀燈,直到人流散去,那小子也吵著不肯回家。他讓宮人隨時來報福寧殿的消息,所以一早就知道了持盈帶著兩個孩子去清宵殿,他聞言笑了笑,低聲道,“讓他們先去玩著,朕一會兒再過去。”黃平聞言微驚,看來今年官家竟是不會陪幾位娘子觀燈了,之前太上皇與太後還在,官家自然是要去北內陪著兩位過節,如今兩位離京,宮裡的人都以為今年官家自然要留在南內,聽聞幾位娘子一早就準備上了,皆花費了不少心思打扮,想著能在今日與官家一同守歲。舊都時就留下的舊俗,每到這一日,官家都會駕臨宣德樓,與百姓一同慶祝,所以趙譽才說自己一會兒再過去,因為他得先去宣德樓外,樓外紮了舞台,教坊司會進獻歌舞,他至少也得等到歌舞完畢,放了焰火再走。天色已經暗了,宣德樓外已經是萬頭攢動摩肩擦踵,巨大的鼇山已經亮起,萬千彩燈懸掛,一齊照得街市亮如白晝,熒熒光芒彙聚,像是一場盛大的海市蜃樓。算著時辰,他要趕往宣德樓了,起駕前,趙譽還不忘對著黃平吩咐,“清宵殿那邊彩燈紮得密集,那鼇山又高,若是一個不小心,怕就有走水的風險,你讓內廷司要更加小心。”黃平點頭,這些在前一日官家就已經囑咐過了,知道這一日要立鼇山,內廷司早將殿外水缸裡的水注滿,在清宵殿、明華殿加派了值守的宮人,以防意外。想了想,趙譽又道,“你讓人去囑咐付安,有兩個孩子在,長公主的心思必定都在孩子身上,注意不到自己,讓她身邊的宮人要好好看著她,寸步不離,若有什麼意外,也要第一時間將長公主護好,不可隻顧著皇子。”黃平又點頭,“陛下放心,當初修內司紮鼇山的時候,臣就按照您的旨意,讓他們務必要紮得更結實些,以防意外,不會有什麼事的。”趙譽這才讓輿官起駕,趕去宣德樓。宣德樓外的燈火是整個臨鄴最壯觀的一處,外頭聚集的臨鄴市民不下數萬,幾乎堵得水泄不通。禦座設在城樓上,可以俯觀整個盛況,不多時教坊司開始表演,那些節目都是特意為元夕這一日準備的,自然精彩紛呈。可黃平一眼就瞧出官家興趣缺缺,根本沒在意樓下的表演與萬民爭睹的盛況。趙譽總覺得教坊司的歌舞格外得長,問了黃平,黃平卻說與往年一樣。趙譽皺眉,跟往年一樣麼,那怎麼時間就過得這麼慢。他人雖坐在這兒,可心思卻全飛去了德壽宮那邊。他已經有好些時日沒去了,那日不歡而散後,他是特意不再過去的,其實當日也不算什麼口角,要說生氣,等過了兩日氣也消了。更何況,她惹得他生氣的時候還少了麼?有時候趙譽不禁想,他跟她計較什麼呢,要怪也得怪他自己,喜歡上這麼一個榆木腦袋,不會也不願來猜一猜他的心思。他算是看出了,自己一番苦心告白,她是壓根沒聽進去幾分,也並沒有多當真。轉念想一想,當初在舊都時,她年雖小不知什麼事,自己的心思藏得深從不敢泄露了半分,自是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讓她能察覺,南渡後兩人相見不多,沒過多久她便被送去了九安山,那幾年他對她不聞不問。即便後麵她回了宮,在不知道真相之前,他也沒少做出蠢事讓她誤會自己,甚至連孩子都曾說“隻有爹爹把姑姑弄哭過”,她就真的覺得自己是厭惡她的。與其說是同她生氣,不如說趙譽生得是自己的氣。他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之間的誤會是這些年的累積,想要讓她真正明白並相信自己的心意,也不是朝夕間的事,可知道歸知道,隻要一瞧見她對自己不在意的樣子,心裡還是不舒坦。那日從北內回來,他心中煩悶,鬼使神差地,就讓人將武清侯又召進了宮來陪自己喝酒。武清侯一頭霧水,隻見官家一副借酒消愁的樣子,心裡不住犯嘀咕,難道又是為了韓娘子?可韓娘子剛剛晉了昭儀,不該是正歡喜的時候麼,怎麼還會與官家置氣呢。“你說的根本沒用,”趙譽對著他開口道,“假意對旁人好,她也不會吃醋不會生氣,她才不會難過,難過的隻有朕而已。”在武清侯趕到的時候,趙譽就已經自斟自飲喝了兩壇下去,此時不僅是酒勁兒上來了,更加上他心中鬱結,所以將自己的愁緒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武清侯暗自震驚,官家這幅模樣他哪裡見過,不由再一次感歎,官家對那韓娘子也太用心了些。“老六,你說說朕要怎麼做?”趙譽看著武清侯無奈地問。武清侯是趙譽的堂弟,家中行六,封侯之前族中老少都喚其六郎,當初他跟著趙譽在沅江上抗擊敵軍,趙譽在登基之前一直都喚他老六,可登基之後,這還是第一次這般叫他。“這天下女子多得是,陛下何苦眼裡就隻裝著一個韓娘子,陛下就是因為身邊的女子太少了,若是肯開大選,多留些女子在身邊,您便也會看到彆人的好處。”趙譽知道他們都以為他心中的人是韓辭月,他也由著他們誤解,總不能真叫這些人知道是持盈吧,他有無數時刻隻恨不能讓天下人都明白自己愛著她想要寵著她,也要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不能讓人看穿。他隻能由著大家這麼誤會。“彆人再好與我有什麼相乾,我心裡裝了她這麼多年,要放下早放下了,這世上女子我也見了不少,可她們在我這裡就是趕不上她,一個指頭都趕不上……”他醉了酒後,說話都像是小孩子賭氣一般。武清侯想了一想官家與韓娘子之間的淵源,當年若不是太上皇屬意孫家,嫁給官家的就該是韓娘子,想來官家是那時起便意難平,將她裝在心裡裝了這麼多年。“那陛下就先冷一冷她,陛下待旁人好她也不在意,這是因為她知道陛下不會真的離了她,世間女子誰不是恃寵而驕,陛下得讓她知道自己也有不喜歡她的那一日,讓她害怕,等她著急了您再去見她,那時她哪裡還敢不上心?”武清侯是風月老手,風流之名遍傳臨鄴,與家中發妻卻也恩愛得很,對付女子有的是手段,他想著,那韓娘子故意冷著官家,必定是在耍小心思,官家就是身邊女人太少了,心思也從來沒有放在後宮上過,哪裡明白這些小伎倆。“總之,陛下先不要去見她,等時間一久,她便會想起陛下的好來,一日比一日盼著陛下。”武清侯不住地勸,“陛下,一個人不在你身邊時,你才更加的想見他,等你覺得會失去的時候,才會最不舍,韓娘子怕還不知道這個道理。”趙譽會聽了這個餿主意,純屬走投無路鬼迷心竅,他倒沒有認真去思索武清侯所說的可行不可行,隻是被那一句“一日比一日盼著陛下”給唬住了。腦中想著持盈盼著自己去見他的樣子,總不禁想,她也會這樣麼……事實證明,並不會的。覺得日子難熬的人依舊是他,時時想著此刻她到底做在什麼的人是他,忍不住去猜想她到底有沒有某個時刻會想念自己的人是他,恨不能立馬趕去北內出現在他麵前的人也是他。他在這裡坐著,任眼前再精彩的表演也覺得索然無味,腦中轉來轉去都是她陪著孩子看彩燈的樣子。他讓修內司紮起的鼇山張掛出的彩燈,她會不會喜歡,他還讓人準備了焰火,等這邊歌舞結束他趕過去後便會陪著她看。終於,宣德樓前的台子上,教坊司的歌舞已儘尾聲,循例還會放焰火,往常官家會留到焰火結束才回禁中,可趙譽卻讓宮人直接擺駕回去。他剛從禦座上起來,不遠處忽然出了一陣騷動,是一個內侍神色慌張地跑了上來,那內侍滿頭大汗,先是被樓下把守的禁軍盤問過後放了上來,如今又被禦前的侍衛攔住,他還不急表明身份,隻能著急地對著趙譽所在的方向大聲道,“陛下!”趙譽聞聲望去。“啟稟陛下,清宵殿走水了!”趙譽的臉色立時就變了,揮開了身側的宮人大步走上前來,眼睛盯著那內侍,沉聲問道,“你說什麼?”那內侍撲通一聲跪下,稟道,“清宵殿走水了,長公主與兩位殿下被困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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