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供(1 / 1)

女盜 梅夏爾 1774 字 3天前

範沛愣了一瞬,隨即笑道,“能跟著大人學習,是他們的福氣。”裴璟又看了陳小刀一眼,走到她身前半尺處,道,“看陳校尉的身形,可是南方人嗎?”陳小刀感覺自己的身高遭到了暗戳戳的嘲諷,她直直抬起頭想要反駁,卻感覺裴璟同自己離得有點近,自己抬起頭隻能看到他削瘦的下巴。她不得不生生忍住,卻聽到曾二郎嗬嗬一笑,“大人說得沒錯,她的確是徽州人。”裴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點了點頭,方才起身出門,望著門外的天色,歎息道,“隻怕風雪將至啊……”範沛等他們走遠,才陰惻惻開口,“你們二人務必盯緊裴璟,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要過來彙報,知道嗎?”曾二郎尚在發愣,陳小刀已經拱手道,“是,小的遵命。”回家的路上,曾二郎推了推陳小刀,“你說範同知的腰牌會在哪裡?”陳小刀搖頭,“不知道。”曾二郎羨慕道,“你還是比我細心,居然一眼就看出範同知的腰牌不在這堆腰牌裡,辦案這麼久,我還是不如你啊……”陳小刀笑道,“我隻是想先把同知的腰牌還給他討個好罷了,可是卻一直沒找到。”曾二郎冷哼一聲,忽然伸出雙手,道,“下雪了?”他回想起方才裴璟說的話,“不過這個裴侍郎也的確有兩把刷子,我們今早一同前去刑部衙門,我怎麼就沒注意到釘入牌匾的是弓箭而不是木釘?他連絲線這麼細微的事情都能留意到,真是有點……娘裡娘氣。”陳小刀噗嗤一聲,“你之前還總說我像個娘們,現在又說裴大人,你怎麼看誰都娘裡娘氣?”“不過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曾二郎思索道,“這個裴大人,似乎對你格外關注。”連曾二郎都發現了。陳小刀一笑,“有麼?”“當然有。”曾二郎忿忿不平,“他問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案情也就罷了,他竟然還問你是不是南方人,你是不是南方人跟案情有什麼關係?難道他看上你了?”曾二郎看了一眼陳小刀的容貌,“這不可能吧?”“曾二哥,人家隻是問了我是不是南方人,你至於麼?”陳小刀打斷他的胡說八道,拿起腰間的酒囊喝了一口,換了話題,“這雪越來越大,不知明日是何情形。”果然曾二郎好奇道,“你的酒囊不是空了嗎?什麼時候打的酒?”“我在衙門後廚偷偷灌了點兒……”陳小刀突然停住腳步,望著前方,麵露不忍。曾二郎順著她目光看去,原來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婆婆,身形佝僂地在雪中擔著一擔東西艱難地靠牆走著。曾二郎立刻走過去,“老人家,你家住哪裡啊?我們送您回去吧。”老婆婆卻謝過他好意,執著地搖頭道,“我有手有腳,可以自己走回去。”“你看天色已晚,又下著大雪,不如我幫您把東西背回去吧。”“多謝這位小哥好意。”老婆婆卻側了側身,避過他的手,“隻是你幫得了我一次,卻幫不了我下一次,人啊,最終還是要靠自己。我尚有幾分力氣,就不勞煩小哥了。”說完便一步一步扶著牆慢慢地走了。曾二郎無言以對,卻又心生敬佩,隻能看著她一步步走遠,卻看到一言不發的陳小刀直接追過去伸手將老人肩上的扁擔背了過來。“我來幫你,”陳小刀低聲,“能幫得了一次也是好的,起碼今日您可以輕鬆一些。”老婆婆震驚道,“是你……”曾二郎也追了上來,打著笑臉,“是啊是啊,幫得一次是一次嘛。您彆看她瘦小,力氣比我還大呢。嘿嘿。”陳小刀一手扶住扁擔,一手握住老婆婆的手,“而且京城也不會每天都像今晚,是個風雪之夜。”老婆婆似乎全身震顫了一下,用冰涼的手緊緊回握住陳小刀的,“如此……多謝這位小哥了。”二人轉了三條街將老婆婆送回家,臨彆時,曾二郎特意替老婆婆拍了拍身上的雪。送走老婆婆後,曾二郎道,“陳小刀,想不到你還挺會說服人的。”陳小刀歎了一口氣,“我也是於心不忍罷了,咱們快回家休息吧曾二哥,明日還要早點去鎮撫司。”曾二郎答應一聲,剛一轉頭,卻借著幽微的雪光看到地上有一根黑色的線頭,他驚道,“這是什麼?”他剛想去撿,隻感覺周圍忽然有一陣冷風拂過,再去看時,那個黑色線頭竟然消失不見了。曾二郎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我剛才明明看見……”陳小刀躍了一步走過來,“你看見什麼了?”曾二郎拽著她衣袖急道,“一個很短的黑絲線,剛才明明就在地上,跟串著腰牌的黑絲線看起來很像!”陳小刀打了個哈欠,照例甩開他的手,“哪有啊曾二哥,彆是你眼花了吧。”曾二郎喃喃道,“怎麼會呢……我明明看到了的。”陳小刀道,“不會吧,這麼黑哪裡看得到?你是太想破案都出現幻覺了吧?”曾二郎摸了摸腦袋,回去的路上念叨了一路,“怎麼會找不到了呢?”回到家裡,陳小刀從袖中掏出那跟極短的黑絲線,拿出火折子慢慢燃儘了。還好她反應得夠快,否則隻怕那個老婆婆今晚便要露餡兒了。那個黑色線頭是她當初串腰牌的時候掛上去的,後來範沛這塊腰牌並沒有被串進去而是給了老婆婆,想必老婆婆把腰牌隨身攜帶著,所以才會不慎把線頭掉了出來。替父親伸冤這件事已經籌謀了這麼久,絕不能有分毫差錯。明天,還有好戲要上場。大雪下了一夜,積了半尺高。第二天天還未亮,陳小刀與曾二郎便冒雪早早到了鎮撫司,沒想到鎮撫司裡已經人滿為患。院落中站著錦衣衛,其他房間裡則是刑部、督察院、大理寺中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員,他們兩人為一組,對丟了腰牌的錦衣衛挨個進行盤問。陳小刀和曾二郎的口供是裴璟親口問的。裴璟先問了曾二郎那晚的情況,命人錄下口供後又傳了陳小刀進來。雖然裴璟裝得十分漫不經心,不過向陳小刀的手多看了一眼而已,她卻一下子就敏銳地察覺到了裴璟對她那雙手的格外關注。陳小刀麵上並無任何異樣,行過禮後,便聽到裴璟問,“不知陳校尉上元節當晚在哪裡?”陳小刀平靜地開口道,“那晚因為曾二哥的夫人母親生了病,曾二哥夫人回了娘家,所以小人跟曾二哥一起出門觀燈去了。”裴璟問,“就隻是觀燈?可有發生什麼特彆的事嗎?”陳小刀笑了一下,道,“也沒什麼,隻是救了個書生,教訓了一個無賴而已。”“那晚小人與曾二哥出門觀燈,恰好遇見董賴訛一個外地書生偷了他的銀子。董賴是京城出了名的潑皮,他仗著有位表叔在秦首輔的賬房底下當差,平日裡行事便有些肆無忌憚,故意將錢袋掉落,待有人撿到便說錢袋裡少了銀子,定要對方歸還自己的銀兩。“因他有兩下拳腳功夫,又與首輔門下有些牽扯,所以甚少有官差願意管他的閒事。那晚我實在看不過去,便出手幫了那書生一把。”裴璟微笑著問道,“陳校尉是如何幫那書生的?”陳小刀道,“小人出去搜了那書生的身,證明他的確沒有偷董賴的銀子。後來董賴有些慌亂,不慎掉出了懷中的銀兩,圍觀的百姓們這才發現自己的錢袋竟全都被董賴偷走,一時氣憤,還圍著董賴教訓了一番。”裴璟目光低垂,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問,“後來呢?”“後來並未發生什麼特彆的事,小人跟曾二哥觀完燈後便各自回家睡覺了,到家的時候大約是亥時三刻。”陳小刀聲音不疾不徐。裴璟低低“嗯”了一聲,又問,“陳校尉可會寫字?”陳小刀道,“小人認得幾個字,但小人的字寫得醜,見不得人的。”裴璟遞給她一張紙,“無妨,就寫你的名字吧。”陳小刀隻得起身,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陳小刀”三個字。裴璟低頭看了眼她寫的毫無章法的字,點頭道,“辛苦陳校尉,你可以出去了。”待陳小刀出門後,裴璟命人拿來剛才記下的陳小刀的口供,與曾二郎的口供進行了一番比對,微微皺了眉。曾二郎的口供裡什麼都說,連兩個人買了幾碗臭豆腐,買臭豆腐時跟人發生了口角這種小事都描述得繪聲繪色;而陳小刀雖然沒有撒謊,但卻把事情經過說的極為簡單。裴璟拿著陳小刀的口供來回看了幾遍,又想起了上元節當晚的事。陳小刀和曾二郎不知道,他們兩人替那書生解圍時,他恰好就在人群中,圍觀了整個經過。那晚他帶著小廝裴榮上街觀燈,恰好看到董賴汙蔑那個書生偷了他的錢。董賴拉著一個書生模樣約莫十六歲上下的少年調笑道,“連爺的錢你都敢拿,你也不看看爺姓什麼?”那書生忿忿不平道,“明明是我看你掉了銀子,好心好意撿起來還給你,你憑什麼說我拿了你的銀子?”董賴叫道,“我錢袋裡本有二十兩銀子,如今卻少了十兩,隻有你碰過爺的錢袋,不是你拿的是誰拿的?”書生據理力爭,“我若真是拿了你的銀子,為何不全拿走,卻還要還你十兩?豈非多此一舉嗎?”圍觀人群終於有人發出聲音,“對啊,對啊。”“為什麼不全拿?”“看這位小兄弟也是個讀書人,應該不會做出偷彆人銀兩之事吧。”董賴聲音洪亮如鐘,“書生奸詐,一般人自然不會將銀子還回來。但書生自詡讀了幾本書便自作聰明,認為隻要還回一部分銀兩便一定不會被懷疑,但小爺我卻不是一般人,一眼便看穿了他的陰謀詭計。”書生咬牙切齒道,“簡直一派胡言!”董賴一下子將書生拎起來,“你今天若不還爺這十兩銀子,就休想離開!”裴璟正想出手的時候,陳小刀忽然出來替那書生作證了。雖然隔著人群,但裴璟這個角度剛好清清楚楚地看到陳小刀的手極快地往董賴懷中塞了什麼東西,速度快到現場的人竟毫無察覺,若非他自小有一個以變戲法為生的叔叔曾經在他麵前表演過,他也完全不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校尉,居然有著如此之快的手法。這難道不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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