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未睡,第二天去了警隊,將自己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裡,不停翻看著卷宗,梳理著整個案情。林福海、秦涵、木西,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有一件關鍵詞突然躍入了我大腦裡——“尋人啟事”。柳小環在城中村一個汙穢的廁所裡麵發現了一張報紙上所登的“尋人啟事”,才找到了秦涵姐弟倆。那麼,這則尋人啟事,到底尋的是誰?肯定不會是柳小環。他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柳小環。這個他們要尋找的人,絕對是他們在生命中相當重要的一個人,不然不可能登報尋找。那麼,這個人會是林福海嗎?我打電話給李全,讓他放下手裡的事情,火速跟我去報社查一下當年報紙上的那則尋人啟事的內容。都市晚報是整個市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報社的崔主任知道我們的來由後,將我們帶到了一個寬闊的電子室裡,所有報社成立後發布的報紙內容都能在這裡麵搜索出來。根據那則尋人啟事刊登的時間,以及關鍵詞的查找,我們很快找到了那則尋人啟事。尋人啟事的內容如下:尋找一位2003年居住在涼泉縣樟河街大窯巷28號的男性,當時年齡三十五歲左右,臉龐清瘦,職業為磚瓦工人。在樟河街大窯巷居住時,院中種著有一棵泡桐樹,一口井。家中有三口人,老婆患有冠心病,夫妻二人育有一子,時齡為12歲。希望知道線索的人,能夠與我與聯係,感激不儘,必有重謝。下麵的署名為,秦涵。日期為2017的12月3日。我將這則尋人啟事看了兩遍,確定道:沒錯,他們要找人的,確實就是林福海。李全不解:“那姐弟倆為什麼要找林福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林福海救過他們姐弟倆的命。”李全瞪大了眼睛,“因為這個?林福海曾經救了他們,他們不僅原諒了林福海的殺母之仇,還替他坐牢?”我感慨地說,“秦涵和木西那對姐弟倆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很多。我們可能真的上當了。”我向劉隊提出,要求再次去看守所審訊木西。劉隊從我的眼裡看出端侃,同意了我的要求。木西好像已經接受了所有最壞的結果。他甚至還著點笑意,問我:“許副大隊長,都快要開庭了,您還過來找我?放心,我不會翻供的。”這腔調在我看來,更像是在譏諷。“那則登在報紙上的尋人啟事是怎麼回事?你們尋的是誰?”我注意到木西的臉頰明顯地顫抖了下,眼睛裡麵也倏地閃過一陣驚恐的光,但語氣依舊四平八穩,“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不說我都忘了,跟這起案子有什麼關係?”“那個人是不是林福海?”“誰?林福海?”木西不可思議地眯了一下眼睛,“你搞笑吧,那個人,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世界上他媽的有這個人。拜托你能問點沾邊的事情嗎?”一向文藝的他,居然爆起了粗口。“你真的沒必要生這麼大的氣,你隻需要回答是,或是不是,就行了。”他不滿地瞥了我一眼,硬梆梆地說:“不是。”“我再問你,你向我們講述你和你姐姐離開家後四處流浪時,是不是漏掉了什麼情節?”他笑出聲來了,“原來你對我們的故事很感興趣啊,要不,許隊長,你來編一段?”“你的故事裡麵,應該有林福海吧。那個下著雪的小巷子裡麵,你和你姐姐處於生死的邊緣?是誰救了你們?是不是林福海?那條巷子是不是叫大窯巷?”木西怔怔地看著我,麵部緊繃著,兩隻胳膊直顫。“讓我把你的那個故事補全吧。那天夜裡,你發著高燒昏倒在雪地裡,你姐姐也疲憊到了極點,你們依偎在一起,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內心渴望著溫暖,但死神依舊向你們走來。“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路過,發現了你們。他心生憐憫,將你們帶回了家,救了你們一命。後來你們繼續流浪,但不管你們走到哪裡,也不管時間過去了多久,你們心裡一直都感恩並牽掛著那個人。“當你在社會上站穩了腳跟時,你就想去尋找那個人。於是,你們在報紙上登了那則尋人啟事,你們想找到他,好好地報答他。而這個人,就是林福海。”我快速地說著。木西始終緊盯著我的臉,一直持續到我講完這番話的五秒鐘之後。終於,他開口了,“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他對我們有恩,那我們為什麼要嫁禍給他,讓他去坐牢?”“你們很聰明,一開始就給我們挖了一個陷阱,將林福海第一時間拋出來,目的不是嫁禍他,而是讓他逃罪。因為當你姐姐的嫌疑上升時,林福海就是人們同情的對象,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無辜的。而當警方懷疑你姐姐在替你頂罪時,更加不會有人懷疑林福海。這就是你們聰明的地方。”“聽你的意思,林福海才是殺害柳小環的凶手了?”“至少他現在的嫌疑比你還要大。”“我還想請問你,就算他對我們有恩,我們就一定會替他頂罪嗎?”“我會找到證據的。在我找到證據之前,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當得知你姐姐被抓時,我女兒害怕她會坐牢,偷走了刑警隊的一件非常重要證物。她告訴我,那個人曾經保護過她,她也想保護那個人。對,林福海曾經保護過你們,你們現在也想保護他。”木西驚愕地看著我。“你們想保護的林福海,我能理解。但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林福海的老婆患病,兒子還在上學,他不能出事,否則他們那個家就散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對林福海真的好嗎?他或許真的逃避到法律的製裁,但是他的心裡有一道高牆,他的內心會坐一輩的牢。“他找過我,我能感受到他對你們的愧疚,還有不安。他也很害怕警方有一天會找到他,害怕有一天真相大白。與其過這樣的生活,不如讓他麵對現實,就算坐牢,心裡也坦然。至於他的家庭,你們有經濟實力,完全可以幫助他。再崇高的道德,也不能淩駕於法律之上。守住法律的底線,道德才有意義。”原本以為木西會被我的這番話所打動,沒想到,他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新冷漠地麵對我,“如果你沒有證據,請不要再打擾我。許隊長,隻需要做好答應我的事情就行。”我隻是微微地遲疑了一下,他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問,“我姐姐怎麼了?”“她,走了。”“走了?”木西理解出現偏差,臉開始扭曲。“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他鬆了一口氣,閉了下眼睛,又問我,“她走是不是因為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說話啊,為什麼?她哪裡不好?你要把她趕走?你知不知道她對彆人建立起那麼一點信任需要多大勇氣嗎?你摧毀的是她對一個家的向往。家!你知道家對姐姐意味著什麼嗎?那是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你不懂,你完全不懂。”他歇斯底裡叫了起來。“你愛你姐姐嗎?”我突然問。木西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大聲地說,“愛!她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唯一的親人。你問這個乾什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項鏈應該是你買來送給你姐姐的,上麵的H字母代表的是秦涵的涵。”他又愣了一下,重重地點點頭,“是,那又怎麼樣?”“但是你姐姐沒有接受,把項鏈給了柳小環,並聲稱是你送給母親的新年禮物。而且準確地說,那條項鏈的價格不是一萬元,而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你到底想說什麼?”木西瞪著我,手腕上的青筋已經爆起。你對你姐姐的感情不僅僅是親情,還有愛情,否則,你姐姐是不會不接受你的禮物的。但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我隻是說道:“放心,我會把你姐姐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