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意大利，我們下一場去了法國，再是德國。德國我們去的是法蘭克福，抵達的時間早了兩天，趁著這段日子，我們去坐火車遊玩。同行的夥伴一直想去柏林，正好那天是鐘桕的生日，我們便計劃著去柏林慶祝。想想他對我一直以來的照顧，我狠狠心咬咬牙，定了最貴的餐廳給他慶生。鐘桕很開心，他說我是摳門精，難得大方一次，他勢必要吃垮我，點了好幾瓶紅酒。我一臉鬱悶，想想那都是自己白花花的銀兩，心痛到不行，他還一直起哄讓我們給他唱生日歌，連吃了好幾塊奶油蛋糕。餐廳的另一邊坐著兩個金發碧眼的美人，鐘桕偷瞄了幾眼，神氣地和我說：“那兩個美眉看上我了，我現在過去，她們一定會請我跟她們一起喝酒。”我“切”了一聲，身邊的師姐說：“旁邊好像有歪果仁在看著歆午。”我笑了起來，鐘桕拿起酒杯和我打賭，他說他能搭訕對麵的外國美眉，如果對方問他要聯係方式，我明天就和他去坐觀光火車。我不置可否，放下紅酒，看著高腳杯上淡淡的口紅印，猩紅的酒在杯中蕩漾，與此同時，還有我濃妝下的豔麗五官。我不僅長大，還變成熟了很多。鐘桕在眾人看好戲的目光中，自信滿滿地去找了對麵的美女。這時服務員走到我身邊，彎腰遞給我一張卡片，他用英語和我說：“Goodevening,madam,thisisforyentleman.”我接過卡片打開，裡麵是熟悉的漢字。師姐從我手裡搶了過去，她說，“是不是剛說的那個歪果仁？讓我們看看德國男人的浪漫！”說著她大聲讀了出來——“顧歆午小姐，好久不見，我是Dean，你的……”我聞言一怔，立刻把卡片搶了過來，盯著它看了下去。上麵寫——【顧歆午小姐，好久不見，我是Dean，你的維吾爾小孩。我們又一次因為緣分再見了，然後還是因為我的把握不住而錯開。我在你對麵的桌上用餐，看見你和新的朋友們一起，笑的很開心，於是決定不再上前打擾。這頓飯我買單，你遠道而來，當作是我作為東道主的心意，我當作是我請你吃的飯，當作你就坐在我對麵，拿著你喜歡的總裁文，鼓起腮幫子為雙雙打抱不平。祝你開心，美麗的姑娘，真開心看你長大了。】我抓緊卡片，迅速站起身朝餐廳外跑去，外頭人群稀稀落落，再也看不見我熟悉的那個人。曾經的維吾爾小孩如今已經博士畢業成為大學講師，在各地權威雜誌發表學術論文，參加國內外各種講座，他真的是年輕有為。上個月我看到阿舒發給我的學術新聞研究鏈接，他成功申報了一個了不起的專利，在一個國際知名期刊上發表文章。但那些生僻字我又看不懂，一個個藥品名稱根本記不住，我們始終不是一路人，直到現在我也沒變得聰明起來。遍尋無果後，我站在餐廳門口，轉身看見玻璃櫥窗，對著它笑了起來，帥氣迷人的維吾爾小孩，好久不見，我也祝你開心，可愛的男孩，真高興你擁有了新的生活。我笑著看著玻璃櫥窗前長大了的自己，想起十八歲那年坐在我麵前的柳煜安，他問我生日願望是在吹蠟燭前還是吹蠟燭後許，我和他說，你才二十三歲，來日可期。現在二十三歲的那個人是我了，我笑起來，臉上帶了點疲憊，但是真的開心。第二天我沒有和鐘桕去坐火車，我一個人去了柳煜安的學校，沒有刻意去找他，隻是想看看，我的好朋友在什麼樣的環境下生活。我在他們學校晃蕩了四五個小時，到了中午，準備回去法蘭克福和大家會合了。走到火車站時，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轉過身，對柳煜安說：“Dr.Dean,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柳煜安笑著伸手撓了撓頭，“昨晚回去，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聯係你，今早過來學校就看見你了，為了跟你，我上午的兩節課沒過去，等下要被學生投訴了。”我跟著笑了起來，他說：“戲劇家，老朋友一起敘敘舊吧！”我跟著柳煜安去了他現在的家，他的爺爺奶奶已經八十多歲，對如今這個唯一的孫子打心眼裡疼愛。奶奶是中國人，眼睛已經失明，聽柳煜安說帶了朋友回家，伸手要摸我的臉，我過去和她打招呼，她說：“一定是個聰明漂亮的姑娘。”下午柳煜安的爸爸回來，親自下廚做飯。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我悄悄告訴柳煜安，我覺得柳叔叔長得很像憨豆先生。柳煜安忍不住笑，問我：“估計你心裡一直叫他憨豆吧？顧歆午，你真是取綽號鬼才，我老頭是憨豆，我是維吾爾小孩。”柳煜安帶我去看他的臥室，裡麵有一貨架的汽車模型，他說那些都是他小時候想要擁有的東西，雖然直到現在才真正擁有，但他的心，被很多人和事物治愈了。母親和妹妹相繼離世後，父親變老了許多，不再忙碌於工作，開始回歸家庭，照顧父母，疼愛兒子。柳叔叔做了豐盛的晚餐招待我，飯桌上大家用中文交流起來開心愉悅，可以看出柳煜安現在被很多人疼愛著，有充滿愛的家，還有欣欣向榮的事業，我就知道，上天總有一天會再次眷顧他，他是多麼優秀的人啊！早早地吃過晚餐，趁著天還沒黑，我得回去了。柳煜安送我去坐火車，去火車站的那段路上，他和我提起了林以灝。他問：“你和林以灝還沒有和好？”“你怎麼知道？”我反問。“如果他和你在一起，你的狀態應該會比現在好。”“可惜我們不會再一起了，偶爾想起，我確實感到可惜，但這也不算意外吧！我早就接受這樣的事實了。”我輕輕地感歎著。“但是你有想過其中的原因嗎？”柳煜安繼續問，“當初他那麼愛你，你逃了訂婚他也不怪你，歆午，他沒有跟你姐結婚吧？那種謊話你怎麼會信？”“你想錯了，我是不信的，我知道他隱瞞了我事情，姊姊告訴過我，他和人打架受傷在醫院躺了好長時間，現在還沒恢複過來，我也傷心難受，可是我還是氣啊！氣他這些事都不告訴我，我們在一起將近四年，到頭來他還是隻把我當成一個要被保護的小孩，我完全可以做到和他一個承擔所有的事，我想要的隻是和他在一起，不管他還是不是那個有夢想的飛行員，不管他身體健康與否，可他不這樣想。”“因為每個人的愛人方式都不一樣，歆午，你覺得愛人是要一起承擔苦難，但林以灝作為男人，他會更希望自己愛的人過好的生活。”“我明白的，所以我現在一直在證明。”我說，“我過得很好，如他所願。”柳煜安抿了下嘴唇，“當年我是有機會和你在一起的，你知道後來是為什麼沒有嘗試著去表白追求你嗎？”我轉過頭看柳煜安，他繼續說，“你還愛著林以灝是其中之一的原因，更重要的一點，是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比不上林以灝，他和你分手，根本不是誤會你喜歡我，你姐姐應該沒有告訴你，他和誰打的架。”“和誰？”“就是我給你們製造誤會的那晚，你從酒吧出去回學校，路上遇見了詐騙團夥，林以灝發現了不對勁，悄悄報了警，你脫身後，他被那群人連捅了好幾刀，如果不是警察及時趕來，他大概率是活不下去的。”我捂住嘴巴，柳煜安繼續說，“所有他後來沒繼續他的職業夢想，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徹底失去了當飛行員的資格，他的工作是這樣沒了的。歆午，在他消失的那半年裡，他在醫院昏迷了很久，差一點他就和Nevaeh一樣了。我自知自己愛任何一個人，比不上他這個地步，所以我想，這個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愛你了。”我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柳煜安繼續說：“或許對林以灝來說，飛行和你，都是他的熱愛和夢想，後來你的前路越來越寬闊，他卻要回歸世俗和現實作鬥爭了，他的飛行夢想和你，都變得遙不可及。”我差點摔倒在車站裡，而後擦掉眼淚，上了火車。我心愛的人呐，我差點一時衝動，又想飛奔回去再當舔狗，把他追回來。坐在車廂裡，我和柳煜安招手，火車開動時，他突然追著走了起來，大聲和我說：“歆午，有一句話，時隔這麼久，終於有機會可以告訴你，能遇見你是我繼遇見雙雙之後的第二個幸運。下一次我去北京，你再請我吃麻小，陪我過一個生日，好不好？”我伸出兩隻手，打著OK的手勢，讓他快點回去。他停下腳步，笑了起來。如今柳煜安28歲了，距離我第一次見到他，已經過去很多年，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而我的林以灝，他再過四個月加23天，就要到26歲了。回去我和大家回合，化好妝上台演出，那是一場喜劇，我在舞台上笑的像個傻子，舞台之下烏泱泱的人群，一眼看過去，我想起畢業彙演的那一天，我站在學校的演出中心，一次又一次尋找林以灝的影子，而今我知道他不會再來了，但我也知道，他一定還在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