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方泉(1 / 1)

山神蟬夢 吾玉 1296 字 1天前

盛都,月光在屋頂上灑下一片清輝,榻上之人靜靜睡著,長發如瀑散落枕間,擁著一張白皙溫雅的臉,正是徐清宴。在孟蟬與付朗塵攜手踏進林中的那一刻,他忽然驚醒,猛地坐起身來,抬眼便瞧見窗台上倚了個人。那人一襲藍裳,一雙藍眸,連一頭長發都是水藍色的,鬆散地係在一根發帶間,逶迤垂地,側臉美如皎月,驚豔似謫仙。他扭頭看向坐起的徐清宴,唇角微揚:“你也感覺到了吧,他們進宴秋山了。”徐清宴胸膛仍自起伏,氣息未定:“那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在這裡,當然是為了阻止你。”藍衣謫仙笑得慵懶:“竹君,你不能再亂來了。”他手指繞過自己的長發,閒閒把玩著,一雙淺藍色的眼眸望著徐清宴。“山神曆劫,你屢次乾預,上回還與窮奇鬥氣,害它驚醒地龍,引發山洪,我怕你這次又衝動,所以特意趕來同你說一聲,你還是悠著些吧,不要再橫插一腳了,小心叫九重天上發現了。”徐清宴曆來就看不慣他這副吊兒郎當,從不上心的模樣,當下深吸口氣:“他們都進宴秋山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藍衣謫仙笑得更美了:“我有什麼擔心的,不過是場人世曆劫罷了,這才剛開始呢,你彆太沉不住氣了,等一切都結束了,該回來的自然就回來了,又不會少塊肉。”徐清宴盯著他,報以冷冷一笑:“你心還真大。”藍衣謫仙攤攤手:“我一向就很看得開,是你太斤斤計較。”他又繞回自己的長發,老調重彈地對徐清宴道:“放心吧,我同他的感情,不比你同她的少,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呢?”徐清宴不說話,藍衣謫仙便歎了口氣:“好好睡你的覺,不該管的彆去管,你又改變不了什麼,命格早就天注定。”屋裡靜默了許久,徐清宴才望著那襲藍裳,麵無表情:“我真希望有朝一日,能似你一樣不看不聞,沒心沒肺。”“多謝誇獎。”藍衣謫仙坦然收下,拍拍手,笑靨如花:“好了,我走了,有空記得去我那下下棋,彆的不說,你的棋藝倒還真是不賴,比九重天上一幫老臭棋簍子都強。”說完,他長發一甩,衣袂飛揚,赤足在窗台上一點,半空中好似鋪出一條水路,泛著熒熒藍光,他就那樣笑著融入水中,踏風而去。徐清宴坐在床上一陣無語。每次都走得這麼風騷,唯恐彆人不知他的來頭,天上地下怕也再找不出一個這麼愛顯擺的了,他瞧都懶得瞧了。身子向後一仰,索性直接躺了下去,徐清宴閉上眼,卻是再也睡不著了。耳邊仿佛又回蕩起上次在桃花樹洞裡,孟蟬向他一點點伸出手,呢喃的聲音:“爺爺,爺爺是你嗎……”心裡像有隻手在胡亂攪動著,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的畫麵碎片,一時不察,竟已徐徐多年。他在浮世輕煙裡守了她那麼久,除了是她的“爺爺”,是她的“徐大哥”,還是她的什麼人呢?他不知道,哪一天,她才會知道。才會真的回來。穿梭在幽密的林間,付朗塵與孟蟬緊握彼此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暗處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帶著幾分審視,幾分好奇,幾分忌憚。“是山裡的飛禽走獸吧?”孟蟬小聲開口,付朗塵修長的手指輕敲腹部,笑了笑:“它們山大王回來了,自然要窺一窺,咱們走咱們的,彆怕。”他說著握住孟蟬的手又緊了緊,孟蟬也便往他身邊又靠近了些。兩人越往裡麵走,寒氣便越強勁襲來,孟蟬裹在鬥篷裡,手腳都冰冷起來,呼出的氣都冒白煙了。付朗塵肚裡懷了個火爐子,倒是一點也不冷,就是腹中開始隱隱作痛,越走越一陣抽疼。一個冷,一個痛,走了一半都支撐不下去,靠在一棵樹下緩緩氣。付朗塵見孟蟬身子直哆嗦,也不多說,隻將她一把摟入懷中,貼著他腹部的火爐子。孟蟬臉色微紅,卻也覺得舒服不少,不知過了多久,她手腳總算都暖和過來,隻是一抬頭,這時才發現,付朗塵臉色蒼白,汗如雨下,咬緊牙,神情不太對勁。“疼,好疼,好像有人在肚子裡拳打腳踢,沒完沒了地噴火一樣……”付朗塵按住腹部,終於再也忍不住,身子在樹下痛苦翻滾起來。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怒意,來自於他肚子裡的家夥,簡直一刻也不想待在這似的,囂張地要摧天毀地般。“他娘的,這山神究竟犯了什麼錯才被罰,怎麼對宴秋山有這麼大的恨意,擱人間怕是個十惡不赦,反骨逆天的貨……”付朗塵疼地直打滾,孟蟬手足無措,那高高挺起的腹部似乎聽到付朗塵說的,紅光大作,一動一動地表示抗議,付朗塵哎喲一聲,疼得更厲害了。孟蟬趕緊撫住他腹部:“你,你快彆說了,他好像更生氣了……不氣不氣,你是最好的山神了,你乖乖點,彆再折騰付大人了。”付朗塵痛苦皺眉,咬牙道:“管個屁用,疼死老子了,什麼破爛玩意兒,不會要在這生了吧……”孟蟬看到付朗塵緊緊咬住嘴唇,幾乎快破皮出血,擔心他傷到自己,不及多想,便把手伸去給他咬。付朗塵劇痛間才胡亂咬了一口,便硬生生彆過頭,冷汗涔流:“傻啊你,給我撿根木棍來。”孟蟬忍住疼痛:“不成,木棍會磨傷你的嘴。”付朗塵急了,左看右看,忽然一把咬住孟蟬的鬥篷,整個身子顫得不像樣。孟蟬也趕緊將他腦袋順勢抱到自己膝上,一邊為他擦拭汗珠,一邊著急地哄著腹中鬨脾氣的山神。“好山神,你乖乖的,彆再鬨了,知道你不喜歡這,但我們得趕緊辦完事才能離開呀,你先不要鬨了,我們一辦完立馬就走……”她眼見付朗塵痛苦模樣,心疼不已,恨不能將痛楚全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可卻彆無他法,隻能不停用哄寶寶的語氣哄著山神,祈盼這位大爺安生下來。也不知道是否孟蟬的“母性”光輝真的奏效,還是山神認清事實過了氣頭上,在一輪又一輪的抽痛後,付朗塵鬨騰的肚子總算一點點緩了下去,紅光也徹底淡去。此時的付朗塵已是氣若遊絲,躺在孟蟬膝上麵無人色,歇了好一陣後才漸漸能開口說話:“我現在才知道,女人有多不容易,生兒育女當真不是人乾的事,尤其是還懷了個抽風的王八蛋……等這孽畜一生下來,老子鐵定掐死他。”他虛弱地哼哼著,嚇得孟蟬一把捂住他的嘴:“快彆說了彆說了,小心又被他聽見。”兩人在樹下歇了大半夜後,終是緩過勁來,相互攙扶著,不敢耽誤,繼續往十方泉而去。所幸接下來的一路山神未再鬨騰,還輕閃著紅光,讓付朗塵四肢湧遍暖流,精力神奇地充盈起來,一下就跟沒事人似的。付朗塵冷冷看了眼肚子,語帶嘲諷:“喲,這是打了一棍子,再給顆糖哄哄,覺得我特賤特好欺負是吧?”孟蟬心驚肉跳,趕緊去拉他,訕訕一笑:“也許是他知道錯了想彌補一下,畢竟母子連心,哦不,不……是父子情深,父子情深。”付朗塵斜睨她一眼:“你這嘴臉,倒很有一番母子連心的味道。”兩人說說走走,竟不知不覺就到了林子儘頭,一抬眸,被眼前盛大的美麗怔住了——夜風拂過,水麵波光粼粼,漣漪泛起,散發著清寒之氣,幽靜又神秘,如半著麵紗的女子,在月下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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