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秘的客人(1 / 1)

一世安寧 萌二 2101 字 3天前

裴珩坐在後院的石凳上,慢悠悠地將手中的小米糕塞進口中,嚼了兩下後,皺起了眉。這丫頭,是不是又把鹽當糖撒進去了?飛盞快步走過來,俯身在裴珩的耳邊輕輕道:“公子,太子醒了。”他原蹙起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眉梢微挑,點了點頭。床上的少年麵色蒼白,兩條秀氣的眉毛緊緊皺著,眼皮微微顫動,連帶著長長的睫毛也在輕輕扇動,窗外的光線灑進來,鍍上一層薄薄的光暈,像是夏蟬的翅膀。李弋眯了眯眼,在逐漸適應了明亮的光線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你沒事了?”剛睜開眼,便看到一張溝壑叢生的老臉,因為過於燦爛的微笑,眼睛兩旁的褶子堆在一起,像是曬乾的橘子皮。李弋愣了愣,然後強忍著不適,虛弱地道:“老人家,是你救了我麼?”“公子說笑了。”陳伯移開臉,小心翼翼地將他扶起來,又拿起桌上的一碗湯藥遞到他的嘴邊,“是咱們相爺救了你。”李弋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相爺?”門外傳來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隨後房門被打開,裴珩踏門而入:“陳伯,你先下去吧。”李弋端著湯藥,迎著光看向來人,鳳目狹長,鼻高唇薄,自是站在那裡,便是光芒逼人,這樣的人,世間不會有第二個。將眼中的驚訝緩緩壓下,李弋沉默了片刻,卻無法像以前一樣,給他一個冷漠的眼神,或是出言頂撞。裴珩似是沒看見他的訝然,徑直走過來,坐在了一旁的桌邊:“身上的傷,可好些了?”淡淡的話語,讓他又想起了昨夜的腥風血雨,那是他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那些腳步聲不是他的錯覺,而是事實。司宇卷著破布,塞進懷裡,眼神像是一頭警惕的狼,李弋頓時感覺不對,在他失神的片刻,司宇突然俯身到他的旁邊,一個飛撲將他重重按在了地上。李弋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一支利箭泛著冷光,從自己的耳邊飛了過去。“躲起來!”司宇伸手捏住他的胳膊,一個用力甩到了一旁,李弋重重滾到一旁,感覺自己的小身子骨差點散架了,餓了這麼多天,這胖子還是壯得跟頭黑牛一樣。原本被風吹得颯颯的草堆裡,在這一瞬間,忽然鑽出了一群黑衣人,刀光映著月色,泛著冰冷的殺氣,團團圍在了二人身邊。司宇握著拳,站在黑衣人的麵前,粗壯的身子在褐色的土地上投下一團黑影,從李弋的角度看過去,像是一座小山。他莫名有了一股安全感。但是還沒安心到一秒,就聽見胖子慘叫一聲:“靠!老子被捅了,你們還不出來!”粗獷的聲音回蕩在這片蕭索的土地上,顯得格外震耳欲聾,李弋睜大眼睛,看見在司宇一聲獅吼之後,黑衣人麵麵相覷,警覺地向身後望了一眼。空氣中沉寂了幾秒,而後是一條鞭子裹著勁風掃過來,直直勾住其中一個黑衣人的頭顱,在他發出慘叫之前,被生生擰下了腦袋。漆黑的夜,瞬間染上了一層紅色。李弋捏著喉嚨,忍住要作嘔的衝動,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迎麵撞上一個黑衣人,鋒利的刀口抵在胸膛,在見血的那一刻,李弋的後勃頸被人用一記手刀砍了一下,頓時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再醒來,便是躺在一張鬆軟的床上,麵前坐的是氣定神閒的裴珩。若不是周身散架般的疼痛,他幾乎以為是做了一場噩夢。“司宇呢?”摸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李弋想起了那個黑胖子,內心隱隱有些擔憂。“放心,他沒事。”裴珩清亮的眸子望著床邊的少年,似是笑了一下,“受了點輕傷,過兩日就好了。”“他人呢?”“他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裴珩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轉頭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飛盞飛盞從他的身後走出,雙手給李弋遞上了一個盒子。打開,裡麵的東西他再熟悉不過,是他想讓難民們簽字的那卷布。李弋偏過頭,眼裡有不甘一閃而過:“如今這東西已經沒用了。”裴珩看著他:“你都沒有打開,怎麼知道沒用?”飛盞將盒子裡的那卷布拿起來,緩緩展開,原本空白的地方,是歪七豎八不一的名字和手印,紅色,觸目驚心。“萬民書?”李弋睜大雙眼,赤著腳走下床,卻被肋骨處的疼痛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皺著眉捂住了胸口。飛盞扶住他:“太子殿下,您左胸下的肋骨被摔裂了,要修養一段時間。”肋骨,摔裂?李弋皺著眉,想起了司宇的奮力一扔。沒被刺客捅傷,卻被自己人給摔慘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豬隊友吧。可是,裴珩為什麼會有萬民書,還都簽了字,他明明記得,暈過去之前,上麵隻有他寫的一段話。除非……裴珩對上他的目光,平靜地點了點頭:“不錯,司宇是我的人。”“你監視我?”李弋瞳孔微微放大,可是一想到若不是裴珩,自己可能就要死於非命,又沉默了下來。可是這種被人控於股掌之間的感覺,非常不好。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裴珩又開口道:“皇上已經發現你離宮的事情,派靳王秘密尋找,本閣不過是在他之前尋到了你,本想讓你回宮,可是卻意外發現了城外的事情,便緩了下來,如今你身上有傷,暫且在此休養幾日。”飛盞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裴珩,心想堂堂裴相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真的佩服。李弋不知道信沒信,但是臉色明顯緩了下來。現在不是糾結裴珩的心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弋皺著眉:“我沒時間在這裡修養了。”拿過飛盞手中的萬民書,他穿上一旁準備好的乾淨衣服,“我要去見父皇。”裴珩緩緩站起身:“見皇上做什麼?”李弋緊緊攥著手中的萬民書,上麵血色的字眼似是在掌中燃燒起來,灼灼逼人。他看著裴珩的眼睛:“給他看這個。”裴珩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憑這個,你是扳不倒靳王的。”李弋站在原地,怔住了。安鈞寧坐在廚房,手裡拿著扇子緊緊盯著麵前的藥罐,不時掀開蓋子,湊上去聞一聞。陳伯從門外走進來,聞到屋裡濃重的藥草味,微微皺了皺眉。“小妮子,好了沒有?”兩個時辰,自己還沒睡醒就被從被窩裡拖出來,說是有位重要的朋友感了風寒,讓她給熬個藥,安鈞寧滿懷怨念地看了一眼陳伯。“好了好了,我這就拿過去。”濾過藥渣,她端著盛藥的碗聞了聞:“這藥苦嗎?”“我哪知道。”陳伯摸著自己的胡子,湊過去聞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轉身走了。安鈞寧想了想,拿了旁邊的幾顆糖塊放進袖中,端著藥去了後院的客房。在裴府這麼久,幾乎沒見過裴珩跟誰有什麼來往,除了一頭熱的靳王。所以當知道裴珩的府裡來了一個朋友,還是半夜悄咪咪地來的,安鈞寧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腳下生風徑直進了後院。裴珩在後院的三角亭子裡搭了個小桌,麵前是黑白分明的棋盤,旁邊幽幽燃著一爐香,倒有些隱居山林的模樣。他的對麵坐著一個纖瘦的身影,卻是個少年。安鈞寧快步走過去,奉上熬好的藥:“裴相,藥好了……”一邊行禮,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瞥向對麵的少年,沒想到他也在看自己,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安鈞寧睜大雙眼,驚訝的後退了一步:“小青竹?!”李弋愣了下,而後也認出了她,他微微咳嗽一聲:“是你啊。”還是跟之前一樣,冒冒失失的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一點都不穩重。還有,小青竹是什麼鬼?裴珩坐在一旁,似是對他們認識毫不意外,他捏著白玉般的棋子,緩緩道:“聽小安說,之前你來過裴府,為什麼又離開了?”李弋沉下眼,收回落在安鈞寧臉上的目光,神色變了變:“沒什麼。”坐了一會,他突然站起身,捂著嘴咳嗽了兩聲,轉身朝房間走去:“把藥拿過來。”安鈞寧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李弋回過頭,向她投了一個“有什麼問題嗎”的眼神,安鈞寧下意識地看了看裴珩,見他沒有什麼表示,她猶豫了下,端著藥跟在了李弋後麵,心裡嘀咕著裴相的朋友怎麼是個小屁孩,還是個傲慢的小孩。一前一後走進房間,李弋拿過她手中的藥,放在麵前,卻遲遲沒有喝。安鈞寧正奇怪,卻見他抬起那雙死魚眼,緩緩道:“涼了。”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安鈞寧趕緊拿過碗:“那我去熱一下。”“快點。”……這小子是不是使喚她使喚上癮了?認命地捧著藥,安鈞寧一路小跑著去了廚房,熱好了又屁顛屁顛地送回來。誰知他喝了一口,皺著眉又吐了出來:“苦。”幸好她早有準備,安鈞寧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掏出糖塊,放在了一旁。李弋斜斜靠在椅子上,看都沒看:“我要吃葡萄。”安鈞寧耐著性子:“現在是五月天,葡萄還沒熟呢。”“沒葡萄就不喝。”“你讓我上哪弄葡萄,能不能講點道理?”“本……我就是道理。”……幾個來回之後,安鈞寧徹底怒了,她一把奪過藥:“不喝拉倒。”彆以為長得好看就能放肆,她不伺候了。李弋見她有收走藥的趨勢,稍稍怔了兩秒,而後按住了她要收走的右手:“你想乾嘛?”“撒手!”“本……我命令你放下!”阿西吧,要不是顧及到他是裴珩的客人,她早就將藥潑在他那張精致的臉上了,這囂張跋扈的樣子就該扔到流蘇手裡,打得他皮開肉綻,保管他老老實實。二人你往我來,拉扯了一番,局麵一度很僵持。裴珩踏門而入,看到的就是安鈞寧一手拿著藥,另一隻手在推李弋,而李弋的左手緊緊抓著她拿藥的手,氣氛焦灼,兩個人臉上都是怒氣衝衝,橫眉冷眼。見裴珩進來,安鈞寧瞬間收起劍拔弩張的姿勢,老實了下來,李弋似是得意地冷“哼”了一聲,端起一旁的藥喝了一口,苦得皺起了眉頭。裴珩目光落在李弋搭在安鈞寧手背上的左手,而後稍稍移開了目光,李弋這才意識到什麼,趕緊將手撤了下來,臉上的表情隱隱有些不自然。安鈞寧緊張地站在一旁,心中欲哭無淚,這麼多天的良好表現,一朝毀在了這小子手裡,簡直是冤孽。她不自覺地低下頭,卻見少年的腳下有塊卷起來的破布,八成是剛剛拉扯的時候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她彎腰撿起來:“這是什麼?”李弋一驚,伸手從她手中搶過:“還我!”原本卷得好好的布,被他一拉,“茲拉”一聲,裂了個口子,攤開在了安鈞寧的眼前,草草掃了幾眼,她將布上的內容看了個大概。“你要上訪?”安鈞寧驚訝地看著麵前纖瘦的少年,壓下了眼中的震驚。看著少年麵色如冰地收好手中的布,又看向一旁神色嚴峻的裴珩,腦海裡飛速旋轉,大致地拚接出了完整的故事雛形。靳王安置難民一事內有蹊蹺,裴珩心中警覺,派人查訪,這位少年是受害人之一,握著萬民書尋求裴珩的庇護,想為受難的難民申訴。裴珩走上前,站在了安鈞寧的麵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厲光,麵色雖是平靜的,可是眸子裡卻掀起陣陣驚濤,有那麼一瞬間,安鈞寧似是感到了一股殺氣,但是很快,裴珩沉下眼。“小安,今日你什麼都沒看到。”安鈞寧站望著他的眼睛,半晌說不出話,平日裡嬉皮笑臉的功夫,這會怎麼都使不出來,隻是怔怔地道:“是,我,我不會說的。”頓了頓,似乎是為了表示她的決心,她重重點頭,“真的。”“下去吧。”裴珩轉過身,不再看她一眼。緊緊抱著手中的托盤,安鈞寧緩緩退出了房間。她站在門外,剛剛緊繃的弦似是一下子斷開,整個人有股被拆了骨架的無力感,似是下一秒,就要癱倒在地。她捂住胸口,眼前揮之不去的,是裴珩冰冷的目光。從未見過裴珩那樣的眼神,冷漠,警惕,似是對待一個居心不軌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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