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正是T大外麵那條商業街最熱鬨的時候。秦晞和幾個姐妹正邊聊天邊往回宿舍的路上走著。“喛,我說秦晞,計算機係的那個範良不是挺好的嗎?你怎麼對人家這麼冷淡啊!”聽到吳萌的話,秦晞無奈一笑,露出頰邊兩個小小的梨渦。“你沒看出來嗎?我和他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他說啥我不懂,我說啥他也不懂,牛頭不對馬嘴的兩個人,怎麼談得出感情啊!”旁邊的方珍珍嘖了一聲,望著秦晞的眼神又是嫌棄又是心疼。“我看你就是忘不了趙雲深,就算人家的失蹤跟你有關,但兩年時間過去,連警察局的人都叫我們彆抱希望了,你……你就不能彆這麼死腦筋麼!”她這話一說,大家都愣了下,秦晞臉上的笑色也迅速黯淡下去。知道自己失言,方珍珍頓時有些後悔,嘴角闔動著,正想說點什麼時,秦晞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秦晞就趕緊打住思緒,拿著電話走到一邊接起來。“喂,爸,今天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呀?”時隔十年,秦晞的老家依然很閉塞,加上她父親秦宴青又是個思想保守的老實人,早睡早起,除了電視,平時啥也不多管,連這個手機也是為了方便跟秦晞聯係才買的。“晞晞呀,你最近功課緊不緊,要是不緊的話,就回來一趟吧!”雖然父親極力掩飾,但秦晞還是從他沉甸甸的語氣中聽出了些異樣,忍不住皺眉:“爸,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外公死後的第五年,秦晞的媽媽也跟著去了。那時秦晞已經發現自己跟同齡的女生有些不一樣。比如說,她總能夢到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等過幾天看到或是聽說他(她)的時候,對方便已經死去;或是彆人看不到的東西,總會憑空出現在她麵前。但讓秦晞奇怪的是,那些讓她預見到死亡的人中,卻並不包括她身邊親近的人。這也正是讓秦晞最不安的一點。聽秦晞這樣說,父親終於在那頭哽咽了下,道:“你這些天要有空,就回來一趟吧,你奶奶的病……怕是治不了了!”秦晞聽得腦子一炸,連手機都差點握不住。“行,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去找教導主任請假,應該明天下午就能到家了。”跟父親商定請假的事,秦晞就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方珍珍她們。第二天辦完請假手續,就馬不停蹄往老家趕去。因為地處偏遠,秦晞回趟家十分不容易。先要從學校坐車到市長途汽車站,再從汽車站坐到縣客運站,最後再坐一個半小時的車到鎮上。在鎮汽車站下車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春天的太陽雖燦爛,卻並不十分溫暖,乍暖還寒的風從路邊穿上新綠衣裳的樹林裡穿吹過來,牽著耳側的發絲直往秦晞臉上撲。秦晞快步穿過馬路,打算抄河那邊的小道回家。不想才背著包跨上公路邊的大橋,就看到有一堆人圍在橋頭那兒,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些什麼。等走近了,她才聽有兩個鄉親用惋惜的聲音道:“哎呦,真是作孽喲,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竟然要跳河自殺,這下淹死了!他爸媽不知該多傷心呢。”“可不是!唉,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他們感慨的聲音,秦晞忍不住也朝那圈子中間看了看。漆黑的柏油路上,廖無生氣地躺著一個人,那人的頭發濕淋淋地搭在臉上和額頭上,嘴唇和露在外麵的皮膚都泡得慘白,身上的衣裳也淩亂而單薄,腳上連個鞋子也沒有。山村的四月氣溫並不高,這樣的穿著讓人一看就覺得冷。秦晞有些憐憫地朝那人多看了一眼,但這一看,卻讓她立刻停下了腳步。難怪她看第一眼的時候覺得這人有些麵熟,現在仔細一看,不就是自己高中時的同桌周慶元麼?雖然兩人有段時間沒見了,但對方那張臉她還是記得的。秦晞連忙撥開人群湊近看了看,確實沒錯,就是周慶元!秦晞瞬間震動起來,若說是個陌生人,她還可以選擇無視地走過,可對方是與她同桌三年的同學,就算她再冷漠,也做不到不管不問。周慶元為什麼會自殺呢?從以前對他的了解來看,對方並不是個悲觀消極的人,況且最近她在夢中,也並沒有預見到對方的死亡,難道是她的夢出了問題?秦晞一邊想一邊掏出電話翻了翻,發現實在找不到什麼人通知這件事,隻得找人問了附近派出所的報警電話,然後把自己裝在背包裡的一件中長黑色風衣拿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周慶元身上。這樣的冷的天,她隻願這件外套能給這位老同學帶來些溫暖,讓他在黃泉路上不至於走得太冷。不多時,鎮派出所的民警趕到了,疏散了圍觀的人群,又問了秦晞幾句話,便將周慶元的屍體收走了。被這事一耽擱,秦晞到家裡已是傍晚時分,父親秦宴青似乎等得有些著急了。“不是說下午到麼?怎麼現在才回?”知道他為奶奶的病傷了不少神,秦晞便沒提周慶元的事,隻說自己在學校有事耽擱了,便放下東西同他一起往村尾走去。秦晞的奶奶今年已經八十有五,自從分家後就一直跟她叔叔在村尾住。秦晞上次見她的時候還是寒假開學之前,當時奶奶人雖不大精神,卻沒什麼大毛病,不想這才過了一個多月,就臥床不起了。父女倆進院的時候,秦晞的叔叔和嬸嬸正在屋裡忙活著,聽說秦晞是來看她奶奶的,連忙把人帶到廚房邊的小屋裡去了。秦晞的奶奶就這麼在床上躺著,身體瘦得形銷骨立,臉上一股行將就木的死氣,直聽到她叔叔說秦晞回來了時,才勉強睜開眼睛看了看。看著奶奶的樣子,秦晞心裡更不好受,隻覺得的人的生命實在太脆弱,忍不住拉著老人的手流下淚來。她叔叔和嬸嬸似乎認為這樣不吉利,趕緊勸阻了她,把人安慰兩句後,就讓秦晞的父親趕緊帶她回家。秦晞知道自己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再加上叔叔和嬸嬸為照顧奶奶,已然操勞好一陣子了,便隻能依她爸的話,等明天再來看奶奶。當天晚上,秦晞睡得很不踏實。不知是被奶奶還是周慶元的事刺激,她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屋子裡黑影撞撞,耳邊還聽到些窸窸窣窣的響聲。直到半夜的時候,她半夢半醒的突然看到她奶從房門外走了進來。秦晞趕緊掀開被子迎上去,扶著她奶道:“奶,你怎麼來了?”她奶看起來卻很精神,跟好的時候一個樣:“晞晞莫擔心,我就是來看看你,剛才來的時候,我在路上遇到你媽,她讓我問問你,之前你外公給你的那條鏈子,你是不是一直戴在身上?”秦晞連連點頭,一邊說一邊把鏈子從睡衣的領口裡掏出來給她看:“戴著呢,奶,你看,這不就是麼?”這條鏈子是外公去世時托舅舅給她的,並囑咐她一定要貼身帶著。當時秦晞並不太喜歡這條鏈子,那掛繩也不知是用什麼做的,顏色黑沉沉的,就連末端吊著的菱形寶石也是烏漆墨黑的。“嗯,戴著就好,你媽說了,讓你千萬彆取下來。”從小到大,秦晞已經聽了不下萬遍這樣的囑咐,立刻點頭道:“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