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信任是一種奢望(1 / 1)

金麵奴 簫箬 1568 字 1天前

晉王府中,越九娘幫沈婉處理了額角的傷口。收拾過一應瓶瓶罐罐之後,她坐在沈婉的身邊,拉著沈婉的手欲言又止。沈婉輕輕握住越九娘的手,笑道:“怕什麼,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這話不說還好,一提起“好好”兩個字,越九娘立時掉下眼淚來,嗚咽著道:“這也叫好好的?明知道是個陷阱,你還硬生生要往裡跳。這是回來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回不來呢?”“不會回不來。”沈婉雖然也後怕不已,可麵上的輕鬆愉快卻是毫無破綻,“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既然猜到了她召見我的目的,自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隨影說,那個人的弓弩十分厲害,隻差一點點,你的腦袋就會被當場射穿。”越九娘越說,眼淚就越洶湧,索性抱住沈婉放聲大哭,“婉兒,你真是嚇死我了。”沈婉一麵心中詫異,一麵輕輕拍著越九娘的後背安慰她。“好了好了,最多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險了,不哭了啊?”“你說的?”越九娘聞言,一下子坐起來,哭紅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沈婉,你要說話算話,不許耍賴。”沈婉含笑點了點頭,又問道:“隨影還跟你說什麼了?”“沒了,他急著出去辦事,說完就走了。”越九娘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你說的,你以後不許去冒生命危險了。你要是騙我,我這輩子都不理你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不騙你。”沈婉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隨影明知道自己說的話會讓越九娘擔心,卻還是毫無隱瞞地對越九娘說了。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這是蕭祈年的意思。“正好越姑娘也在,藥也是現成的。”聲音傳來,沈婉看向門口。隻見蕭祈年和隨影一起走了進來,隨影左側臉頰上有一道血痕,顯然是極鋒利的刃劃出來的。越九娘見狀,快步走過去,湊到隨影臉側仔細觀察起來。她突然挨得這麼近,隨影一時無措,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地由著她左看右看,用指尖輕輕觸碰。眼見著隨影滿臉通紅,沈婉與蕭祈年相視一笑。越九娘並未注意到隨影的異常,她凝眉細瞧了片刻,詫異地回頭看沈婉。沈婉點了點頭,“的確是諜隱樓的人。”“烏桓的細作居然會跟殷國的太後聯手?”越九娘意外地瞪起眼睛,“這是水火不相容的兩撥人啊。”“他們現在利益相同,聯手合作也不奇怪。”沈婉並不意外,抓起身旁裝著瓶瓶罐罐的布袋走過去,將布袋放在越九娘手裡,“再不上藥,可就毀容了。”一語提醒了越九娘,她一手拎著布袋,另一隻手抓著隨影的手腕往外走,嘴裡還念叨:“雖然這點傷對你來說不算什麼,可傷在臉上,還是儘早處理得好。免得落下疤,以後討不到媳婦兒。”隨影用征求意見的目光看向蕭祈年,得了他點頭應允之後,這才隨著越九娘離開了屋子。“怎麼看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蕭祈年負手站在沈婉身邊,兩人一齊看著門口。沈婉笑道:“九娘還沒有明白。”說完,又轉身正對著蕭祈年,“她不明白的事,不代表我不明白。”蕭祈年偏頭咳了兩聲,故意問道:“你明白什麼事了?”“你讓隨影殺了那個拿弓弩的人,咱們還怎麼順藤摸瓜,扯出其他的細作?”蕭祈年麵上笑容一僵,沉聲回答:“他差點殺了你。”“你明知他不可能殺了我。”沈婉用手指點了點蕭祈年的胸口,“這一次,你真的是感情用事了。”蕭祈年聽見了她抓著小皇帝時的哭訴,說明當時他就在附近。一旦房梁上的人射出利箭,他一定會現身為她擋開。用劍也好,用自己的身體也罷,哪一種選擇都是下策中的最下策。可彼時蕭祈年已什麼都顧不上,隻想著將她平安帶走。“幸好小皇帝出現的及時,否則看你要如何收場,不許有下次了。”隻差那麼一點點,就前功儘棄,萬事皆休。若蕭祈年真的在太後宮中現身,那即便他們二人可以全身而退,怕是也要從此銷聲匿跡了。蕭祈年握住她手指尖,笑道:“你下不為例,我當然也不會有下次。”“就知道是你讓隨影告訴九娘的。”沈婉抿唇一笑,又問道:“你跟小皇帝說什麼了?瞧他的樣子,不像是受人之托去救人,倒像是借著這個機會,宣布與太後勢不兩立。”“我告訴他,太後想要你的命,是因為你幫我從鄭安之那兒得到了一封信。”“信?”“定襄侯寫給烏桓八王子的那一封。”沈婉聞言,恍然大悟,“所以,太後殺我就變成了殺人滅口,我的身份反倒成了欲加之罪?”蕭祈年點頭,“我把信給聖上看了,告訴他,外臣非宣召不能入後宮,請他看在手足情分上,用這封信去向太後換你平安。”“定襄侯是他的親舅舅,太後是他的親娘,你不擔心他拿了信之後,連你一起除掉?”“那就是我看錯了人。”蕭祈年淡淡地回答。“你還真是相信他。”“他想做一個好皇帝。”“好皇帝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沈婉言儘於此,並不打算就此事與蕭祈年繼續爭論下去。她知道,蕭祈年是相信小皇帝的,或者說,蕭祈年相信人心中的善意。但是她不信,至少她不會相信一個在鄭太後和定襄侯身邊長大的人。“現在信落在小皇帝手裡了,你打算怎麼辦?”“以我看人的眼光,十有八九不會錯的。”他相信,拿到了定襄侯罪證的小皇帝會秉公辦事。沈婉無言以對,轉而打趣道:“相麵這麼準,不如以後你出去擺攤算卦好了,還能補貼王府家用。”“好主意。”蕭祈年一本正經地點頭,“多遇上幾個鄭安之那樣的蠢蛋,說不定咱們晉王府以後就不是朝廷裡第一窮的王府了。”“你還順杆兒爬。”沈婉一麵掩口笑,一麵輕輕打了他手臂一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對了,你把暗中傳信的罪名栽給了鄭安之,那齊恒文呢?摘得一乾二淨?”“想保住寧國府,避免永寧被牽連,隻能將他摘出去。”蕭祈年攬住沈婉的肩膀,垂眸看她,慢悠悠地道:“或者,你改主意了?你若是改了主意,我再去聖上麵前補一句。”“能不牽連永寧郡主自然好。”沈婉順勢靠在他身上,又道:“可就這麼放過齊桓文,也太便宜他了。”蕭祈年微微一笑,“肅慎城是多少將士浴血沙場才保住的,他已然起了獻城的心思,我若還留他在世上,豈不是對不起那些戰死的英魂?”“那可是寧國公的孫子,留神彆給自己樹敵。”雖然沈婉也覺得不能放過齊恒文,可也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蕭祈年與寧國公結下仇怨。“還是那句話,我看人的眼光,很準。”沈婉怔住,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將齊恒文叛國的事情告訴給了寧國公,並且相信寧國公會大義滅親,親手處置了齊恒文?“彆人我不知道,寧國公可是隻老狐狸。”沈婉終於還是忍不住駁他的話,“他當年能不顧是非黑白,冷眼旁觀沈家受難,不施援手,讓整個寧國府置身事外,今時今日未必不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孫子,聯手定襄侯和太後,除你而後快。”蕭祈年隻是麵帶笑意的聽著,並沒有想要說服沈婉的意思。“你覺得我是帶了偏見?”沈婉從蕭祈年臂彎裡掙紮出來,與他對麵而立,直視他的眼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容我不提防。”蕭祈年垂下目光,不與她對視,仍舊安靜地聽著。“我知道,對於你而言,小皇帝是你的手足,寧國公是你自小就認識的長輩,你對他們的戒心自然是輕的,但盲目相信他們的結果,很可能是一敗塗地。”他還是不回答,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避免與她起爭執。“這些年你從嫡長子變成閒散王爺,人心易變的事經曆得還少嗎?”沈婉皺眉看著蕭祈年,“一定要等吃一塹之後才長一智,撞了南牆才知道牆是硬的?”回答沈婉的隻有沉默,蕭祈年帶著微笑的沉默。他用溫柔而堅定的眼神看著沈婉,什麼都沒有說,但已經給出了答案。沈婉愕然半晌,苦笑道:“算了,你這人向來固執,我說了也是白說。”“即便看錯了人,代價也是我付得起的。彆忘了,晉王府的背後還有獲麟亭。”蕭祈年終於開口了,“你說得沒錯,你我這些年見過的事都太多了,多到連信任都已經是一種奢望。”沈婉略一沉吟,問道:“若他們沒有通過這場考驗呢?”小皇帝包庇定襄侯,寧國公包庇齊恒文,兩方反而聯手對付他這提供證據的人。蕭祈年仍舊隻是回以一笑,轉頭看向屋外漸沉的夜色。若連叛國都能輕易饒恕,那麼皇帝也就不配再當皇帝,國之棟梁也就不配再繼續位高權重。他已經計劃好了一切,隻等著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已經隨著夜色到了晉王府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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