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臨終盛宴(一)(1 / 1)

膽小鬼偵探 蘇盈 2090 字 1天前

廚房裡,她一邊哭,一邊切著東西。咚咚咚,刀鋒與砧板相碰,聲音富有節奏,刀下的生菜絲大小均勻,翠綠翠綠的一大捧,十分好看。明明她切的不是洋蔥,卻哭個不停。烤箱裡的雞散發出誘人的香味,鍋裡的湯咕嘟咕嘟地翻滾,牛扒在熱油裡滋滋地響,廚房裡香噴噴的,交織的各種香氣預示著一桌好菜,一場盛宴。但她哭得很傷心,手指一直在抖。她害怕,是因為她身後有一個瘋子,一個拿利刀、饑腸轆轆的瘋子。蘇圖突然被叫到學校會客室,這裡一般用來招待領導和貴賓,透過寬敞的落地窗可以將整個校園收歸眼底,室內布置得跟頗有格調的咖啡廳一樣。但現在的氣氛並不怎麼好,校長和班主任坐在蘇圖左右兩旁,神情緊張,他們對麵是一對便裝打扮的年輕男女,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男子要更年輕一點,儘管他們都臉帶微笑,但蘇圖從進門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就感受到他們身上凜然的正氣。他們是警察,還不是一般的民警,而是刑警。他們展示的證件也證明了蘇圖的直覺,聽班主任悄悄跟他說,這兩個警察是特意來找他的。難道那件事被發現了?無論表麵上再怎麼裝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樣,蘇圖還是不由得往最壞的方向猜測。但如果警察真的是為“那件事”而來,那麼現在恐怕就不是和他麵對麵坐著這麼簡單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蘇圖在心裡暗暗歎氣,明明十分鐘前,他還跟普通學生一樣坐在教室裡等著上班主任的英語課,因為老師遲遲不來,學生們自然散漫起來,他們三五成群地聊著天。平和的熱鬨讓蘇圖覺得很安心,所以連身為班長的他都眯起眼養神,陽光正好落在他這兒,曬得皮膚暖洋洋的,很舒服。“蘇圖昨晚也打工到很晚嗎?”“為什麼他總是打工呢?”“好心疼哦……”幾個女生小聲討論,目光躲躲閃閃地拋過來。蘇圖閉著眼假裝沒聽見。他在同學眼中是個謎,明明有著貴公子般的外貌和氣質,拿全優的成績,卻是個兼職狂。奇怪的是他並非家境困難的學生,打工隻是他的興趣。他自己解釋是為了積累更多經驗,學校對學生兼職沒有硬性規定,而且蘇圖的成績一直保持優異,學校也隻能隨他去了。那邊,陳奈亞正興致勃勃地談論數日前的古典音樂會失竊案,一台作為音樂會展示品的天價古董鋼琴在號稱滴水不漏的嚴密保護下被偷走了。監控攝像頭沒有拍下任何有價值的影像,至今仍然沒找到任何線索。大家聽得嘖嘖稱奇,紛紛表示這簡直是現實版的怪盜基德,有些愛幻想的女生已經開始擅自想象這位怪盜是如何的瀟灑、不羈……這件事報紙並沒有報道,但陳奈亞的父親在國際大型通訊社“聯環社”任職,消息靈通,所以陳奈亞會知道很多各種稀奇古怪的新聞,連蘇圖也不禁關注起來。突然,坐在他斜前方的方想猛地站起來,把蘇圖嚇了一跳。隻見方想舉著一盒牛奶大步走向陳奈亞,正氣凜然地說:“這盒牛奶還有一天就過期了,我不喝!你沒誠意!”陳奈亞翻白眼:“你煩不煩!都按照你要求買了超低溫殺菌奶,反正沒過期喝不死你!”“用巴氏殺菌技術的鮮奶都是很纖細的,在包裝啦、運輸啦等過程中都會不斷發生化學變化,雖然保質期還沒過但有可能因為某些原因裡麵的牛奶已經變質了。這盒牛奶一定是因為快過期所以特價出售吧?陳奈亞你不能這麼貪小便宜,萬一喝了拉肚子可怎麼辦啊,急性食物中毒會有生命危……”陳奈亞惱羞成怒地扇了他後腦勺一記耳光,方想委屈地閉上嘴,其他同學都笑了起來。蘇圖心想,這兩個半途插班的家夥,倒是適應得很好。就是這時候,班主任一臉凝重地進來了,點了蘇圖的名字讓他出來,然後他就被帶到這個會客室,剛才教室裡的喧鬨似乎離他很遠很遠。“蘇圖同學,我們這次來找你,是希望你可以為我們正在調查的一起案件提供一些資料。”那個女警先開口,她穿著OL般的套裝,一頭短發顯得十分精神乾練,容貌姣好,身姿婀娜,但是蘇圖知道,任何敢輕佻搭訕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要知道她的隨身手提包裡肯定裝著一把便攜的警用手槍。看來跟“那件事”沒有關係,蘇圖暗自鬆了口氣,但當他看到警察放的一段視頻後,臉色卻驟然一變,幸好其他人都隻關注視頻,沒有留意到他。這段視頻是由監控攝像頭拍下的,是一個普通住宅區附近一條冷僻的小路,時間是晚上,所以畫麵不太清晰,緊接著隻見一個少年在鏡頭前走過,儘管隻是一閃而過的側臉,但相信以警方的技術一定是提取到了更清晰的畫麵,所以才會找上門。太大意了,他本以為調查得足夠充分,結果還是漏了一個監控點,蘇圖在心裡歎息。“三天前經由居民報警,在這個小區某住宅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法醫推測出確切的死亡時間,是晚上的12點15分左右,正好與監控錄像拍到你路過的時間吻合。”女警嚴肅地說,“你是唯一可能的目擊證人,我們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你,蘇圖同學。當然,你那麼晚還出現在那裡的原因,也可以告訴我們嗎?”聽到她意有所指的話,班主任頓時激動地辯解:“不可能的!蘇圖是非常優秀的學生!他不會做壞事的!”表現優秀和會不會做壞事完全沒有關係啊,老師,蘇圖暗自想著。這是個有點輕蔑的想法,他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旁邊的小警察連忙說,看來他的地位要比女警官低一些,很爽朗的模樣,大概剛從警校出來沒幾年,他委婉地說,“我們調取了這段時間前後,案發地點附近的所有監控,因為是深夜,所以拍到的人隻有你。我們調查過你與死者並無關係,所以更想知道當時你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那裡附近有一家便利店,我在那裡兼職。”蘇圖回答。女警挑了挑眉,好像不太相信:“你還是學生吧?把你排到晚班似乎不太人性化?”“不是的,我本來十點就可以走了,可是接班的同事突然不舒服,而且那天晚上要更換店裡的冰櫃,必須安排人手,所以我隻好連上了兩班。”他深信這個解釋在旁人聽起來沒有一絲破綻,他抬起頭,與那位女警坦然對視。校長和班主任都在替他說話,在他們看來優等生蘇圖不可能做任何違法的事。他的檔案清白良好,成績優異,會與凶殺案扯上關係純屬不幸。現階段警方也確實沒有確切的證據,蘇圖又是未成年人,所以對他的問話也隻能到此為止,警察留下聯係方式,讓蘇圖如果想起什麼就聯絡他們,蘇圖收下了名片,表示一定配合。班主任送走了警察,又轉過來安慰蘇圖,她非常擔憂這件事會對這個優秀的學生留下什麼不好的影響,但蘇圖看起來確實一臉輕鬆,還反過來讓她放心。班主任感慨一通像蘇圖這麼優秀的學生實在太難得了,然後才鬆了口氣地離開。對於老師的讚揚,蘇圖溫和地微笑著。其實,對他而言,被警察懷疑盤問帶給他的打擊還沒有之前衝上去救方想來得大。那並不是自己會做的事,完全是一時頭腦發熱,毫無理由。單純的愛護同學並不是解釋自己失常的最好答案,那天跨過護欄時他沒有絲毫遲疑,捉住方想時竟然還鬆了口氣,這到底是為什麼?想來想去,還是沒有答案。蘇圖一直是個很清醒的人,十七歲的少年過早地看透了許多黑暗,也藏著許多秘密。大部分事情在他麵前鮮少有無解的情況,他不能容忍自己在某件事上出現無法解答的情況。小時候家裡有一個很大的書房,是全家人最喜歡的地方。圓形的大廳,三層樓的高度,全部打通,牆壁上都是書,螺旋樓梯盤旋而上,在任何一個階梯上停下、伸出手,都能拿到一本有意思的書。天花是透明的玻璃,抬起頭,日月與星光儘收眼底,站在那個書房中央,宛如身處威嚴肅穆的聖殿,那裡彙聚了一切的知識,擁有所有的答案。隻可惜那殿堂已成灰燼,蘇圖最後記得的是它熊熊燃燒的模樣。那一刻他好像目睹了寰宇陷落,從此他不再是被雙親寵溺的孩子,而是一個孤獨的複仇者。蘇圖暗暗捏緊警察留下的名片,露出憎惡的神情。他討厭警察,他們口口聲聲說著大義凜然的漂亮話,卻什麼都做不到,隻會一遍一遍地對滿懷期待的他說“很抱歉”。蘇圖很想對他們說,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給人希望,因為這比什麼都殘酷。蘇圖不信任警察,但如果不早日解決這個案件,他的所有行動都將會受到限製,那個女警顯然對他有所懷疑,她的直覺相當優秀,能察覺到蘇圖有所隱瞞,這對他正在做的事而言是非常麻煩的。可是如果不能指望警察,還有誰可以儘快解決這個案件呢?正想著,他聽到了方想和陳奈亞的聲音。“走這邊去食堂可是繞好遠的路,乾嗎這麼費事啊?”“因為人少啊!那邊太多人了,萬一在樓梯上被擠下去,或、或者發生踩踏事件那怎麼辦!你看我長得這麼薄,被踩一腳內臟都要吐出來的……”蘇圖看了看手表,發現原來已經下課了,現在是午休時間。他一直從暗處觀察著這個戴著可笑長頸鹿發夾的懦弱少年,心裡有了想法。也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既然我救了你一命,那就看看這是否有價值吧。蘇圖從角落轉出來,站在兩人麵前。海王高中的食堂是很多學生選擇報考的目標之一。食堂以商業中心的美食區模式建造,聚集了各種各樣的小店,在保證衛生、營養、美味的的同時,也給學生們提供了多元化的選擇。買餐的學生會拿到號碼紙,四周設有電子顯示屏,看到自己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時便可以取餐了。所以每到午休的時候,食堂裡總是人滿為患。到處都是食物的香氣,學生們嘰嘰喳喳地說著想吃什麼不想吃什麼,在物質富足的現代社會他們大概永遠不知道饑餓是怎樣的滋味吧。方想向來不喜歡呆在人多的地方,他情願買個麵包回教室啃。前幾天他才看了個廣場踩踏事件,現在草木皆兵,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恐懼症發作。所以在走廊上遇到蘇圖說要請客吃飯,他的第一反應是調頭就跑,可惜被陳奈亞一把摁住。方想一張臉皺成苦瓜,在他看來,臨時改為自習課的英語課,神色不安的班主任和被叫出去的蘇圖……怎麼想都是麻煩的事情!“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他如此抗議但意見並未被陳奈亞接受。陳奈亞雖然對蘇圖沒有特殊的看法,但有個無論學業還是外貌以及氣質都是全年級首席的男生請吃飯,她絕對是欣然同意的。剛坐下,蘇圖就非常坦然地說出了目的,他希望方想和陳奈亞幫他調查清楚這件事,還他一個清白。一開始聽到蘇圖的請求時,方想是拒絕的。凶殺案啊!他最害怕這種會把性命牽扯進去的可怕事了,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蘇圖難道就沒聽過“人作死就一定會死”這句話嗎?“不答應的話,那你就要和一個殺人嫌疑犯當同學了,我座位就在你後麵,不怕我對你不利嗎?”蘇圖微微笑起來。方想腦裡浮現出自己的各種死法,被蘇圖用圓珠筆插進眼睛裡捅死,被蘇圖從後麵突然扭斷脖子而死,在哪個僻靜的角落突然被蘇圖推下樓而死……這還隻是建立在蘇圖是凶手的基礎上的想象,如果蘇圖不是凶手而是目擊證人,那真正的凶手極可能會為了滅口找上門來,作為他的同班同學好像也算不上怎麼安全……食堂的電子顯示板翻了一翻:“川山甲”153號,請取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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