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北京，我抱著阿舒哭訴了很久。阿舒一麵安慰我，一麵連連感歎，說知人知麵不知心，林以灝不是個東西。晚上柳煜安回來的很早，他看見我，問：“你還好吧？”我明白阿舒把事情都告訴他了，這時候自己情緒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我說：“我沒有事。”這時言展突然冒了出來，他給阿舒使眼色，讓阿舒跟他出門。阿舒便鬆開我，說：“我上班的時間到了，歆午，你彆傷心了哦！我下班回來陪你。”我知道她今晚沒有班。他們走後，房間裡隻剩下我和柳煜安。柳煜安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他說：“顧歆午，你最愛的那部電影，《獅子王》，裡麵有一句台詞，你應該有印象。”“你說。”“When the world turns its ba you,you turn your ba the world.(如果這個世界對你不理不睬，你也可以這樣對待它。)”柳煜安繼續說，“這句話不管放在哪裡，都是可以說得通的，愛情也是。顧歆午，既然你愛的那個人沒有珍惜你，必要的時候，把他放在昨天吧！”“但是真心喜歡一個人，也被喜歡過，放棄談何容易？”我輕輕地感慨道，“柳煜安，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我為什麼那麼喜歡他，好像來這世上一遭，就是專門為他而來一樣，從前我一受委屈就想找林以灝，現在長大了，委屈可以自己承受，麻煩可以自己解決，但所有傷心難過、快樂充實，我體會到的所有酸甜苦辣，通通想與他分享。”“我還不知道真正愛情是什麼樣子的呢！”柳煜安輕輕地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問我：“上次我給你說的，雙雙和阿深的故事，你記得講到哪裡了嗎？”上次，上次說這個故事，我記得是在很久之前了。我想了想，還是有印象的，我說：“你上次說到雙雙懷孕了，正在糾結要不要原諒阿深，後麵就沒說了。” 柳煜安點點頭，他問:“你覺得，雙雙會原諒阿深嗎？”“我覺得不會。”“原因呢？”“原因是我同樣作為女孩，我站在自己的角度出發，假設雙雙受到的那些傷害加注在我身上，阿深的一係列行為是對心愛之人最大的不尊重。或者雙雙原諒他，自己也能擁有好的結局，兩全其美皆大歡喜，可阿深這樣的人，他怎麼可以半點報應都沒有呢？憑什麼雙雙要給他生孩子呢？”“你說的不假，孩子後來流產了。”柳煜安轉動了下手表，“歆午，雙雙也是性子烈的女孩，她不可能輕易被馴服的。”“那阿深什麼反應呢？”“雙雙做人流時，事前阿深不知情，那天阿深出去應酬，雙雙一個人在家，她給父母打電話，說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她清楚縱使阿深愛著她，也愛著他們的孩子，但她和孩子，都不能和阿深的家族事業相提並論，她不敢篤定阿深將來會不會改變，把孩子當賭注的話，很險。”“可是雙雙的父母，一直是站在阿深那邊，賣自己女兒的啊！”我問，“他們又怎麼可能同意雙雙打胎呢？”“你沒說錯，但這個時候，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幾乎是雙雙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幫助雙雙明確了選擇。”“是誰呢？”“雙雙僅有的朋友，朋友當時人不在國內，因為自己的日子也過得比較棘手，平時對雙雙也少關心。某天深更半夜接到雙雙的電話，聽雙雙說懷孕了不想生孩子，那個朋友喝醉了酒，在電話那頭說，不想生就彆生，反正你還年輕，自己先做個孩子吧！“掛了電話後，那個朋友沉沉睡去，一覺醒來才發現哪裡不對勁，而隔了一個大洋的中國這頭，雙雙在一個不正規的小診所裡，結束了那個孩子不足三個月的小生命。“雙雙這次先發後置，阿深完全沒料到雙雙這一出，他找了雙雙一個晚上，身心疲憊中，得知了雙雙墮胎的事實。那是一個男嬰，如果生下，將是阿深他們家族的長孫。”柳煜安說道這裡，突然問我，“你覺得解氣嗎？”“雙雙怎麼樣了？阿深會打她嗎？”我想到雙雙做完這件事後，會遭遇阿深以及自己父母怎樣的待遇，不由得開始為雙雙感到痛心，但是另一方麵，我寧願劇情往這個方向發展，也不願意看見阿深有好的生活，他該得到報應。我就是那種，願意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人啊！“沒打。”柳煜安回答，“甚至都沒有發火，雙雙流產後身體虛弱，一直是他親自照顧。阿深並非十惡不赦的壞人。但阿深的母親接受不了這件事，她原本就看不上雙雙，得知自己的孫子被雙雙打掉後，甚至都有了殺掉雙雙的念頭，明麵上的教唆和暗地裡的調查陷害都開始設計起來。“如果說先前有了點因感動而產生的感情，那麼阿深對雙雙流產後無微不至的照顧，則是雙雙愛上阿深的開始。阿深也恨雙雙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孩子幾乎是他對自己這個小家庭的所有希望，他對雙雙的又愛又恨，想要放棄又無法甘心，這種矛盾心理讓他非常不好過，畢竟一開始是他在控製雙雙，但在無知無覺中，雙雙已經控製了他幾乎所有的思想。”“雙雙好可憐，她愛上阿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這兩個人不合適的，他們的個性都太強了。”我說著這些話，沉浸在了彆人的愛情中，一時忘記自己失戀的悲傷。但柳煜安這個人太不厚道了，這麼一個故事，就算是個長篇，我用上三兩天也能看完了，他拖遝著講大半年了，到現在也才隻說到女主愛上男主，結局還是讓我不得而知。他說:“今晚大家都會回來，歆午，晚上煮火鍋，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那你什麼時候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結局呢？”“下次吧！下次說的時候，全部告訴你。”“我現在隻想知道一樣，雙雙最後的結局是好是壞？”“這很難說，因為我隻是事件的聽聞者，我也不知道現在的雙雙，對目前的狀況，是慶幸還是惋惜。”柳煜安說著，對我笑了起來，他從沙發上起身，麵對著我說，“走吧！”我起身揉了揉眼睛，傷心這會兒倒沒怎麼傷心了，和柳煜安一起去了趟超市，我們買了很多蔬菜和生鮮，過了一個月，我感覺他變快樂了一點。試探著問了下Nevaeh的情況，得到的回答：還是老樣子。回到公寓時，大家都回來了，宋子昸和孫上琪布置好了餐桌，擺上電磁爐和大大小小的餐具。我和阿舒去廚房洗菜，言展和江辰就在弄生鮮，大家看上去都很開心，我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柳煜安吃不了辣，煮火鍋時，隻吃了一口牛油麻辣鍋，就被辣的不行，白白的臉蛋被嗆的通紅，平時裡隻見他高冷，這會兒好好笑。我本來是不想笑的，畢竟我是一個剛剛失戀的人。所幸身邊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他們會幫助我走出這場困境。孫上琪把芝麻醬濺到我的白色毛衣上時，阿舒就幫著我打他，一群人哈哈大笑，我覺得自己仍舊是被愛護的。次日師娘打電話告訴我，林以灝去了東京。我就此切斷了和他的所有聯係方式，他有沒有和姊姊在一起、姊姊是否會愛上他，我既不會祝福，也不想阻撓。包括姊姊，我也沒有再主動聯係過她，偶爾她會打電話給我，她問我什麼我答什麼，很少多說一句話，是的我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憤。我在公寓裡閉關了三天，三天後，去學校排練話劇。指導老師覺得我現在的狀態不對，她有意提拔我，以為我有天賦，表演有靈氣不生硬。我固然也不想辜負老師對我的期待，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把注意力集中在表演上，但越是這樣，我越是沒法集中注意力，每個夜晚，我都整夜整夜的失眠，我想念林以灝，忘記他這件事，太難了。這期間，偶爾我會去醫院看Nevaeh，柳煜安的科研工作似乎沒有從前那麼忙了，他常常有閒暇的時間在家裡看紀錄片，也不總是看紀錄片，偶爾大家出去聚餐，打卡密室酒吧KTV，他有時也會去，似乎是開始嘗試著接受我們的生活方式。偶爾我也會去酒吧聽阿舒唱歌，最近酒吧新出了一款雞尾酒，酒保經常會送我新品，雞尾酒酸酸甜甜，喝上去沒多少酒精味，很像林以灝從前給我買的快樂氣泡水，我還挺喜歡喝的。這玩意有點上頭，我從剛開始隻能喝半杯，到後來一次要續上三杯，喝的頭暈腦脹，這種感覺彆提多舒服了。柳煜安常常跟著我一起過來，我喝醉了，他就帶我回去。每次我一喝醉，就想給林以灝打電話，拿著手機瘋言瘋語，好在清醒時我早已拉黑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倒不是防著他聯係我，我是不想讓自己再去聯係他。有一天晚上，柳煜安開車帶我和阿舒回去，我在車上睡著了，下車時阿舒把我往車外拉，我睜開眼睛，看見站在車門外的柳煜安，突然腦子抽風，叫了聲林以灝的名字。然後柳煜安對我說：“顧歆午，你清醒點，這裡沒有林以灝，他如果想找回你，隨時可以過來，甚至通過電話郵件任何一種方式，他都沒有找過你，一個男人真的愛你，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可以赴湯蹈火向你走來，但是你的林以灝，他什麼都沒做，隻有你自己在折磨自己，你自己想想你這樣值得嗎？”我微微抬頭，半睜著眼瞥見他正經的模樣，阿舒一邊拉著我，一邊小聲說：“Dean，你有什麼毛病非要提起這些？”我嗬嗬嗬地笑著，繼續垂下頭去晃了晃，再次閉上眼睛，裝作自己根本沒有清醒過來。柳煜安歎了口氣，對阿舒說：“早晚她得明白，你覺得殘忍嗎？這是事實。”說完他讓阿舒把我的手搭到他背上，把我背回房間裡。我抱著被子睡過去，等他離開，自己在被窩裡翻出手機，一遍遍地翻看著曾經和林以灝一起拍過的照片。柳煜安的那些話並不殘忍，它隻是讓我好不容易沉浸在酒精裡的頭腦，又一次清醒了。這樣行屍走肉的日子，倒也沒持續多久，正式開學後，我們的話劇排練也進行的差不多了，我總算稍稍有了點進步。鐘桕學長前段時間忙著新電影的宣傳全國各地奔走，這時從外地趕回來，和大家一起進行彩排，學校已經為明年的百年校慶做提前的節目選拔，屆時會有很多知名校友回校參加，他們都是演藝界和戲劇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鐘桕的團隊和戲劇老師都在積極策劃，想為我們爭取到在百年校慶表演的機會。鐘桕的團隊還打算借此來為鐘桕宣傳一波，把他往實力派演員的方向拉。我能看出鐘桕學長是真心熱愛表演，聽學姐說，前段時間他有一場戲，在海邊跳海，那天天氣不好，一個鏡頭拍了五十遍仍然過不了，期間他還被海星蜇了一口，回酒店後一直高燒不退，第二天淩晨三點就起床化妝趕去片場。雖然他在娛樂圈內已經小有名氣，對學長學姐表麵上都還算謙卑，但他經常找我聊天，給我的感覺還挺自大，私底下比較愛講臟話，與他們公司給他安排的小清新弟弟人設有點差距。起初他撩我，我猜想是因為他不敢再撩他的搭檔，一個童星出道的傲嬌美豔學姐，被他撩了幾次差點揍了他。但他本身又是話癆，可能是因為我表現的稍微平和，講話比較有趣，他漸漸把撩我當作日常，時不時還有點暗示，我拒絕的很明顯，他也可以視而不見。我不喜歡他，也不討厭，他是很優秀的男孩子，他對表演的熱愛和專注，令我好生佩服。有一次半夜排練完，他請所有人出去吃宵夜。在餐廳包廂裡，他坐在我旁邊，和我搭話問我最近又在看什麼總裁文。我們由總裁文談到了他上個月上映的那部電影，我說：“你現在在娛樂圈名氣很大了，很多學長學姐踏進娛樂圈後，都不願意再回來參加戲劇表演，你為什麼還要推掉劇本和綜藝，回來參演話劇呢？”鐘桕說，做流量是為了賺錢，而他內心，向往做一名有實力的演員。他的這些話，改變了我對近年來娛樂圈層出不窮的新生代愛豆的看法，是我認為值得尊敬和學習的人。鐘桕問我：“你呢？為什麼拒絕我給你推薦的製片人，和我一起演戲這麼不情願的嗎？”我搖頭，我對表演談不上多大的熱愛，娛樂圈又競爭激烈、瞬息萬變，我擠破頭或許可能擁有一小塊席地，但我不想這樣做，我僅有的能力渴望用來認真對待我現有的一切。再說即便我真想進入娛樂圈，想必師娘，還有……林以灝，大家也是不願意的。讓我一直堅持表演的原因是，我長這麼大，表演幾乎是我最認真對待過的事，它必定會成為我將來養活自己的一技之長。阿舒說我，是那種與世無爭又生來幸運的人，我能被戲劇老師看中，在各種話劇、舞台劇和戲曲演出中蹭眼熟，是一件很讓他人嫉妒的事。鐘桕又問我：“你不進娛樂圈，是為了兼顧你男朋友的情緒？他不想你進？”我還沒回答，他繼續說：“歆午，你這個男朋友管的真寬，你要為自己而活，指引你一條明智之路——踹了他！考慮下我唄！”曾經為了避免鐘桕的撩騷，我明確告訴過他，我有男朋友的事，林以灝也來過話劇社，雖然沒和他碰上，但他肯定聽彆人說過。不過他這一點很讓我嫌棄，就是他放的比較開，明知你有男朋友，他會說：你又沒結婚，談個小戀愛有什麼可說的？再多談幾個，比較比較哪個更好唄。我喝了口紅酒，仰起頭睜大眼睛，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散發著絢爛的光芒，我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嘴裡滿是紅酒的醇厚與香甜，我不再抗拒酒精，相反一點點愛上了它。人很善變，有些來源於舊時光的習慣原以為是賴以生存的支撐點，而在之後的生活中被無知無覺地消逝竟不會有察覺。我沒有告訴鐘桕，屬於我的那段夏日限定戀情，已經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