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小愛師姐和董小澤結婚了。這也是我今年第一次回去A市。婚禮上,小愛師姐的小腹已經隆起,她笑的一臉幸福,師娘和諸位前輩看著她和董小澤,同樣是滿臉欣慰。我摸了摸小愛師姐的肚子,小愛師姐說,將來她的寶寶也要和她一起唱黃梅戲。董小澤已經27歲,他不再像從前那樣賤兮兮,隱隱約約的,有了點當父親的模樣,變得成熟起來,見到我時不再會像個三八一樣,問東問西問林以灝有沒有給我買禮物,他也會淡淡地感歎一句:好久不見,你變了好多。我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剛做了自己喜歡的卷發,開始適應穿長裙高跟鞋走路,努力裝的優雅一點。我也不再和董小澤拌嘴,拿著酒杯喝酒時,眼睛會觀察周圍。小愛師姐悄悄告訴我,林以灝沒有過來。我點頭,“我知道啊!他去日本了。不過好像,他還得回來和我姊姊結婚。”小愛師姐把我拉到化妝間,和我說:“歆午,林公子根本不在日本,他一直在A市。”“那他的飛行員工作呢?”我淡淡地問。“去年就辭職了,我不清楚為什麼,師母也沒有提。他現在好像是去了他家的公司,但他和你姐要結婚這件事,是有報道一直這樣傳,可林家沒有任何動靜啊!你們怎麼,變成現在這樣?”我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沒有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隻是這個消息不免讓我有點震驚,我不知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初林以灝為了他的飛行夢想可以拋下一切,現在的他,或許是要像林叔叔說的那樣,安定下來過平靜地生活。我們都青春都漸漸遠去,我愛的那個飛行少年,最終還是向他厭惡的事情低頭了。婚禮上,我搶到了小愛師姐的捧花,另一個師姐憤憤不平,對我說:“歆午!你為什麼要和我搶,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也說不定呀!說不定走出教堂我也就能遇到我未來老公了!”我反駁道。師娘在旁邊笑,笑著笑著,她轉頭去擦了擦臉。從教堂出來,我去了趟福利院,福利院的老院長已經退休,新院長以為我是林家的養女,和我聊天,說:“顧小姐,林先生昨天才來過,今天你就來了。”“林以灝嗎?”院長點頭,“林先生每年都來這裡,他很有善心,和小朋友聊天,說他心愛的小女孩在這裡長大。”我點了點頭,答應著,“還真不假,確實是。”畢竟不管是我,還是姊姊,我們都在這裡生活過。離開福利院,我又去了洛洛的學校。洛洛已經長大很多了,紮著小小的羊角辮,穿著寬大的水藍色校服,看見我時,怯生生地叫“小姨”。我過去抱住洛洛,她長高了不少,已經不可以再抱起來了。現在也變得懂禮貌,我送她禮物給她買奶茶,她會說謝謝。我們坐在她學校的操場上,洛洛小聲問我:“小姨,你為什麼過這麼久才回來?我都記不清你的樣子了。媽媽總是在想你。”我笑起來,“那媽媽一定也和你說了,小姨現在很忙,正在為做專業演員而努力,對嗎?”洛洛笑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和缺了門的牙齒,“對呀!我告訴了我所有的同學,我小姨是個大美人,將來要成為大明星!”我摸了摸洛洛的頭,和她並坐在草皮上。我說:“洛洛,小姨要繼續去工作啦!等成為了大明星,第一個回來告訴你。”晚上和師娘還有林叔叔一起吃了頓飯,這也是這些年來,我第一次用自己的錢請他們吃飯。這些日子,師娘偶爾還是會去北京看我,即便我和林以灝形同陌路,對我,她仍然像是對自己的小孩。第二天我在酒店醒來,趕去機場的路上,遇見了姊姊。她特地過來找我的,攔下出租車,我沒有下車,她便坐了進來。我已經很久沒見姊姊了,她剪了短發,居然還穿起了自己設計的裙子,很少女的打扮。我掩藏住驚訝,禮貌地問:“姊姊,有事情嗎?”“歆午,我們很久沒見了,聽說你進戲劇院了,現在過得……”“你有事情嗎?”我轉頭看向她,“我趕時間,沒空和你敘舊。如果你有事,簡明扼要直說,沒事的話,彆來打擾我。”姊姊低下頭,連串的眼淚從她臉上淌下來,其實一直以來愛哭的人都是我,但現在,在她麵前,我已經很容易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姊姊說:“歆午,我不會和林以灝結婚,他不可能娶我。我談了新的朋友,現在過得很好,和林以灝已經很久沒聯係了。”“哦。”我點頭,“那祝你們都幸福。姊姊,坦白說我現在還是沒辦法放下過去,所以我不想和你見麵,等有一天我釋然了,我會主動見你的,不管怎麼樣你是我的親人,不過希望你能明白,此刻的我依舊非常失望。彆和我談林以灝了他是否娶你,是否和林叔叔做妥協,有關林以灝的一切所有,都是與我無關的事。畢竟本來,我們就該與彼此遙遠無關。”“不,歆午,其實我想跟你說,我已經放下過去那些事了,我也知道林以灝真心愛著你,歆午,我想看見你過得……”“彆說了。”我抬頭招呼前麵的司機在路口停車,“請你彆說了,下去吧!我要離開了。如你所言,現在我的前途一遍光明,我遇見了很多精彩紛呈的人,林以灝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離開放棄的我,我說過的,我不會再去挽回。”姊姊欲言又止,我替她打開了車門。回去北京,我正式成為上班族,每天為做一名合格的話劇演員而奮鬥。偶爾我和阿舒宋子昸都有空閒,我們就一起小聚,一邊熱愛工作一邊吐槽。鐘桕在娛樂圈混的如魚得水,後來因為上了一個真人秀節目,團隊給他和一個女明星炒緋聞,但他和那個女明星互相看彼此各種不順眼,引起兩頭粉絲掐架吵翻天。鐘桕非常不爽,約了原先學校話劇社裡的老朋友們一起吃飯喝酒,批鬥娛樂圈各種束縛他的條條框框。我在一旁吃著烤肉喝著小酒,聽他發了半天牢騷,最後他說他不想乾了。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他說不想乾,就真的不乾了。一個月後,他和公司的合約到期,他果斷選擇退圈,跑來戲劇院麵試。麵試那天我剛好也在戲劇院,看見他,著實嚇了一跳。看的出他對離開娛樂圈沒多惋惜,我也替他高興,最終選擇了自己熱愛已久的事。因此,我們又變成了一個演出團的成員。有了鐘桕的加入,我們的話劇演出有了更高的知名度。來年五月,我們得到世界巡回演出的機會。巡演的時間長達半年之久,離開之前,我回了趟A市,看了師娘和林叔叔,姊姊和洛洛,還有小愛師姐和董小澤的寶寶,那是個小男孩,可愛慘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十分特彆非常愛哭,哭到小愛師姐差點崩潰。林叔叔如今已經不再沉迷於工作,偶爾還會和師娘一起出去旅遊,也會來北京看我。我掙了一些錢,在戲劇院那邊,租了一個新的公寓,又過了不久,掙的錢多了起來,便狠狠心咬咬牙付了首付把它買了下來,從此背上房貸,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屋。他們知道我自己買了房子時,過來給我置辦家具,師娘仍舊像從前一樣,看到適合我的衣服鞋子包包,都會買下給我。看見我把新家布置的有模有樣,林叔叔感歎著說我真的長大了,我和他說,其實我已經長大很久了。林以灝呢?他去了哪裡,我再也沒有像任何人打探過。姊姊談的男朋友是福利院從前的老院長的侄子,長得乾乾淨淨,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研究生剛畢業,在A市有名的金融企業上班。他追了姊姊好長一段時間,據說是很久之前,在福利院看見姊姊時就喜歡上了,但姊姊仍舊沒有徹底對人卸下心防。單從表麵來看,我覺得這個人各方麵都還不錯,我不知道姊姊後來會不會和他繼續發展,但這些和我無關。出國的那天晚上,姊姊突然給我打來電話。她問:“歆午,你要離開了嗎?”我回答是。她繼續說:“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話,聽我說完。歆午,我要說林以灝的事。我很後悔我當初做的事情,在我破壞了你們的訂婚後,我就後悔了,我知道那時候你真的恨上我了,林以灝也是,我的固執害了許多人。坦白說直到現在,爸媽的離開仍舊是我的心結,不過你如果對林以灝還有感情,歆午,重新再去愛他吧!”“我要掛電話了。”“歆午,你知道林以灝現在在哪裡嗎?”姊姊加快了語速,“他一直在A市,你知道你師娘為什麼一直沒和他提起他嗎?他生病了,和你提的分手,那次不是被我逼的,我不否認後來的我對他真的動過心思,因為生氣嫉妒和恨,逼著他娶我。但是他喜歡我的那一小段時間,僅僅是一個小男孩對異性姐姐的一點好感,你……”“什麼病?”我問,原本坦蕩的心再次被揪了起來,突然發現所有和林以灝有關的事,我無論怎樣裝的從容淡定,始終還是沒辦法真正放下心來,我是真的還愛著他,要放棄,不知道還要花多久,我也是真的儘力了。問完,我覺得姊姊可能會窺見到我的心思,又刻薄地補了句:“絕症嗎?”“不是,歆午,他被人用刀捅傷,造成肝臟破裂,大腿失去知覺,一直到現在,還需要定時去國外做康複治療。”“誰捅的他?”“他喝醉酒和人打了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我沒有再說任何話,迅速掛掉電話,蹲在候機室裡,嗚咽了起來。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林以灝了,這次夏天又要來了,可是他騙了我,他沒有繼續陪在我身邊。六月中旬,我們來到了意大利,我第一次來意大利,對這裡充滿了好奇。第一輪演出結束後,大家一起坐巴士在羅馬街頭觀光。鐘桕坐在我後麵的座位上,看著車窗外古老浪漫的建築,像個詩人一樣感歎:“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人出生就在羅馬,不過沒關係,我們最終還是到了羅馬。”我回頭看他,他故作憂鬱地淡淡一笑。這時同行的指導老師手機響了,她的手機鈴聲是小星星,是她女兒打來的電話。我們跟著手機鈴聲唱起了小星星,不知道是誰開了個口,來了句:“爸比,你會唱小星星嗎?”突然間所有人,從“Twiwitlestar,HowIwonderwhatyouare”唱到了國內熱播的綜藝《爸爸去哪兒》主題曲。鐘桕拍了拍我的頭頂,我轉過頭去看他,還以為他要和我說什麼話,結果他屁事沒有,就是在撩騷而已。他知道怎麼樣能笑的俘獲女孩子的心,故意表現的超級迷人,但二十四五歲正值年輕帥氣,怎麼也顯示不出油膩。他麵對著我唱:“謝謝你光顧/我的小怪物/你是我寫過最美的情書。”周圍人紛紛起哄,我打掉鐘桕那隻不安分的手,嘴裡罵著你有病,又拍著手,和一車廂裡的人一起唱起這首歌。羅馬的街頭高貴典雅,霓虹燈下的夜景絢爛多姿,我想起鐘桕剛剛那句感歎——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有人出生就在羅馬,不過沒關係,我們最終還是到了羅馬。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誠然有很多幸運,但說到底,其實也挺不容易的,孤身一人時才後知後覺,每一種生活方式都不輕鬆。車窗外不斷更替的風景,在我眼前一一逝去,我又一次想起了林以灝,我嘴裡唱著《爸爸去哪兒》,想著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我們這會兒應該也結婚了吧!可能還要再過兩三年,我也想對一個像他也像我的孩子說:我的寶寶,歡迎你來這個世界。我是你的媽媽,謝謝你光顧,我的小怪物。我二十三歲了,已經不再偏愛總裁文,塗姨媽色漿果色的口紅也不會再被人說裝成熟。我也弄丟了很多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隨著年紀的增大,奶茶和蛋糕這種甜點愈發不想碰,那個一直陪在我身邊的男孩已經離開,我開始真正長大,變得成熟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