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奶卻不理她，用帶著憂愁的眼神看了她一陣，便拍拍她的手，轉身向外走去。看她這麼快就要離開，秦晞疑惑極了，一邊叫一邊朝外追去：“奶，你要去哪兒啊？這麼晚了還是讓我送你吧！”但奇怪的是，她奶就像踩上了孫悟空的筋鬥雲似的，轉眼就飄到老遠去了，任秦晞在後麵怎麼追都追不上，最後心裡一急，腳一蹬，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是半夜。秦晞的心在胸腔裡飛快地跳動著，一道瑩亮的淚線卻慢慢從她眼角滲了出來。這情形她再熟悉不過。她奶剛才肯定是來跟她告彆的，況且老人家還說，在路上遇到她媽了。她媽早在她十七歲那年就走了，好好的人，怎麼可能遇到她呢！想著，秦晞就趕緊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穿好衣服到她爸房門外敲了敲門。她爸似乎還睡著，秦晞敲了好幾聲後才聽到他的聲音，等父女倆趕到村尾她叔叔家時，秦晞的奶奶剛咽下最後一口氣。天亮後，村裡有不少聽到消息的鄉親都陸續趕了過來，其中大部分都是跟秦晞家有親戚關係的，另外還有幾個附近的鄰居。“你說說，這老人家就像專等著晞晞回來一樣，明明前些日子秦澈秦澤和秦雅他們回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偏偏這次就走了。”“唉，晞晞這孩子從小就孝順，也最她奶奶的心，要不是為了看她這一眼，隻怕老張早就撐不住了……”聽著幾個相熟的老人坐在奶奶的靈堂前這樣議論，秦晞的心裡更是難過。如果她昨天晚上能多陪奶奶一陣就好了！請道士來給奶奶做道場的時候，秦晞一直跪在靈堂前燒紙。如果人死後真的會去另外一個世界，那她希望奶奶能在那裡過上好日子，不至於像活著的時候那樣辛苦操勞。兩天後，秦晞的奶奶入土為安，該做的法事也做完了。秦晞到墳前去給老人磕了最後一回頭，便也準備好行李，打算返校。這天的天氣不錯，氣溫也比前幾天高了好幾度。秦晞穿了件打底的針織衫，再在外麵套件長棉襖，就拜彆父親，上了去縣城的客車。開始，外麵的太陽還挺好，把車窗都照得暖暖的，不想才在公路上走了十幾分鐘，天就突然陰了下來。“咦，這天真是見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變就變了？”“看樣子是要下雨，唉，還想著中午能到市裡呢，這下大概要等到下午了。”就在秦晞抬頭朝天空上看著時，耳邊也傳來後排兩名乘客埋怨的話。其實秦晞心裡也有些著急。她報的雖是繪畫專業，但競爭還是非常激烈。近期導師又準備了一次外出寫生，機會可遇不可求，她不想錯過。就在她這麼想著時，幾道閃電突然從天空上劃過，雨水傾盆而至，像撒豆子似的從天上瀉下來。接著，悶雷一聲聲在耳邊炸響，烏雲也像潮水似的翻湧而來，用最短的時間在車頂上方彙成一團。秦晞知道抱怨也沒有用，隻輕輕歎了口氣，抱著雙臂將身體朝柔軟的靠背後縮了縮。隨著外麵天氣的變化，車內的溫度似乎也低了不少，窗玻璃上漸漸形成一層水霧，隔斷了秦晞向外探索的視線。於是她隻得把頭轉過來，向車頭前望了望。後視鏡裡，原本駕輕就熟的司機也冒了一頭細汗，小心翼翼地駕著車，慢慢在彎曲的柏油路上行駛著。這樣的天氣，司機也不容易啊。秦晞的目光盯著司機看了片刻，便又轉向窗外，想看雨勢有沒有小一些。不想她的視線才一移，突然發現側麵的玻璃窗上正倒映著一個男人模糊的影子。那人不知什麼原因，竟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就在司機身後的過道上，麵朝前一動不動地站著。秦晞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時，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她剛才看的時候還沒有人，這人是有多快的速度，才能在她一轉頭的功夫裡，從座位上起身走到那裡的？想著，她的臉色也跟著變了變，然後慢慢扭過頭，朝司機背後的過道望去。那裡什麼都沒有。秦晞心裡一突，又轉頭看向自己身側的玻璃。這次玻璃裡的人影也消失了，就像剛才她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窗外的雨還在下著，雖然雷聲和閃電都漸漸止住了，但雨勢還是沒有減弱的趨勢。大巴車一路開得搖搖晃晃，車上的人也跟著昏昏欲睡，有好幾個都合上了眼睛。秦晞臉色看起來平靜，但心裡卻已經明白剛才看到的究竟是什麼。這種事情雖然不是第一次發生，但她還是不能完全適應。記得第一次在校區的人工湖邊看到的溺水而死的人的魂魄時，她就嚇得大叫出聲，把一起出來玩的夥伴們都弄得不知所措。再後來，看到到的次數多了，便慢慢學會了應付的辦法。就是唱小時候外公教她唱的幾首兒歌。開始，秦晞還覺得奇怪，為什麼兒歌會趕走這些奇怪的東西呢！直到後來她上網一查，才發現外公教的那些根本不是什麼兒歌，而是幾句佛道兩家常用的驅鬼咒語。其中不動明王咒和六字大明咒還能在網上找到相似的版本，不過還有幾句較長的，網上就根本沒有記錄了。發現這一點，秦晞很是心驚。為什麼外公要在她小的時候就教她唱這種東西？難道他一早就知道，她長大後會遇到這些事情嗎？就在秦晞紛亂地想著這些時，天上的雨漸漸小了起來，等她在縣城的汽車站下車，身邊已經感受不到剛才那隻鬼的氣息了。趕回學校，正好在門口遇到方珍珍和白輕染吃飯回來。得知秦晞的奶奶去世了，兩個好友立刻安慰了秦晞一番，然後一邊說著話兒一邊拉她往宿舍走。因為奶奶的去世，秦晞最近也沒什麼精神，直到聽說導師把外出寫生的時間推遲到四月底後，她才又忍不住暗自慶幸起來。要出門出生，路上的費用肯定是少不了，之前她打工攢的那些錢，這次回家的時候又花了一部分，餘下還有半個月時間，正好夠她打工再湊些。秦晞打零工的地方就在商業街的一間咖啡館裡，負責每晚八點到十一點的班，跟她一起上班的還有中文係的一個學妹，兩人每天晚上一起來一起走，倒也挺安全。這天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咖啡館裡便漸漸沒什麼人。秦晞看時間差不多，便先收了垃圾，跟學妹夏曉菲說一聲，拿到後巷的垃圾桶裡去丟了。街道的垃圾堆放點在巷子深處，旁邊孤孤單單地立著個燈柱，路燈黯淡的光輝淡淡地投映在地上，將附近零零碎碎的雜物影子拉得又長又怪異。秦晞像往常一樣把垃圾扔進去，剛轉身往回走，便發現巷口的路燈下突然多出個人影來。那是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中長風衣，麵容隱在背光的陰影裡看不清，直直地站在路中間，朝秦晞這邊望著。秦晞感覺到她的注視，也在路上頓了下，心卻一突一突地跳起來。那人身上傳來的氣息陰森森的，而且還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就在她這麼想著時，就聽夏曉菲的聲音突然從咖啡館裡傳出來：“秦晞姐，垃圾都丟了嗎？我們該下班了。”“喛，就來了！”秦晞連忙應了一聲，等再轉頭向前麵的路燈下看時，發現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