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棺材(1 / 1)

亡人開路 鰻魚Tech 1501 字 3天前

這一天過的還算平靜。村子裡的房屋大多老舊不堪,但遮風擋雨還是足夠的,他們這些外來人集體住在村長家中。村長家也不算富豪,但好的是經常接納外客,所以有三四間空房。空房的規格很小,幾乎放下兩張床就沒什麼富餘了,連床中間的走道都狹窄的可憐,兩人必須側著身子錯開才能勉強進去。天花板壓的很低,頂著床柱子,四麵牆全都刷著慘白的灰,一點裝飾都沒有,躺在床上有種進棺材的感覺。鑒於喻嫋嫋真的進過棺材,所以這種形容一點也不為過。更難過的是,棺材裡好歹墊著天鵝絨,這硬板床卻隻鋪著一層涼席,也不知多久沒人打掃過了,涼席聞起來一股淡淡的黴味。“這兒這麼冷還鋪涼席?”喻嫋嫋抱著自己的長大衣瑟瑟發抖,“也不怕凍出老寒腿來。”但這種世界裡基本所有的人都是非正常死亡,相較之下,老寒腿這種毛病就跟蚊子叮一樣,基本屬於無傷大雅。這村長雖然對嬰兒殘忍了一點,但對客人還算不錯,過一會兒就送來了被子,還算厚,晚上睡覺的時候往身子底下纏一纏,勉強不算冷。村子裡為了迎接他們,還準備了一桌宴席,殺雞宰羊的,喻嫋嫋吸溜著加雞蛋的麵條,頗有點不好意思,而沈沉風卻隻吃了一點白麵饅頭。這村子裡的人實在太殷勤了點。“他們不會打算將人養肥,然後才動手吧?”話是這麼說,喻嫋嫋的嘴上卻沒停,她實在有點餓了,早上就沒吃什麼,生魂的時候又疼得死去活來。這麼多的本地人,加上這麼熱鬨的氛圍,難免讓喻嫋嫋想起幾個月前的劉府,可劉府給她的印象實在太差了,從裡到外,每一個人。“不知道,”他們暫時能打探到的線索實在太少了,沈沉風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總之小心為上。”喻嫋嫋“嗯”了一聲,繼續吸溜她的麵條。最終這場宴席結束的並不愉快,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是來送死的,所以胃口很差,除了喻嫋嫋的兩碗麵,沈沉風的一塊饅頭,基本沒少什麼東西。見他們吃的少,本地人的反應也不好,笑容僵在臉上,還持續寒暄著,說什麼“不急不急,晚上餓了說一聲,我再給你們熱熱。”誰知這一句話又引起了更深刻的恐慌,直到眾人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有點忐忑不安。喻嫋嫋坐在床上,這房間沒有窗戶,但門還算大,下麵是實心木頭,上麵卻是鏤空的,紙糊了一層,風吹的時候能聽見咋咋呼呼的聲音。天已經黑了,天花板中央吊下來的燈昏黃黯淡,還是沒有看見雇主,也沒有接到任務。莊園中那次,好歹還有一顆人頭可供琢磨,這兒倒好,什麼都沒有。沈沉風動手鋪床,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過一會兒才道,“睡吧。”“好。”喻嫋嫋拉了拉被子,直挺挺的躺在硬板床上。這種危險很能磨練人的意識,喻嫋嫋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結果頭一沾枕頭就困得不行。直到半夜,她被一陣嬰兒的哭喊聲給吵醒了。沈沉風就坐在她的床幫子上,眼睛裡斂著光,用手堵住了喻嫋嫋的嘴。“……”喻嫋嫋被嚇了這一下,猛地打起嗝來。外麵的風很大,樹木的影子投射在門紙上如鬼影幢幢,那一絲輕微的嬰兒啼哭雖然不高,卻異常的突兀,基本上所有淺眠的人都被驚醒了。喻嫋嫋聽到了開門聲,這兒隔音不太好,基本上有什麼動靜大家都能知道。嬰兒的哭聲隻是一個前奏,緊接著一種指甲抓撓木頭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昏沉的夜色當中十分刺耳。可這種刺耳又是沉悶的,像是被關在狹小的空間裡,動彈不得時最後的掙紮。“是西邊傳來的?”喻嫋嫋想了想這封門村的構造,“西邊好像有義莊。”“去看看。”沈沉風說著,抄起床上的大衣給喻嫋嫋披上,兩人偷偷摸摸循著聲音,卻是越走越摸不清道路。中國人講究風水,坐北朝南是正常的房屋構造,可封門村卻全不守規矩,建築零零散散,願意朝哪邊就朝哪邊,偏偏村中岔路小路還多,沒有人引路,很快就會迷失方向。十分鐘後,喻嫋嫋就察覺不對,她拉了拉沈沉風的衣服,小聲問,“你相信我嗎?”沈沉風低下頭剛好能望進喻嫋嫋的大眼睛裡……他知道自己本該保持距離,可這嘴卻先了理智一步,歎息道,“信。”“那你拉著我,我有辦法出去。”喻嫋嫋笑道。她跟著天底下最好的賊練習,而賊大部分都是在晚上偷東西,看不見就靠耳朵,喻嫋嫋的聽力被耳機荼毒了,不算太好,但辨位的本事卻還留著。她閉著眼睛摸索了一陣,居然真的給摸索到了義莊,那淒厲的聲音在這兒尤為壯闊,簡直有一種瘋魔的感覺。沈沉風不喜歡喻嫋嫋這個樣子,她閉上了眼睛,就是將一半性命交給了自己,她怎麼能如此不設防?煩躁打破了沈沉風的冷漠,喻嫋嫋一回頭,正看到沈沉風皺眉,還以為是被這糟心的聲音攪和的。義莊停著大大小小無數口棺材,但堆放的很隨意,有些還是嶄新的,聞起來也沒什麼腐臭的氣息。這種村子的老人們經常會備棺木,以防死後無處安身,這種棺木通常還是空的,除了占點地方看著陰森以外,也沒彆的壞處。可就在這些零散擺放的棺材陣中央,卻有一口朱紅色的死人棺,被釘得死死的,任憑裡麵的東西鬨得凶。聲音尖銳刺耳,棺材卻停得穩穩當當,喻嫋嫋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生猛的本地人,能將雇主關起來徒勞掙紮的。可雇主被關了起來,那導致滅團的人又是誰?沈沉風曲起手指在棺材板上敲了兩下,裡頭的人聽見了,指撓聲停了停,但隨著外頭的嬰兒嚎哭,釘牢的棺材忽然四下晃動,伴隨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孩子,我的孩子。”這聲音居然並不難聽,至少在喻嫋嫋撞見的鬼裡麵,算是很一般了。“那是你的孩子?”沈沉風問。他的神色冷漠的可怕,就這麼挨著搖搖欲墜的棺材板,喻嫋嫋也看不出他任何的擔憂和恐懼。“是。”棺材裡的女人安分了,喻嫋嫋甚至能聽出一分委屈來。“你想要回你的孩子?”沈沉風又問,“上一批的生魂者都是你殺得?”“我不想他回來……”那女人猶猶豫豫道,“我一直被關在這兒,不知道誰死了。”“……”這可能是雇主裡麵最慘的了。“那你要什麼?”沈沉風又問。那女人遲疑了一下,輕聲道,“我想讓我的孩子離開這兒,活著離開封門村。”“好,我答應你。”沈沉風又在棺材上敲了兩下,“我要回去睡覺了。”那棺材輕輕動彈著,碰落一張紙。紙很新,上麵畫滿了整個封門村的建築和道路,巨細靡遺……很像某個人的風格。沈沉風將紙翻過來,果然在右下角看見鉛筆寫的“任遠”二字,手指不經意地縮了縮。回去時沒有那麼緊張,兜頭的涼風往喻嫋嫋臉上吹,鼻腔中就像有細絨毛在掃,癢癢地打了個噴嚏。從義莊出來後沈沉風就不大說話了,雖然他本來也不是個多話的人。“有心事啊?”喻嫋嫋揉著鼻子小聲問,“他的東西能被你拿到,也算物得其所,你不要……”“他已經發現了雇主,說不定也接到了任務,若是雇主沒有殺他,誰動得手?”沈沉風忽然道,“那樣的死法……人力根本做不到。”“難道這村子裡還有其它厲鬼?”喻嫋嫋從善如流地轉換話題,把安慰變成了分析,“那也不對啊,那厲鬼怎麼不是雇主?”這件事連沈沉風也說不明白,他兩靠著一張地圖,終於在午夜之前回了房間,巧的是喻嫋嫋剛脫下大衣把床捂得半暖,就響起了敲門聲。來敲門得是村長夫人,門一開她就急不可耐得舉起手電,將房子的邊邊角角全照了一遍。“怎麼了?”沈沉風微微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沈沉風是個氣場強大的人,隻不過平常都收斂著,也不願太招惹視線,可一旦有人侵入他的領地,決不能輕易全身而退。“哦……”那婦人退了一步,當著沈沉風的麵有點局促,“棺材子丟了,我們正在找呢。”她大概沒看見什麼可疑的地方,又自覺惹不起沈沉風,忙道,“打擾了打擾了,你們休息吧。”還殷勤地幫他們關上了門。外麵交錯的手電光時不時透過窗戶紙漏進來,看來是真的丟了孩子。喻嫋嫋經曆過兩個世界,心越來越大了,這種環境裡還能數著羊睡了大半宿,直到村子裡又開始鞭炮齊鳴,才終於將她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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