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裝著不經意地向前挪了一個位置,雖然距離近了點,但效果卻不佳。在我的周圍有三個男人正在劃拳,高亢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你必須聽我的,放心不會出事……”儘管我竭力去聽,後麵的話還是聽不清。她掛了電話後,乾坐著定了一兩分鐘,然後離開了夜宵攤。我原本裝著係鞋帶,現在直起身子,發現她上了一輛出租車,朝風華美郡的方向而去。第二天,我帶著偵查員李全,不斷地排查著大大小小的首飾收購地點,在這個期間,劉隊打來電話,告訴我,嫌疑人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北郊的一個燈具維修部打電話到刑警隊,說他在廣告牌上看到的通緝頭像跟他們一個工人很像。這個男人叫林福海,昨天傍晚確實去過風華美郡進行維修。劉隊帶人通過對各個交通卡口的排查,確定這個男人很可能還在本市。我這邊也有收獲。下午三點多鐘,我在一個路邊的首飾修理鋪得到了消息。灰不溜秋的門麵,乍一看以為是配鑰匙的,像這樣的首飾修理鋪平常沒什麼人來,但若來一個人,賺得油水可就大了。他們在替顧客清理或是修理首飾時,總是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提煉出一些金子,放進自己的腰包。這個首飾修理鋪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舒適地坐在櫃台後麵,頂著一頭紅色的卷發,像頂著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跟彆人說話時,手裡夾著的煙也跟著起舞。“乾什麼?帥哥。”她見到有客人上門,笑得很開。我亮了一下證件,她也不犯忤,揚聲道:“喲,警察啊,什麼事啊,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可不會乾。”我將嫌疑人的照片麵對她:“這個人你認識嗎?”“這個人啊。”她看了一眼,好像認出來了,但又撇嘴一笑,“沒見過。”“他涉及到一宗殺人案,如果你現在不對我們說實話,等事後調查出來,我們會追究你的刑事責任。”她定定地看著我,臉說垮就垮,“好吧,我承認,這個男人來過我這,還賣給了我一條項鏈。他說他老婆生病,手上沒錢,就把項鏈給賣了,我哪裡曉得是偷來的啊。要知道是偷來的,白送給我,我也是不會要的啊。”“現在項鏈在哪裡?”“在我家。”“你家在哪?”她一根手指向上戳了下,意思是樓上。整條街一樓都是商鋪,二樓三樓都是住戶,每戶每層有四個套間。我跟她上樓一塊去取,她從淩亂衣櫃裡麵抱出一個紙盒子,打開紙盒,裡麵有一個小鐵罐,小鐵罐裡麵還有一個陶瓷小瓶子。她將那個陶瓷小瓶子反過來,項鏈便倒在了她的手心上。我要將項鏈取回來,她手指頭搌了下,“我的錢呢,你們把錢給我,項鏈就交給你們。我可是真金白銀出去的,五千塊錢呐。”“項鏈現在是證物,不能放在你手裡。”她尖叫了一聲,“彆以為我不懂法哦,我那是善意取得,有法律保護的。”我向她厘清了一下善意取得的概念和適用範圍,並表示項鏈暫時隻能交由警方保管,否則就是妨礙公務。她很不甘心地妥協了。當我來到風華美郡,將這條項鏈交給秦涵辨認時,她一眼就認出了,“沒錯,就是我媽媽的項鏈。上麵還有一個字母呢。”我再仔細一看,發現在項鏈扣環處有一個不起眼的字母H。“環的第一個字母。”秦涵說。在我離開時,她欲言又止地問我調查的進度,“對不起,我不是想增加你們的壓力,但那個人畢竟是我媽媽,我一想到我媽在家裡被人害死,心裡真的太難受了,我昨晚一夜都沒有合眼。”她臉色憔悴,眼角發紅,兩隻戴著手套的手,來回地交叉著,配合著她時斷時續的語句。“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力的。”她點點頭,朝我微微欠了身,“謝謝你們。”回到隊裡,幾個偵查員一碰麵,都有些亢奮,雖然人沒有抓到,但是進展不錯。嫌疑人身份已經摸清,贓物也追回來了。而且根據最新調查,嫌疑人現在很有可能躲藏在柳河一帶。在我和劉隊部署了相關的抓捕計劃後,所有的偵查員穿著便服,分散在柳河附近,密切監視,嚴陣以待。一座橋橫跨柳河,河東布遍小區,河西除了一個新建不久的國家級濕地公園外,便是一個等待拆除的城中村。白天一無所獲,到了晚上,城市開始露出她風情萬種的一麵,大橋的橋墩上方設計成半張琵琶的造型,無數根閃爍的琴弦映著黑黝黝流動的柳河水,像是在彈奏一首夜光曲。我和李全蹲守的位置在城中村與濕地公園的交叉口位置,這個位置可以眼觀八方,同時還能看到監控盲區。李全在我的二手現代車上,吸溜溜地吃著一碗泡麵,車廂裡全是泡麵的味道。“也不知道那個龜孫今天晚上會不會出來?”李全說。“這麼點時間就受不了了,我最長的時間,盯過七天七夜,終於把那人等到了。”“許隊,真的假的,七天七夜,一下都沒合眼啊。”李全不太相信。“輪流倒著睡。等下你吃完就趕緊睡一覺,睡醒了換我。”“好咧。”李全兩三口解決完,就爬到後排座位躺下,不久從後麵傳來鼾聲。我的對講機裡麵時常傳來彆的偵查員說話的聲音,或許是因為過於沉悶,有人講起了笑話。我看著四周,人越來越少,原先濕地公園廣場上還有大媽跳廣場舞,現在人也撤了。連成一片的樹影全都壓下來,更顯得寂寥和沉悶。我想給家裡打個電話,但一看時間,麥芽已經睡了,便放棄了這個念頭。“注意注意,許隊,在你前方三點鐘方向,疑似嫌疑人出現。”聲音是從刑警隊監控部傳來的。我一個激靈,拍打了一下後麵的李全,“快,起來。”我們緊盯著目標處。不多久,果然有一個人影從路的拐彎處走過來,他一邊走一邊抽煙,煙頭在黑夜裡麵明明滅滅。或許是因為害怕周圍有人看見,他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上一眼。人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李全問道:“好像還真是林福海,許隊,我要不要現在就下去?”“等一下!”我琢磨著,如果驚擾了對方,他會直接掉頭,向河西逃竄。不如讓他再繼續朝我們這個方向再走一段距離。這時,我的手機響了。瞥了一眼,是白奶奶打來的,我隨手掛斷了。屏住呼吸,等那個人影又走了一小段,我對李全說了聲,“上!”左右兩邊的車門打開,我和李全先是假裝過路人,腳步散漫,在快要接近那個人時,倏地加快腳步。那個身影一下子意識到了,跑了起來。但隻跑了幾步,就被我和李全追趕上,撲倒在地。林福海的身形比監控裡麵顯示得要瘦削很多,在抓捕過程中,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在我掏出手銬銬住他時,他叫了起來:“你們抓錯人了,我什麼也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