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跛腿的人(1 / 1)

大周女探案 鰻魚Tech 1384 字 3天前

“我偷偷地潛進了陸家,很順利,至少沒有一個人發現我。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陸安,可是——”譚辛知道他說到了重點,麵沉如水。“可是我到底還是沒能接觸到他,因為那時候,陸家太太也在他房裡。我就悄悄蹲在門外,打算等人出去了再想辦法……了事,然而在等的空隙裡,我卻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說到“了事”的時候,沈風遲疑了會兒,咬字也變得極為不自然,露骨的恨意和頹然的無奈,以及隱隱透露出的自鄙,讓他難以直麵這樣的話。以怨抱怨看似情有可原,實乃下策之選,除了獲得泄憤這種虛無的快感,實在沒有其他的好處,反而還會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之地,更何況是陸風這樣的熱血男兒。這點,他大概也想的透。他繼續道:“我聽到陸太太對陸安說:你不該出生,你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她還說,她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生下了他。”譚辛凝眉,若有所思。乍一聽,這話沒什麼毛病,陸安此人為非作歹慣了,闖下的禍事多如牛毛,生下這樣的兒子,能省心才是怪事,可細細想來,‘錯誤’這兩個字似乎總帶著一點幽怨的恨意來,而前者頂多含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聽起來不同,品味起來自然也不儘相同。譚辛問他:“還有呢?”“然後……然後我就聽陸安頂了回去,他說:既然明白是錯誤,乾脆裝聾作啞得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爹對你這麼好,你也該滿足。然後,陸太太就憤怒地甩了他一耳光,陸安好像還低低地罵了聲什麼。”再然後,所有人都知道,陸太太心智缺失,瘋了。沈風的這一番話說得極其詭異,譚辛緊緊地盯著他又問:“然後呢?”“兩人爭吵了很久,我在外麵也蹲了很久,興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吵鬨,有人聞言趕了過來,我知道不好行事,隻好先撤。”譚辛道:“之後你便去了後園池塘?”沈風點頭:“我路過那兒。”“幾時?”“約莫……亥時。”“到那兒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處?”既然池塘邊能留下他的腳印,肯定不會在陸姿出事之前。沈風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天雖然漆黑的,但我還是看到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往後邊的竹林裡閃去了。我本想跟上去看看,可是那竹子繁茂的很,阻斷了來路,那黑影三兩下就消失了,我畢竟不好多做停留,想了想便折步離開,隻當好奇,沒怎麼放到心上。直到第二天聽說陸家出了事,才隱約覺得不對勁。”竹林,又是竹林,那裡果然有異。譚辛心裡直打突。“我恨陸家人,可是不管怎樣,我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知於你,畢竟……人命大於天,無論如何,惡人總不該逍遙法外。”沈風語氣生硬地道。想來這番話也是經過數次掙紮才憋出來的,畢竟眼看著仇家被鬨得雞犬不寧,本就不算是一件糟糕的事,沈風既然選擇將這件事告訴她,可見有幾分血性。至於他的話是不是值得信任,譚辛不敢多做擔保,可依照當前的情況來看,撒謊的可能性實在不大。否則,他的目的又是如何呢?混淆視聽,以示清明?不像。若長官無為,追捕真凶又遙遙無期,沈風剛巧突然出現,正好成了長槍上的獵物,那麼他就是個用來敷衍陸家的倒黴犧牲品,要知道,在這樣特殊的情況下將這一番話說出來,被懷疑的可能性往往要比被信任的可能性大多了。這點,他不是想不通。譚辛不知是為他捏了把汗,還是欣慰於他今天帶來的線索,竟微微地鬆了口氣。而後,她深深地看了沈風一眼,又微微偏頭看了眼阿蘇,剛放下的心還沒來得及緩緩,又重重地沉入了穀底。自葉笙來到江寧,除卻執行公務不得不見人之外,始終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就連府裡的仆從也鮮少見到他,若無要緊事,大家也都自覺地很,幾乎不會到他跟前亂晃。這個不成文卻心照不宣的規矩,早在譚辛進來的第一天就領教過了,她亦不是個討人嫌的人,所以在葉笙下衙之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前去叨擾。隻是當下這條線索說小也不小,左右思量下,還是決定先行知會一聲,尤為不巧的是,流雲和飛羽始終不見人影,也不知在忙些什麼,無奈之下,她隻好硬著頭皮自己走上一趟。天色不早,萬物漸漸沒入昏暗之中,她走得極為小心翼翼,生怕驚了樹上本就少的可憐的鳥。匆忙之中安置的按察使府占地並不大,憑心而論,裡邊布置的也是出奇的簡易,隻能算是勉勉強強湊個體麵,且一直籠罩在靜謐之下,在暗色裡踱步,譚辛油然升起一股寂清之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起初隻是一團火苗,隨著她的腳步,竟有星火燎原之勢,簡直太詭異了!她狠狠地甩了甩頭,企圖將心中的那股異樣甩到萬裡之外。她一直走著,直到來到一處不大不小的院門口,才堪堪停下腳步頓在原地,神色躊躇,似有所慮。屋內有燈光影影綽綽,卻不見半分暖意,亦不見窗戶上模糊的人影,半開的深朱木門微微晃動著,冷風趁機卷了進去,卻帶不出殘餘的人氣。想來葉笙剛剛出去,燈既未熄,應當不會離開太久。這麼想著,譚辛便安靜地候著了。她站的筆直,平靜如水的眸子隱在昏暗中,仿若天邊搖搖欲墜的寒星,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後果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雖然不重不疾,平穩至極,卻好像踩著莫大的心事,連黑漆漆的泥土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你在這裡做什麼?”來人不僅驚訝於她的出現,還很不高興,本就深沉的眉宇此刻卻更是沉得宛若冬日裡的寒潭。譚辛作了個禮,歉意道:“因有要事相告,且端倪重重,本欲事先知會流雲飛羽,卻沒見著他二人,想來時候不早了,又恐耽誤,這才冒昧過來,是小人考慮不周,望大人恕罪。”說是要事,想來也是和陸家的案子有關,葉笙這才收了戾氣,示意她如實相告。譚辛將沈風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又將陸舉善與陸太太的話交代了,葉笙一言不發地聽著,神色淡淡。他擺手示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葉笙的態度保持地平平淡淡,譚辛看不清他心中所想,見話已帶到,便識趣地轉身離開。隻是轉身之際,餘光卻瞥見一串似斷了珠的暗紅,那暗紅垂落在地,悄悄沒入土中,一點也不惹人注目,偏偏迅速地入了她的眼,讓她一陣心驚。譚辛猛然頓在原地,維持著一副欲轉不轉的尷尬姿勢,順著那淹沒在夜色裡的暗紅往上爬去,透過不遠處隱隱傳來的微弱燈光,落到了那寬大流暢的袖袍之上,她瞳孔一縮,抬頭問道:“大人,你受傷了?”葉笙沒想到她會突然問出這句話,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恢複平靜,他淡淡地蜷起那隻半掩在袖口下的手,漠然道:“不小心磕了一下,無礙。”譚辛自幼隨祖父出診,所學雖不及十全,七八總該足夠,即便燈光微弱,她也知道葉笙口中的“僅僅隻是磕了一下”有多不靠譜。她道:“小人不才,沉屙宿疾雖無十分把握,包紮止血一事還是能對付的,若大人不嫌棄,還是讓我替大人處理一下吧。”葉笙根本就沒聽進去,神色間亦瞧不出半點在意,仿若那傷口並不存在似的:“都說了無礙,你——”他頓了頓,補充道,“你早點回去休息,明日還有事要忙。”很久之前,譚辛並不是個喜歡拿熱臉帖人家冷屁股的人,彆人不願意做的事,她不會去勉強,一切順其自然,於誰都如此。隻是事到如今,再容不得她再隨心而為了,千辛萬苦隻身來到江寧,千求萬求進按察使司,她的臉皮絕不薄於她心底的不甘,曾經那些不願意甚至不屑做的事情,她竟然接受地如此之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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