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秦涵的甜點鋪真的開張了。而地點,居然就在我們小區。原來,幾年前,她就在我們小區買了商鋪,但幾乎不露麵。兩年前那一天,她正好路過,救下了麥芽。甜點鋪開張的那天,我帶著麥芽去她的店裡。途中,必經過那個兒童娛樂場。如同以前那樣,麥芽走得如履薄冰,我做著她隨時會崩潰的準備。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看著那個花花綠綠的滑滑梯,眼睛突然驚恐地睜大了,喉嚨裡麵已經尖銳的聲音噴薄欲出了。我正想抱起她,逃離現場時,她的麵孔又舒緩了下來,緊接著,歡快地衝著站在娛樂場中間的秦涵,奔跑過去。麥芽像一隻小鳥飛進入了秦涵的懷抱裡,秦涵用雙臂緊緊地摟著她。她撫摸著麥芽的頭發,輕聲地告訴她,沒事了。晚上,我請秦涵到家裡吃飯。雖說我是主人,但很多菜卻是秦涵做的。她的手依舊戴著手套,不過看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麥芽一直在秦涵的旁邊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秦涵總是耐心地聽著,從不打斷麥芽的話。我在門邊,偷偷地給她們拍了一張照片,存在了手機裡麵。開飯時,更是熱鬨。一桌子的飯菜,色香味俱全,麥芽嚷著要給我們倒酒,我們都欣然同意了。正準備動筷子時,門外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聲音連續不斷,我禁不住地起身,去看個究竟,才發現搬到隔壁白奶奶的租客來了。我正要回到座位上時,聽到隔壁的女人喊了一聲,“老林,這飲水機彆放在電視機旁邊。”緊接著,那個叫老林的男人應了一聲。那聲音很熟悉,很像林福海。為了證實我的猜測,我打開門,特意站在了他們家的門口,朝裡麵看了下,果真看到林福海正側站在客廳中央。我喊了一聲,“林師傅”,他轉頭,看到我,驚訝地走到過來,“是您啊,許隊長。”他的兒子也樂滋滋地衝我打招呼,“許隊長,想不到您住在這,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我真沒想到,他們租了白奶奶的房子。林福海站在門邊,他語氣低沉地說:“許隊長,其實,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遇到警察了。”看來是心理有陰影了。也能理解,被冤枉是殺人凶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現在那個案子已經真相大白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就當自己走了點背運,誰還沒有走過背運的時候啊。”他老婆從廚房裡麵走出來,兒子跟她說了什麼,她笑著招呼道:“進來坐啊,彆在門口站著了。”“今天就不用了,改天吧,反正現在咱們是鄰居,有的是機會。”“那倒是啊。”林福海朝我微微欠了下身子,我退後兩步,回到家裡,關上門。秦涵正在幫麥芽剝蝦,隨意地問:“誰啊?”“林福海。”她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沒有作聲。等到麥芽吃飽後離開了餐桌,她才說:“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他,我要不要去跟他道個歉?畢竟當時是我做的過分了。”“改天有機會再說吧。人家剛搬來,正忙著呢。”她遲疑了一聲,擱下筷子,“我其實想知道,你怎麼……看待我冤枉他的事情?”“都過去了,彆想那麼多了。”我避開她的目光。“你一點也不在意嗎?”“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吧,總不能一時做錯了事,就揪住不放了,對吧。”我避開她的目光說。“可是,我感覺你還是很在意。畢竟那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她緊追著不放。我沒有應聲。確實,那件事情她做的不對。“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不知怎麼的,我腦子滿是林福海的影子,包括上次在馬路上看到他掃馬路的情形。“那麼,會影響到我們之間做朋友嗎?”秦涵小心翼翼地問。“不會。”“會影響到我們之間……”她想了想,“交往嗎?”我理解她的意思,心裡微微一顫,猶豫了一下。這些天,秦涵給我的感覺如沐春風一般,並不像她以前的同事所說的冷漠,反而很善解人意,她對麥芽的愛,也令我感動。但隻要一想起,她曾經給林福海一家帶來的傷害,又讓我有點退卻。一個誣陷彆人的女人,總感覺心理深處有些陰暗吧。見我沒有回答,她失望地點頭,“我知道了。”她站起來,穿過餐廳,向門口走去。換好鞋後,她又說了一聲,“對不起,打擾了。”第二天我便沒有見過秦涵,她的電話換了號碼,甜點鋪委托給中介轉讓了,走得那麼決絕,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在她走後不久的一個晚上,林福海來到了我的家裡。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麥芽睡了,我去洗了一個澡,也準備睡覺時,他來了。不知道這麼晚了,他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許隊長,對不起打擾了。”“有事?”“我是來感謝您的。”他提了提手裡的兩串香腸,“這是我老婆在老家自己灌的,比市場上買的還好吃,所以送點給您嘗嘗。”“不用不用。”“您要是不拿著,我心裡更過意不去了。”“先進來再說吧。”他進來後,直接進了廚房,放兩串香腸放在操作台上,然後,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兩隻手平放在大腿麵上,顯得有些急促。我給他倒了一杯水,他連忙說謝謝。呷了一口茶,突然慌亂地說:“對不起,我忘了換鞋了。”“不要緊。”他哦了一聲,想繼續說什麼,卻始終欲言又止。“是想問關於案子的事情嗎?”他連忙點頭,“是是。”接下來又吞吞吐吐起來,“那個案子好像不久要開庭了吧?”“您是不是有什麼線索需要向我們提供?”“哦,線索是沒有。我隻是覺得,那個大明星被判刑,真的太可惜了。”“為什麼?你不恨他們嗎?”“兩回事。”他放鬆下來,“那姐弟倆其實人真的不錯,倒是他們的媽媽過分了點。我看人挺準的。我希望能夠少判一點,這木西現在已經受到懲罰了,這聲譽啊,事業啊,全都毀了,可惜啊。”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接過來,說了句,“在左側一個抽屜裡”便掛了。因為電話漏音,更何況是夜晚,聽得特彆清楚,是他的兒子打電話問他,媽媽的藥放在哪了。他的老婆一直生病,在之前的調查中,我也是知情的。“哦,你們怎麼會租這個房子呢?是打算長住?”“還是因為我老婆的病啊,在鄉下治不好,城裡的條件好,所以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了,什麼時候治好了什麼時候回去。但是沒想到,居然和您成鄰居了,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表示感謝,他站起來要走,“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沒事沒事。”他朝門口走去,緩緩的,突然停住,轉身看著我,“有一個事情,我一直沒好意思問,你們當初是怎麼懷疑我的呢?就是因為秦家那個女兒說的一麵之詞?”我覺得他對我們最初把他定為嫌疑人,嘴上不說,但依舊存在不滿。或許這就是今晚,他來我家的真正目的吧。“在沒有破案之前,每個人都是嫌疑人,我們都會嚴格地進行篩選,對待具有一定條件的嫌疑人,更是很慎重。這一點還希望您理解。”“我理解理解。”他舔了一下嘴唇,“我還聽說,你們抓我是有另外一個原因?”“什麼原因?”“是因為柳小環瞳孔裡麵有我的影子,對嗎?我前兩天才聽到一種說法,說人死了,瞳孔裡會留下最後看見的那個人的影子”“怎麼可能?人死後瞳孔會放大,怎麼會有影子呢?”我笑著說,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我的笑容馬上就凝固了。他極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不然,他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問題。除非,柳小環死前,他就在跟前。“原來是糊弄人的啊。”他這次似乎完全放鬆下來,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走了出去了。很快,隔壁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我定在原地,感覺一盆冰水從頭頂淋下來。怎麼可能?不,絕不可能!秦涵可以為木西頂罪、坐牢,但不會承擔莫須有的罪名。木西更不會,他星途一片大好,任何一項罪名對他的演藝生涯都是毀滅性的打擊。他們兩個如果想包庇林福海,除非,除非,秦涵、木西和林福海這三個人,他們根本就認識,而且關係很深。案發當天晚上,和秦玲在夜霄攤通話的人,應該就是林福海。我這才明白,木西那日在街心公園的荷塘邊,譏笑我自以為是了,原來是這層意思。不,不,不是這樣。這樣,說不通。秦家鄰居家監控上明明顯現林福海走的時候,柳小環還活著,並送她出門。那也是當時警方排除林福海嫌疑的直接證據。那對姐弟倆到底想乾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那個悲慘地成長故事,到底還暗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