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秉公處置無私心(1 / 1)

金麵奴 簫箬 1703 字 1天前

往年歲末,京城裡街頭巷尾熱議的都是皇帝去祭祀的事。今年則與往年大不一樣,茶餘飯後被提及次數最多的是定襄侯,還有剛剛從天牢裡放出來,奉旨查辦定襄侯通敵一案的大理寺卿辛守之。沈婉坐在越九娘的酒館裡,憑窗看著門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有人輕輕敲了兩下雅間的門,繼而低低喚了一聲“沈姑娘”。沈婉應聲起身,同時外麵的人已經推門進來,正是本該忙得腳打後腦勺的辛守之。“多謝辛大人百忙之中還能抽身來赴約。”沈婉與辛守之見過禮之後,兩人對麵而坐。辛守之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姑娘不來找在下,在下也要登門去拜訪姑娘。”“哦?”沈婉訝然,“不知道我能幫上辛大人什麼忙?”“姑娘派人喚在下前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沈婉沒有回答,隻是捋了一下自額角上垂下來的發絲,平靜地看著辛守之。辛守之尷尬地咳了一聲,又道:“聽說,姑娘已經離開了諜隱樓。”“連累大人差點被刺殺,真是對不住。”“那麼,沈姑娘現在是什麼身份?”“晉王府的官奴。”沈婉微笑著回答,“也是獲麟亭的細作。”辛守之驟然聽見這話,端起茶盞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濺在虎口上,他全無察覺。一個獲麟亭的人,私下裡約見一位潛藏在殷國的諜隱樓細作,會發生什麼,不需要多想也知道。“辛大人覺得自己為什麼能從天牢裡出來?”“定襄侯通敵案。”辛守之鎮定地抿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盞,“晉王殿下需要避嫌,滿朝文武怕得罪太後和鄭氏一族,都不想蹚這趟渾水,所以才把在下推出來。這案子辦成了,是皇帝大義滅親,大理寺儘了職責。沒辦成,是皇帝受人蒙騙,肯定要摘幾個腦袋安撫定襄侯。”說著,辛守之歎了口氣,“證據是晉王殿下給皇帝,皇帝再給我的。這兩個原告的腦袋摘不得,再往下,大理寺以我為主審,我又因為豫州的案子得罪過定襄侯,怎麼說都是我的腦袋最適合。”“辛大人倒是看得明白。”“所以,沈姑娘應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取我性命。畢竟在下的腦袋,隻有在活著的時候有價值。”沈婉聞言笑道:“就是沒這份價值,您也一樣會活得好好的。”“在下是諜隱樓的暗樁。”“也是在殷國為官十年,勤政為民的青天大老爺。”沈婉提起壺為辛守之斟茶,慢聲道:“我知道的事殿下都知道,但殿下選擇相信大人的話。”“我的話?”“百姓何辜。”沈婉將壺放在爐火上,一麵接著道:“殿下與辛大人不謀而合,所以才極力促成了殷國與烏桓國的結盟。”辛守之盯著麵前的茶盞,半晌笑道:“除了鏟除細作之外,在下實在想不到,姑娘還能為什麼事來。”沈婉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得整齊的紙,問辛守之:“大人審豫州那件案子的時候,曾有一位說書先生在對麵的茶樓裡說書,您可還記得?”“記得,那位說書先生後來被人割了舌頭,而後離開了京城。在走之前,將他說的書教給了其他說書人,所以豫州那件案子才會迅速在京城傳開。”“這是行凶者的口供。”沈婉將紙雙手遞到辛守之麵前,“直指幕後主謀是定襄侯。”辛守之連忙接過,展開紙逐字逐句看過,抬眼問沈婉:“姑娘是從何處得來的?”“若您需要人證當庭對質,可以來此處找九娘。”沈婉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想了一會兒又道:“現在朝野都知道,您與定襄侯可謂是生死之戰,由您出麵收集定襄侯素日罪狀,再合適不過。”辛守之一麵將口供疊好,一麵笑道:“那群老狐狸還在觀望,雖說這次是皇帝下旨徹查的,可畢竟太後還在宮中總攬大權。定襄侯是太後在朝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說不定太後會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他。”“若太後自顧不暇呢?”“姑娘是指?”“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麼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後,都不過是宮裡的一個擺設罷了。”辛守之略一沉吟,壓低聲音道:“晉王殿下的確有稱帝之心?”“沒有。”沈婉搖頭,“但不代表彆人也覺得沒有。他們現在是杯弓蛇影,什麼樣的消息都有可能被解讀成晉王有稱帝之心的征兆。”“比如?”“晉王今日去寧國府,同寧國公商議永寧郡主的婚事。”“姑娘應允了?”辛守之脫口而出,而後才反應過來,這是一個與他無關的問題,想要找補兩句,卻又一時不知說什麼,支吾了半天,最後道:“呃,在下的意思是……嗯……冒犯姑娘了。”沈婉掩口笑道:“辛大人這話,倒好像是我一直攔著不讓他交好寧國公似的。”“晉王殿下將姑娘看得很重要,兩情相悅自然再難容下彆人。”辛守之滿臉通紅,垂頭解釋道,“不過這是晉王府的家務事,在下方才的話,的確是僭越了。”“這消息不到日落就會傳開,晉王有了寧國公的支持,是如虎添翼。那些牆頭草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會重新考量自己的立場。”“太後也會為了保住定襄侯不惜一切代價。”辛守之思忖片刻,淒慘地笑了一聲。他終於明白,沈婉今日為何要請他來此了。站在鄭太後的角度來講,如今鐵證如山,最好的辦法就是威逼利誘主審官,讓他手下留情,更或者將所有線索和證據都毀掉。故而,太後一定會向他這位大理寺卿施壓。而沈婉今日這番話,無疑是在告訴辛守之,如果他頂不住太後的壓力,選擇放定襄侯一馬,那他的細作身份就會被公之於眾。“辛大人您隻管秉公處理,不必為旁的事分心。”“證據確鑿,就算姑娘今天沒來找在下,在下也一定會治定襄侯叛國之罪。”“辛苦大人了。”沈婉欠身頷首,又問道:“大人方才說有事要找我,不知是為了什麼?”“口供。”“我的口供?”“聖上說定襄侯寫給烏桓八王子的信,是姑娘從鄭安之手裡拿來的。這是本案的關鍵罪證,我作為主審官,必須要知道具體的細節。”“你擔心是偽造的?”“晉王殿下為人行事皆是光明磊落,我相信這並非是他偽造的。”沈婉聽出辛守之是話裡有話,淡淡一笑,“辛大人,我的確因為當年的事恨整個鄭氏一族,尤其是定襄侯和太後,但還不至於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段。”“退一步說,如果我想這樣做,也不用等到今天,完全可以在亂國計劃還在繼續的時候,趁著豫州那件案子,接連打擊鄭氏一族。”“姑娘所言極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人職責所在,對案件中的疑點深究也是情理之中。”沈婉皺眉望著窗外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辛守之道:“信是從諜隱樓的人手中得到的,這也是晉王殿下沒有細說過程的原因。”“細究起來,免不了會暴露姑娘曾是諜隱樓細作的事。”辛守之緩緩點頭,“晉王殿下的心思,在下明白了。在下自會保密,不會牽連姑娘。”沈婉感激地衝著辛守之笑了一下,她將事情攬在身上,總比辛守之動手去查要好。畢竟,一旦被他發現寧國府也攪在裡麵,以他秉公執法的性格,一定會抓齊恒文歸案,到了那時可就真的沒法收場了。該知道的事情,辛守之已經知道,於是就起身告辭離開。沈婉也跟著一起出門,站在二樓憑欄目送辛守之離開。才轉頭要回屋時,餘光裡瞥見隨影正站在櫃台前與越九娘說話。影子在,那麼影子的主人十有八九也在。沈婉還沒想完,隻聽身後傳來蕭祈年的聲音,“寧國府出了喪事,不好立刻就答應我的提親。”“誰的?”沈婉驚訝地回頭看他。“齊恒文。”“怎麼死的?”“暴斃。”“暴斃?”沈婉重複了一句,疑惑地看著他。回京後不久,蕭祈年就將齊恒文助定襄侯通敵的事告訴了寧國公,讓他自己處置。可是幾天過去,寧國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好似不知此事。怎麼不早不晚,偏偏趕著蕭祈年上門提親的這一天,齊桓文死了?沈婉凝眉沉吟半晌,忽然笑道:“蕭祈年,是你的主意吧?寧國公家裡出了通敵叛國的人,被你抓住了把柄,現在肯定巴不得跟你扯上關係,把永寧郡主嫁給你,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既能安心,又能在你掌權之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能讓那些牆頭草覺得我會與寧國公聯手就可以了,他真答應了才是麻煩事。”蕭祈年拉著沈婉回屋。“你跟寧國公說什麼了,讓他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蕭祈年笑道:“往遠了說,退婚對我和永寧的名聲都不好聽,我就算了,反正提親這主意是你出的,你也不在乎我退過彆人的婚事,可永寧還得嫁人呢。”“你考慮得還挺周全。”沈婉打趣他,“往近了說呢?”“晉王府窮啊,就算他現在答應了,一時半會兒我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聘禮。”蕭祈年故作無辜的攤手道,“倒不如以治喪為借口暫時拖著,於我於他於永寧都有利。”“那齊恒文呢?”“依著寧國府的家法,除名,杖斃。死了有幾天了,隻是沒有發喪。”這倒是出乎沈婉的意料,“虎毒不食子,寧國公還真下得去手。”“寧國公說,當年他一己私心,選擇了袖手旁觀,致使忠臣遭難,如今不能一錯再錯。”蕭祈年語速緩慢,一麵說一麵小心觀察著沈婉的反應。沈婉隻是點了點頭,又道:“可這懸而未決的提親,不足以讓太後病急亂投醫。”蕭祈年見她並無異常,稍稍鬆了口氣,笑道:“你放心,我去寧國府的這一趟,辦成的可不止提親這一件事。”“還有什麼?”“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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