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aeh走後，柳煜安消沉了一共三天，三天以後，他果真迅速地調整好狀態。他開始花更多的時間來打理自己的生活，讓我幫他挑選新的衣服、推薦喜歡的餐廳。他和大家一起玩鬨，出國參加學術會議時，還會主動問我們要不要代購。偶爾他來學校看我，我會介紹我的朋友和他認識，試圖讓他擴展交際圈，但很顯然，他和我學校這邊的朋友，沒有什麼聊得來的話題，我又開始慫恿他去和他們實驗室的同學建立友誼。我害怕他會出意外，有時間就會去找他，跟他分享我遇到的趣事，他也會和我說他的事情。三個月後，柳煜安的抑鬱症由中度轉為輕度，不再依賴藥物。我開始放心下來，而他的科研工作依舊很忙碌。學長學姐們的話劇巡演結束後，大家回來了學校，有一個學姐臨近畢業，決定回家鄉實習，無暇再顧及話劇社這邊，她退隊後，我又被招了進去。再次和大家一起演出話劇，我每天學習的無比認真。寒假我沒有回去A市，我在話劇社演話劇，戲曲社唱黃梅戲，偶爾跟著老師或者學長學姐跑跑劇場見見世麵，除了表演，剩餘的時間我開始用來學習英語，中學時我英語成績還說得過去，現在每天早起和睡前各抽半個小時讀讀背背，也不是很困難。除夕那晚，公寓裡的人約定好都沒有回家，半夜一起去城郊放煙花，師娘給我寄過來的最新款大衣被江辰不小心用煙火燙了個洞，但我還是好開心好開心。跟著大家一起在雪地裡跑來跑去，摔倒後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為了一點細小的幸福樂此不疲、皆大歡喜。偶爾想起林以灝時，我還是會去喝喝酒，跟同學們一起唱歌跳舞玩到深夜，每當這個時候過去，我都會感覺很疲憊，但它似乎也在提醒著我，說顧歆午，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偶爾有點傷心難過，記得好好發泄，發泄不了，記得吞進肚子裡。來年三月，我們準備了將近半年的話劇《暗戀桃花源》被選作百年校慶的演出節目。剛好師娘前幾天來北京的戲曲論壇參加講座，她便留下來看我們的演出。演出那天，公寓裡的朋友都過來看我表演。鐘桕學長來到後台時，有記者專門過去采訪他。他沒有過來和我扯東扯西，路過我身邊，扭頭逃開記者的視線範圍，偏過臉低頭摘了下墨鏡，飛快而又騷氣十足地向我拋了個媚眼，這個樣子在他的粉絲圈裡曾被製成表情包，叫做——用愛發電。……真的好有毒。師娘也看見了鐘桕學長，師娘的眼睛很厲害，她輕輕地掃了鐘桕一眼，便立刻轉頭來觀察我的表情，不過也隻是拉起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叫我上台不要緊張。我經過師娘十幾年的辛勤培養，對參加各種演出和比賽都已經習慣，雖然這是一場重量級大咖表演，但我也隻是個混臉熟的，沒有很大壓力。演出進行的非常成功，除去有明星學長學姐做宣傳，係裡的資深老師也親自上陣，整場表演下來，觀眾評價甚高。我演出完，立刻出來陪同師娘去機場，她要回去給梨園招的新人做最終審核。快到機場的時候，師娘問我，“歆午，你恨阿灝嗎？”我搖頭，沒有說謊，我可能確實還會怪他，對他的所作所為生氣又無奈，但是談恨，說不上，我誰也沒恨過，頂多是討厭而已，而對於林以灝，還是愛他更多吧！當然了，這話我沒有說出口。師娘又問：“歆午，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反對你來北京上學嗎？”“為什麼？”“因為想自私一點把你留在身邊，我們歆午機靈善良，又生得好模樣討人喜愛，我怕你會麵對更大的誘惑，最後和阿灝一起走下去的人不再是你。”我想起師娘今天看到鐘桕時的片刻失神，還有我和柳煜安聊天時她打量的雙眼，然後我說：“師娘，我們都長大了，未來我終將會遇到屬於我的親密愛人，我已經了解愛情是勉強不來的東西。”“但你們年輕人的未來那麼長，如果有機會，我願意相信，最後和你在一起的，還是阿灝。歆午，你們錯過彼此，是真的遺憾。”師娘說著，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歆午，你答應我，再留一次機會給阿灝，可以嗎？所有的難題，我會儘力為你們解決。”我沒有說話，輕輕地拍了拍師娘的背。心裡卻在想，這話說的，就好像我有主動權一樣，我明明，是被拋棄的那一方啊！師娘過完安檢後，我準備回學校。這時手機響了，我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往出口走，阿舒在電話那頭告訴我等下要去打卡的餐廳地點，又問我現在在哪裡。我回答著自己馬上就回來學校，而就在這時，我突然看見了林以灝走進了機場。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你說巧不巧，機場那麼多個出口入口，他卻偏偏和我撞到了，而且他也看到我了。林以灝看見了我，在人群之中，隻是抬頭片刻，而後他立刻轉身朝另一邊走去。他穿著黑色衛衣戴著黑色鴨舌帽，走到人群之中，稍快一點我就看不見了。這個時候我原本該裝作看不見的，但還沒有想到這一層，我就衝了過去，一直追著林以灝，他走在前麵沒有回頭看，我跑了好久，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飛奔過去抓住了他。林以灝被我抓住衣袖，回過頭，看了我兩眼，並不意外。這下我倒不知所措了，我的天我抓他乾什麼啊？我……我不知道……林以灝拉開我的手，他說：“小女孩，好久不見了。”“你怎麼在這裡？”“我今天的航班目的地，在這裡。”他回答道，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們還在維係過去的那種關係，像我少年時代被他經常性地放鴿子，然後逮住他質問時一般，從容不迫地和我撒著謊。感覺到一陣尷尬，我把手抽回來。他看著我，和很多無聊的對話開頭一樣，問：“你還好嗎？”“挺不好的。”我回答，“但是好不好，和你沒有關係，對不起，我一時有病，才過來抓的你。你走吧！我也走了。”我說完，轉身離開了。這時林以灝突然上前一步擋在我跟前，他微蹙著眉，似乎有什麼想說的話，在糾結要不要說出口。我這樣以為著，就問了出來，我問：“你想說什麼？”他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小女孩，如果你還能變成原先的你，那我為你高興。”“可我不高興，我不想變成原先那個蠢笨的自己，在謊言裡樂嗬自在。”我耷拉著眼皮，麵無表情地說著，又抬眼補充，“抱歉啊！我沒有內涵你。人難免要長大，我隻是想說，我不想一直當個傻子。”林以灝低了低頭，突然牽起我的手，把我往他身邊拉扯了一下，說：“以後不要再喝酒了，酒精很危險。演戲的話，記得投入一點，但彆太辛苦，也彆因為我影響自己，多想想開心的事，做回原先無憂無慮的自己，知道嗎？”“你這又是弄哪一出？”我輕輕地把他推開，抽出自己的手，抬頭問，“說不要我的人是你，現在弄出這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也是你，渣男的標配你樣樣具備啊林以灝，我已經向前走了，為什麼要把我往回拽？”林以灝笑了笑，他說：“我們歆午真的長大了不少，有時間嗎？有些話我想和你說說。我……”“沒有，等下回去要和朋友們聚餐。”我說話的語氣變得僵硬起來，拉了拉身上背的包，轉身說，“冒昧打擾到你，再見。”說完我往機場外走，我沒有回頭，一直到我攔到出租車上去時，我才看見，林以灝就站在我身後，他原來一步步跟到這裡了。然後在車子開動的時候，他朝我揮手，突然開口說：“歆午，我好想你。”平穩寬闊的大路上，車開的很快，我仔細反應了下，確定林以灝剛才是在說想我。打開車窗看了看外頭的天空，快到傍晚了，黃昏時落日，大片橙紅與城市久違的靜謐之下，我的眼睛微微腫脹，抬起手揉了揉，弄花了眼妝。下車之前，我控製好了情緒，補了眼妝，在學校戲劇院門口下了車。下車時一群人蹲守在戲劇院門口，幾個看上去比我稍小的女孩子跑過來問我，“小姐姐，你是《暗戀桃花源》裡的護士嗎？”我點頭，其中一個女孩又問：“你認識我們鐘桕哥哥嗎？”我搖頭，“鐘桕是學校裡的明星學長，我和他私下沒交集噢！”幾個女孩看上去應該是中學生，聽我說不認識，個個垂頭喪氣，不過也就持續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女孩又高興起來，問我：“那小姐姐，你可以和我們拍張照片嘛？反正再怎麼樣，你是和我們哥哥同台演過戲的人，也許有一天你也能成為大明星！”emmmm居然有人來找我拍照，我點頭答應，順帶著整理了下頭發，她們舉起相機時，我故意把臉往右邊偏了一點，盤算著這樣上鏡會有立體感，顯好看。這幾個追星女孩很自來熟，跟我拍完照，還拿出她們今天拍到的鐘桕生圖給我看，感歎著哥哥的帥氣迷人。我隨意瞟了幾眼，突然在一張鐘桕的生圖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我看見黑色帽子黑色衛衣，還有林以灝喜歡的限量款聯名係列球鞋，雖說沒有正臉，但那個背影，我又怎麼會認錯呢？那分明就是林以灝！那個我最喜愛的男孩子。這時小女孩又劃到另一張照片，我連忙說：“讓我再看看前一張！”“怎麼了？”我緊緊地盯著林以灝的背影，目不轉睛地說：“鐘桕學長真的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