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叛逃者當麵對質(1 / 1)

金麵奴 簫箬 1750 字 1天前

果然如沈婉所料,隔天她收到了來自秦無疾的消息,約定夜半時分在酒館裡見麵。沈婉坐在酒館的院子裡,看著燒紅的爐火出神,一枚五色的平安符在她指間來回翻動。夜半剛過,秦無疾出現在酒館的後院。他是從酒館的正門走進來的,跟著他一起來的人都留在了酒館的前堂裡。原本漆黑的前堂亮起一盞油燈,那微弱的光像是在說風中的殘燭撐不了多久。沈婉聽不出這原本空蕩蕩的酒館裡究竟一下子來了多少客人,但她清楚,阿武一定在其中。因為秦無疾來這裡的目的是興師問罪,既然是想讓她低頭認錯,那自然會帶著人證來與她對質。她從竹椅上站起來,指著旁側火爐上煮著的酒,對秦無疾笑道:“如此天寒地凍,辛苦師兄親自跑一趟,沈婉略備薄酒,給師兄驅寒。”秦無疾微笑道:“師妹有心了。隻是眼下公事在身,不敢懈怠。咱們先公後私,處理了眼下這樁事情之後,再把酒敘舊,如何?”看他這樣子,是誌得意滿,算準了這次的對質會給自己造成不小的打擊。沈婉的心裡驀然冒出一個令她不安的念頭,秦無疾帶著阿武來找她,絕不僅僅隻是為了定她一個治下不嚴之罪。沈婉攏了一下袖口,緩緩躬身,複又坐在竹椅上,再抬眼看秦無疾時,已然將心頭種種疑惑壓下,神色如常。“人在師兄手裡,師兄想如何處置?”秦無疾走到沈婉麵前,俯視她笑道:“你似乎已經知道,他會對我說什麼。”沈婉彎起嘴角,“師兄的手段是怎樣的,彆人不知道,我卻清楚。所以,從他嘴裡說出什麼來,我都不會覺得奇怪。”“哦?是嗎?”秦無疾劍眉一挑,“那如果我告訴你,他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呢?”“名字?”沈婉心中一沉,故作不在意,“誰的名字?”“獲麟亭的人。”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緊了平安符,沈婉勉強維持著麵上的笑容,逆著秦無疾的目光與他對視。秦無疾饒有興趣地盯了沈婉一會兒,輕笑道:“師妹似乎不覺得意外?難道是早已經知道了?”“知道什麼?”沈婉緩緩移開目光,落在酒館前堂的門口,“他,還有整張情報網,都在肅慎城很多年了,獲麟亭與咱們諜隱樓是同行,在肅慎留下耳目很正常。一個細作知道另外一個細作的名字,這有什麼好意外的呢?”“如果隻是獲麟亭中一個普通人,當然不值得驚訝。”秦無疾負著手慢慢退開兩步,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沈婉身上。沈婉聞言,收回目光看向秦無疾,“既然不普通,那除掉了就是大功一件。”“這功勞我怕是沒本事領,非師妹不可。”沈婉不動聲色地用餘光打量了一下周圍,她沒有發現黑影之中有其他人,而秦無疾的姿勢顯然是為了防備她突下殺手,而不是突然逃跑。阿武說出的名字不是她,那麼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沈婉麵帶淺笑,拿起酒盞抿了一口,平定了一下心緒之後,對秦無疾道:“師兄是知道的,咱們師兄妹三人裡,我是身手最差的那個。若連師兄都沒有把握,那隻好寫封信送去京城,讓九娘來處理了。”“她也不足以勝任,隻有你能辦到。”沈婉放下酒盞,起身平視秦無疾,“既然師兄如此說了,那我也不好繼續推辭。隻當你我師兄妹合作,師父麵前你我平分這功勞。”“好。”秦無疾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個人是誰?”“蕭祈年。”“晉王蕭祈年?”沈婉故作驚訝,“他是獲麟亭的人?”“他是獲麟亭的主事。”秦無疾又彆有深意地繼續道,“師妹是他枕邊人,竟連這個也不知道嗎?”沈婉不慌不忙地輕笑一聲,“師兄的紅粉知己也很多,難道個個都知道諜隱樓的存在?”“你曾說過,他的侍衛隨影是獲麟亭的人。”“師兄被派到王世子身邊,是師父與王世子的交情。”“他作為老皇帝的嫡長子,在新皇即位後仍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師妹就不曾懷疑這背後另有隱情?”“在我回殷國之前,師父為了保證亂國計劃順利,已經進行了詳儘的調查。所有我知道的事,都在師父給的情報裡。”“沈國公的黨羽呢?總會有漏網之魚,報答你這位故主遺孤。”“我父親一生從未結黨營私。”沈婉用陰沉的目光盯著秦無疾,語氣不善地道。秦無疾見她動怒,便也不再咄咄逼人,笑了一聲來緩和氣氛。沈婉怒氣收斂,聲音卻還是冷的,“師兄的意思,是讓我殺了蕭祈年?”“他是獲麟亭的主事,他死了獲麟亭就會群龍無首,咱們便可趁機除掉這心腹大患。”“那麼亂國計劃呢?這計劃需要蕭祈年活著。”沈婉深深吸氣,讓自己重回冷靜。現在這個時候,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用事。否則,不僅救不了阿武,連她自己也可能搭進去。“除掉了獲麟亭,還怕找不到其他手段嗎?”“師父也是這個意思?”沈婉冷冷地拋出這個問題。她推斷,這麼短的時間裡,秦無疾不可能傳訊回諜隱樓向師父請示,而她師父在除掉獲麟亭和禍亂殷國之間,很大可能會選擇後者。不料,秦無疾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手腕一抖,紙片打著旋飛向沈婉。沈婉以雙指夾住紙片,翻過來一看,竟是師父寫的便條。筆跡與落款印章皆是無法模仿的,白紙黑字寫著“殺蕭祈年”。“師父在肅慎?”沈婉吃了一驚。“自你離開肅慎進入殷國之後,樓中安插的暗樁接二連三失去聯係,屢次派人來查探都沒有結果,所以師父隻好親自前來,會一會這位獲麟亭的新主事。”沈婉用力捏住紙片,垂頭不語。獲麟亭從建立那天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機會,將諜隱樓的暗樁一一拔除。當年她被派到烏桓國,也是為了獲取暗樁的名單。準備這麼多年的事,終於在蕭祈年的手上開始了。秦無疾笑著拱手對沈婉道:“恭喜師妹,能除掉獲麟亭的主事,這可是天大的功勞。”可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秦無疾竟然如此視若平常,拱手相讓?沈婉回手將紙扔進火爐中,看著爐火出神半晌,忽然笑道:“師兄還打算讓阿武說什麼?”“你說什麼?”秦無疾眯了一下眼睛。沈婉轉身看著他,“阿武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師兄手上,這麼好的把柄,師兄不會僅僅隻是給我換一份功勞吧?說句得罪師兄的話,若我真的將獲麟亭的主事除掉,那麼在師父心中,我就要比師兄更有資格繼承諜隱樓了。若我是師兄,定然不甘心如此。”秦無疾被她說破心思,於是笑道:“師妹,人都落葉歸根,你在異國他鄉漂泊日久,既然已經回到了故土,又何必再遠離呢?”用殺死獲麟亭主事的功勞換取離開諜隱樓?沈婉不由得暗自稱讚,這一招一石二鳥當真是絕妙。既為他執掌諜隱樓掃清了障礙,又除掉了諜隱樓的勁敵,讓他以後的路一片坦途。而秦無疾自己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坐享其成。“離開諜隱樓,沒了支持,我想報仇就更難了。”秦無疾笑道:“師妹你要的不過是殷國覆滅,沒了獲麟亭,殷國的軍報就是咱們諜隱樓的囊中之物。屆時烏桓大軍揮師南下,要不了多久,殷國就不複存在了。”沈婉聞言沉默,她承認秦無疾說得沒有錯。正因為烏桓的國力不如殷國,經不起兩軍交戰的對峙消耗,所以才想利用殷國皇室的內部矛盾,以內耗的方式來削弱殷國。若是對殷國的排兵布陣了若指掌,烏桓軍馬便能長驅直入,也就用不上什麼亂國計劃了。秦無疾以為沈婉還在猶豫,繼續道:“一麵是刀尖上行走,終日提心吊膽,另一麵是安穩度日,享儘人間清福。以師妹的聰慧,該怎麼選不必我多說。”殺了蕭祈年,離開諜隱樓,在某一個地方冷眼旁觀殷國如大廈傾倒,在殷國的斷壁殘垣之中,帶著大仇得報的快感縱馬江湖,後半生逍遙自在。這是最明智的選擇,也是最合情合理的一條路。秦無疾這樣認為,沈婉也這樣認為。“好。”沈婉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地吐出一個字,“我會把他和八王子的人頭一起帶回去。”秦無疾的笑容變得更深不可測,他微微向前探身,用輕柔的語氣道:“讓師妹親手殺死自己的青梅竹馬,實在是難為你了。”沈婉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酒館的前堂,“再怎麼說,他也曾是我的屬下。”秦無疾順著她的目光回頭,微笑道:“師妹想要親自動手嗎?”沈婉柳眉一挑,旋即意識到,秦無疾已經知道阿武是獲麟亭的人。她在心裡歎了口氣,看來想要保住阿武的性命幾乎是不可能了。獲麟亭從未放過任何一個叛徒或者奸細,她能做的,隻剩下讓阿武死得痛快些。秦無疾朝著酒館前堂打了一個手勢,立刻有兩個人拖著血肉模糊的阿武走出來。他們將阿武丟在沈婉腳下,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血腥氣撲麵而來,沈婉半跪在阿武麵前,伸手去探他鼻息時,猛地被他拉住了手腕。阿武像是抓住了稻草的溺水者,手指陷入沈婉的皮膚中。她的血從皮膚裡滲出來,與阿武指甲中乾涸的血融在一起。沈婉愣了一愣,另一隻手覆住阿武的手背,將他的手裹在自己雙手裡。她抬起頭,堅定地對秦無疾道:“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我要帶走。”“叛逃者……”“這是我離開諜隱樓的條件。”沈婉冷冷地打斷秦無疾的話,“三條人命換諜隱樓樓主的位置,師兄是聰明人,該怎麼選不必我多說。”秦無疾的目光在沈婉和阿武之間來回移動,最終輕笑一聲:“即便師父許諾饒他一命,他仍舊否認與你有關。原來,是認定了你會帶走他的妻兒。”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阿武的手狠狠地顫抖了一下。沈婉穩穩地托住阿武的手,聲音愈冷,“師兄,該你做選擇了。”秦無疾看著沈婉,半晌才道:“殺了他,人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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