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還原現場(1 / 1)

作證 雪小妖 1555 字 1天前

刑警隊有個後院,道路兩邊有兩個對稱的小花圃。花圃裡麵種植著一些月季和芍藥,這個季節,隻有月季還勉強開著幾朵,在混沌的陽光下,顯得營養不良的樣子。我坐在花圃邊上,彎著一條腿,抽起煙來。一邊抽一邊想著秦涵所講述的那些內容。說心裡話,我本想著母女兩個會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我也預料到那矛盾會是相當致命的,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情形。天底下,會有這樣的母親?這個母親是有罪的,但是,即便是這樣,剝奪了她生命的人,也同樣要會受到法律的製裁。一個國家的私權利泛濫,自然就談不上依法治國了。回到審訊室,感覺裡麵一片寒冷。秦涵的敘述又開始了,依舊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之前我以為殺一個人很難,但現在發現一點也不難,那天我回到家,聽到樓上有動靜,上去看了之後,才知道是一個燈具維修工在修柳小環臥室陽台的燈,那個維修工看著老實巴交的,柳小環不喜歡這樣木訥的人,不願搭理他。“維修工修完後,要走了。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柳小環,想讓我們以後家裡如果有修理的活能夠私下約一下他。他不光會修燈,水木電,隻要不太複雜的,都能做。“柳小環沒反應,他又麵向我,我見他說得倒挺誠懇的,便應下了。他朝樓下走,柳小環跟著他下去。“她去樓下關好門後,也不上來,而是縮在一樓的客廳裡。我下去找她,問她是不是又在外麵搞非法集資了,她支支吾吾,又跑回樓上,說她累了,想休息一下。“她剛上床,我就一把將她的被子掀開了。我再次問她,到底是不是這樣?她說是。我告訴她你非法集資是犯罪,你自己犯罪也就算了,彆連累彆人啊。“她上下嘴唇一撇,說我連累誰了,我要是坐牢也是我自己去做啊。“我真的生氣了。她坐牢我不在乎,像她那樣的人早就該坐牢了,但是,我在乎彆人怎麼看待我弟弟,我弟弟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卻要被媒體大肆報道,有一個當罪犯的母親。我甚至擔心唱片公司會受輿論的影響,與弟弟解約。“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因為之前的套路貸,我弟弟和公司的關係一度就很緊張。但我跟柳小環解釋,相當於對牛彈琴,我最後說,你去死吧。“她笑了起來,她說我不死,我上個月做的體檢,醫生說我至少能活到八十歲,我耗死你們。“我更加氣憤,見地上有一個彈簧刀,那把彈簧刀是我們家裡的,可能因為那個維修工修燈時,被柳小環從儲藏室裡麵拿出來的吧。我撿起來握在手裡,我說,我現在就殺了你。“她笑得更歡了,說,看看,這就急了?她不以為然地走向陽台,去做彆的事情,絲毫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她哪來的自信,吃定我不敢對她下手?“這時的我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衝上前去,她正好轉身,那彈簧刀就紮進了她的胸口處,刀紮進去後,我又將刀往裡麵推了推。她捂著胸口,慢慢地倒在地上,我走出她的房間,她伸出一隻手,向臥室門口爬去,爬到一半,倒了下去。我害怕極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當時她沒有激你,你會怎麼做?”“應該不會殺她。”秦涵想了想,“至少不會在那一天殺她。”“為什麼?”秦涵停了一下,“那天是她的生日。”我們在調查時注意到柳小環的出生日期,但與案發時間有幾天出入。大概他們是按農曆過的生日。“現在想想當時的我,可能更多是對柳小環那無動於衷的態度氣憤吧,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會殺了她。”“現在後悔嗎?”“現在倒無所謂了,我有時會想,如果她沒有死,或許會給我和弟弟製造更大的麻煩。現在死了倒一了百了了。”“你殺了你的母親,這件事情,相信已經在各大媒體上傳開了,你不怕會對你弟弟造成什麼影響嗎?”“怕,”她搖搖頭,“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了。”“再說說你嫁禍給林福海的事情吧。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承認這是我的不對,那是相當可恥的行為,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做了,畢竟,殺人的罪名不輕,我是存在了僥幸的心理,我對不起他。他是無辜的。如果你們方便的話,請在我賬戶裡麵提取十萬塊錢給他,算是我對他的補償。”“把你嫁禍林福海的細節,好好地闡述一下。”她喝了一口水,整理了一下思緒,“首先我做的就是破壞現場,我將柳小環的鞋子脫下來,然後套在手上,按了好幾處,有些腳印是帶著血跡的。我不知道這樣做會起到一個什麼樣的效果,但至少可以增加你們的工作難度吧。我還謊稱丟失了一條項鏈,試圖將你們往劫財殺人的偵破方向上麵引。其實那條項鏈不是柳小環的,我和弟弟都不可能給她買項鏈的。那條項鏈是他自己買給老婆的。”“那你是怎麼知道那條項鏈上麵有一個H的字母呢?”“他自己說的。”“什麼時候?”“在向我推銷接點私活的時候說的。準確地說,是我看到了他的那個首飾盒子露在了口袋外麵,我提醒他出門的時候,彆弄丟了。他將盒子往裡麵推了推,但猶豫了一下,將盒子拿出來,打開。他說他第一次給媳婦買首飾,是在展銷會外麵低價從彆人手裡轉的,不知道這樣的款式好看不好看。我拿起來看一下,看到了那個字母。我雖然覺得那個款式有點俗,但是我對他說,不錯,挺好看的。他聽了非常的高興。”“那購物發票是假的嗎?”“是的,我私下找亞細亞商場的人給開了一張。”“還有一點,我想知道,你和你弟弟那麼恨你們的母親,那周圍人怎麼看你們的母子關係?”“家醜不可外揚。再說我和弟弟兩個人工作都很忙,也沒有必要去外麵的人談論什麼。柳小環更不會了,她要是說什麼,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所以,在外人的眼裡,我們家倒真是溫馨和睦呢。”“所以你在追悼會的悼詞……”我剛說到這裡,她不停地搖頭,“你知道我當時說那些話時,心裡有多惡心嗎?你知道我表演時有多累嗎?但好在,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終於擺脫了她。”我合上筆錄,她有些意猶未儘,“這就問完了?”“你還想說些什麼?”她哦了一聲,“沒有,我隻是覺得將壓在心裡的一些事情完完整整地說出來,感覺很舒暢。我以為我會將這些話帶到棺材裡麵去,但現在我說出來了,痛快。”“以前從來沒有跟彆人講述過嗎?”“沒有。一個也沒有。你是第一個,但,沒想到是在這裡。”她直視著我,問道,“如果我不是罪犯,我跟你談論這些,你會怎麼想?是不是很同情我?”我確實同情她的遭遇,但我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我不喜歡彆人同情我,那些憐憫的目光我受不了。過去的事情,似乎永遠也過不去,就好像嵌到了我的骨頭裡麵。我和我弟弟,就算我們窮儘一生,想治愈曾經的傷痛,都是很難的。我不喜歡跟彆人接觸,我害怕跟彆人走近,我害怕彆人知道我們的那段經曆,對方隻要問起我的那隻手,就會知道一切。那我所有的自信就會被擊垮,我就處於交往的劣勢中去。”“所以周圍的人,包括你工作的地方,自由人酒吧裡麵的人,都不知道你裝了義手。”“是的。”“這也是你沒有交男朋友的原因?”“是的,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殘缺。他們猜什麼就讓他們猜去好了。”“最後,我還想問一個問題,案發當晚,你在離這不遠的一個夜霄攤,跟誰在通話?”秦涵到案後,我查過她的手機,裡麵沒有安裝微信和QQ。秦涵想了想,“夜霄攤?我不記得了。”“我們查過你的通話記錄,在那個時間段,你沒有打出電話,也沒有人打給你。但當時你確實跟另外一個人在通話,這個人是誰?”她又想了想,“沒有啊,那天我是在夜霄攤上吃過東西,但我沒有跟誰通過電話,完全沒有的事情。”看來她是不願意承認了。再問下去,即便我說,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她也不會承認。這依舊是我心中的一片疑雲。“許隊長,我……”秦涵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其實挺感謝你的。”“感謝我?為什麼?”“你還記得案發當天,我晚上來刑警隊時,你對我說的話嗎?”我想了想,當時她是來刑警隊配合做嫌疑犯模擬畫像的。當時我們說了很多話,不知她指的是哪句。“我走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你讓我注意安全。”她提醒我。我好像是說過這句話。那不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嗎?“您可能的覺得沒什麼,但我覺得,聽上去……很溫暖。”她又加了兩個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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