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解謎便該從頭說(1 / 1)

金麵奴 簫箬 1640 字 1天前

沈婉被蕭祈年按在竹椅上,又冷眼看著他坐在自己對麵。水中燙著的酒此時溫度正好,蕭祈年給沈婉和自己都斟了一杯。他拿起酒盞抿了一口,又慢悠悠地將酒盞放下,看著爐火出神。沈婉沒有動,隻是看著他。她的問題,蕭祈年沒有給出任何答案,仿佛是在等著她自己想明白個中緣由。片刻之後,沈婉扯出了一個無聲的苦笑。她本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可仔細想想,其實於她而言,在蕭祈年的麵前,任何的偽裝都不過是掩耳盜鈴。她與蕭祈年一起長大,蕭祈年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秉性。她並不是一個輕易認命的人,也不是一個容易被說服的人。老皇帝因為沈家功高震主,對沈家痛下殺手,於情於理這都不是一件能輕易放過的事情。沈婉作為那場慘劇中唯一的幸存者,她還活著,不是心懷希望,而是執著複仇。一個以複仇為目的活著的人,又怎麼可能甘心為仇人效力呢?她為獲麟亭做的那些事,雖然表麵上看是為了報國,可說到底,隻是因為前主事在亂墳之中救她一命,她要用諜隱樓的暗樁名單換一個兩不相欠。“是因為諜隱樓?”借著諜隱樓的亂國計劃,不費吹灰之力重新回到權力的最中心。現在的他是眾口相傳的賢王,在民間亦是主持公道的明主。隻要他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為攝政王,甚至取而代之。沈婉不願這樣揣測蕭祈年,可也知道這是最顯而易見的答案。蕭祈年仍舊盯著爐火,反問道:“你可知道,獲麟亭的前主事是誰?”“主事真實身份是絕密。”“你還記得當時教我念書的先生嗎?”“溫先生?”沈婉愕然,她一時間還無法把一個年邁的老學究,和身手矯健的前主事聯係在一起。“喬裝易容,他最拿手。”蕭祈年終於轉過目光看向沈婉,“那件事之後,我們就開始準備了。所以即便沒有諜隱樓的亂國計劃,在朝中揚名立威也不是難事。”“可你沒有這樣做。”“新皇登基,朝野人心未穩,若真分了兩派相互鬥,就遂了烏桓的意。”“你完全可以在老皇帝死……嗯,先皇駕崩時,站出來與鄭氏的兒子爭皇位。”沈婉停頓了一下,又特彆補充道:“給你母後報仇。畢竟毒殺你母後的不是我姑姑,而是鄭氏。”“我母後是病死的。”蕭祈年皺了一下眉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沒有召禦醫,她自己也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覺得是突然死亡。她也沒想到,自己的死會被鄭氏會利用,給了父皇除掉沈家的借口。”“竟是這樣!”“母後在深宮裡過得很辛苦,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以後也是這樣的結果。”沈婉愣了一愣,“你將皇位拱手讓人,是自願的?”“本打算處理完肅慎的事情之後,就回封地。”可因為在肅慎遇上了沈婉,這一切的計劃就全都被打亂了。沈婉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幫他,可現在才知道,她在京中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蕭祈年的縱容。換言之,如果諜隱樓派來執行亂國計劃的人不是她,那麼蕭祈年根本就不會配合。他由著自己被推到風口浪尖,由著自己陷入是非中,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沈婉需要他這樣做。“你本可以拒絕的。”“我拒絕了,你就會想其他的辦法。”他要保住殷國,而她要覆滅殷國,假如任由事情不可控製地發展下去,兩個人遲早會變成敵人。所以蕭祈年才選擇把她留在身邊,如此才能知己知彼。沈婉覺得喉嚨有些緊,過了很久才勉強擠出一句話,“我不會放棄複仇。”“我知道。”蕭祈年認真地點頭,“可如果你想繼續利用諜隱樓,就得先重獲他們的信任。”“你覺得我不會殺了你?”“不會。”見他回答得如此篤定,沈婉賭氣道:“這麼多年過去,人是會變的。”蕭祈年聞言,靠在椅背上笑道:“一個為了複仇不擇手段的人,不會因為考慮永寧的處境而猶豫不決,也不會因為一時心軟,就放棄一張經營多年的情報網。”果然,她最近感情用事的選擇做得太多了,以至於將自己推上了一條絕路。事實上,從因為擔心蕭祈年而跟著他一起回到肅慎開始,就注定了會有今天的結果。沈婉堅持道:“他們對我而言,並非至關重要,也非唯一選擇。”“你這算是承認,我對你很重要,而且是獨一無二的重要?”蕭祈年笑得更加燦爛。這樣的炫耀與得意,令沈婉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的確很重要,重要到她現在即便已經束手無策,也沒有一丁點打算殺了他的念頭。蕭祈年見沈婉板著臉不說話,起身過去,雙手撐在竹椅扶手上,討好似的將臉湊到沈婉麵前,“想不想知道,我帶你回京城的真正原因?”沈婉驚訝地看著他,原來剛才說了這麼多,竟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原因?“因為我一直在等你,”他視線裡的溫柔將沈婉裹住,“等你出現,等你跟我一起回王府。”沈婉凝視著蕭祈年,忽然想到永寧曾對她說,蕭祈年心裡很苦。雖然她當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先是嚴刑拷打,後是匕首刺心,若沒能及時得到救治,她能活著的可能性很小。可即便如此,蕭祈年還是選擇了等。抱著渺茫希望的等待,幾乎可以說是在盼著奇跡發生。“如果我死了呢?”沈婉垂下目光,幽幽地歎了口氣,“你等一輩子都不會有結果。”“有沒有結果,要等一輩子過完才知道。”蕭祈年大笑著直起身,俯視著沈婉,“所以啊,閒散王爺有閒散王爺的好處。可以安靜的等著,不會有人整天追在後麵,嘮叨娶妻生子。”“你抱定了這種想法,難怪章將軍都急得要瘋了。”沈婉勉強笑了一聲,起身轉了目光看向燈火通明的屋子。她不知道隨影帶來的那四個究竟是什麼人,隻知道他們會儘全力將阿武救活。或許,她可以利用阿武將細作的罪名栽贓給秦無疾。屆時,諜隱樓的樓主必定會給她和秦無疾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隻要能除掉秦無疾,她就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接掌諜隱樓。念頭才起,轉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兩個孩子時,忽又心生不忍。他們學著隨影的樣子,兩隻手抱在胸前,筆直地站在門口,那認真的表情雖然稚氣未脫,卻容不得人不當回事。沈婉輕輕咬著下唇,利用阿武就意味著讓阿武送命。那麼,這兩個孩子會失去父親,屋中那個女子會失去丈夫,他們這個家就會因為她的私心毀掉。她做不出這樣的事,又不可能去殺蕭祈年。那麼,她的家仇怎麼辦?沈婉歎了很長很長一口氣,哀怨地回頭看著蕭祈年。蕭祈年笑道:“辦法總會有的,不妨慢慢想。”沈婉無可奈何地道:“我從前怎麼沒有發覺,你是這麼可怕的對手?”“若我從前也這麼可怕,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讓沈婉心中一動,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蕭祈年。”沈婉正色叫他。“嗯?”他似乎被沈婉的認真嚇了一跳,也收斂起笑容,嚴肅地聽著。沈婉正要開口時,酒館的後門猛地被人撞了一下,緊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嚷聲。蕭祈年一把將沈婉拉到身後,向隨影使了個眼色。隨影會意,緊握著劍柄朝門口走去。一道火光從牆外陡然騰起,映得夜空都變得通紅。街上的嘈雜聲越來越大,火光也越來越近,像是沿著肅慎的主街道一路燒到酒館附近的。隨影縱身躍上牆頭,看了一會兒,對蕭祈年道:“火蔓延得很快,不像是偶然燒起來的。”蕭祈年尚未回答,又聽酒館前堂有人開門進來。來的人發髻淩亂,衣冠不整,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匆忙從被窩裡爬出來辦事的。他見了蕭祈年,作揖道:“小的是將軍府傳令兵,章將軍令小的來尋王爺。”“有事?”蕭祈年邁步上前,盯著來人。“回王爺,城外烏桓兵馬夜襲,城內有人縱火為內應。將軍帶兵出城迎敵,命小的囑咐王爺多加小心,速回將軍府主持大局。”“知道了。”蕭祈年頷首,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個人身上。沈婉站在他身後,見他負在背後的手悄悄握緊,立刻意識到,來傳信的人有問題,不是假消息,就是想借此機會刺殺。“這天寒地凍的,難為你跑這麼遠,不如喝杯酒去去寒。”沈婉以此為借口,朝著遠離蕭祈年的方向走去,免得等會兒動手時被誤傷。同時,隨影從牆頭一躍而下,陪著沈婉一直走到火爐旁。火勢越加凶猛,站在酒館院中已然能看到外麵的火苗。鼻尖上彌漫著各種味道,有燒焦的,有烤糊的,有燒木頭的,也有燒布匹的。沈婉詫異地偏頭看隨影,明知來人有問題,他應該上前去保護蕭祈年。隨影衝她做了一個鬼臉,“沈姑娘,這酒給死人喝浪費了,不如給我?”死人?沈婉聞言回頭,隻見那來傳信的人手裡握著匕首,而匕首的利刃已經沒入了他自己的喉嚨。蕭祈年放開那人手腕,看著衣袖上被刺出的洞,對隨影道:“太久沒動手,生疏了。”“已經很快了,是不是,沈姑娘?”隨影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婉。目瞪口呆的沈婉連忙回神,木然點頭道:“是啊,很快了。”幸虧她並不想殺蕭祈年,否則動起手來,真是半點勝算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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