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爭功或彆有所圖(1 / 1)

金麵奴 簫箬 1685 字 1天前

三日後,沈婉將滿臉不情願的蕭祈年送出晉王府的大門,眼瞧著他上了馬車之後,又轉頭囑咐隨影,無論如何都要將蕭祈年送到寧王府,若是半路出了差錯,回來可要與他不依不饒。直到馬車轉過路口消失,沈婉嘴角的笑容才慢慢落下,轉身往內院走。尚未到二門口,就接到了門子傳來的話,說是有人來拜訪,還遞了拜帖。拜帖上的都是些套話,不值一提,唯有拜帖上的落款讓沈婉很在意。大理寺卿辛守之。不等她去找,這位倒先送上門了,而且不早不晚,偏偏是蕭祈年前腳剛離開,他後腳就到了。與其說是巧合,倒不如說,辛守之有意避開蕭祈年。沈婉收了拜帖,跟著來傳話的人一起來到大門口,隻見辛守之獨自一人站在門口,正仰頭打量著晉王府門楣上的匾額。沈婉快走幾步迎上去,屈膝見禮道:“奴見過大理寺卿。”辛守之忙後退一步,抱拳垂頭道一句:“姑娘客氣了。”沈婉微微一笑,“大人此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下官是來送文書的。結案卷宗已經寫完,因晉王殿下是本案主審官,故而先送來給殿下過目。若殿下沒有異議,大理寺來日就要呈送聖上了。”昨日蕭祈年回來時帶著這份結案卷宗,還因其中言辭犀利與沈婉賞玩了一番。對外沈婉是蕭祈年片刻不離的人,所以辛守之應該很清楚,他的這個謊會被識破。沈婉暗自點頭,她猜得沒錯,辛守之特地挑著蕭祈年出門時到訪,為的是與她單獨見麵。“殿下才出門去了,不在府中。”她側身讓開大門,“有勞大人入內稍候,殿下很快就會回來。”沈婉將辛守之帶到晉王府的書房裡,並未喚人上茶,而是坐在辛守之對麵,道:“殿下不在府中的時候,這院子除了我誰都不許進,大人可以放心。”辛守之聽了這話也不吃驚,“在下這小小的把戲,果然瞞不過姑娘慧眼。”“做得太急,難免留下破綻,我也隻是碰巧猜對罷了。”沈婉謙遜一笑,“諜隱樓既然已經安插了大人這般出色的人物,再派我來,實屬多此一舉。”“姑娘誤會了,我並不是有意要阻攔姑娘完成任務。”辛守之知道她指的是楊書生的案子,連忙道:“實在是我昨天才知道,亂國計劃已經開始。”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小小的布包攤在桌子上,布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包裹著一塊手掌大小的圓形玉佩。玉佩中間鏤刻著花紋,可以通過鏤空處看到布上的文字。他將布和玉佩推到沈婉麵前,道:“如何使用,就不必在下多言了。”沈婉拿起布攤在掌心,又將玉佩疊在上麵,連續換了三個地方之後,鏤空處出現了辛守之的名字。這意味著,這塊布上隱藏著殷國安插在朝廷裡暗樁的名字,而辛守之的確是其中之一。看來,師父對她做的事情很滿意,並沒有因為越九娘拒絕監視,而加重對自己的懷疑。“送東西的人讓我轉告姑娘,樓主對姑娘的做法讚賞不已。”辛守之起身,雙手抱拳對沈婉作揖,“差點壞了姑娘大事,守之給姑娘賠罪了。”沈婉忙起身扶住,笑道:“辛大人言重,既然是誤會一場,說開了也就沒事了。隻是沈婉有一事不明,想請大人指教。”“姑娘請說,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辛守之誠懇地道。“據我所知,在殷國生活的烏桓人,多在近北境一帶,而楊書生是豫州當地人,不曾遠遊更不曾北上,所以大人與他並非是故交。”沈婉故意停了一下,仔細觀察著辛守之的表情。辛守之平靜地回視著沈婉,似乎已經料到了她接下來會說什麼。“所以,我實在不明白,這無緣無故的,大人為何要特地跑一趟豫州,幫楊家人寫訴狀,又為她們出謀劃策,讓她們進京告禦狀呢?”辛守之笑道:“姑娘查得還真是仔細。”“本以為是師父不放心沈婉能力,故而另派了人來完成任務。”沈婉把玩著手中玉佩,“畢竟籌謀多年,還是謹慎些好。”“在下隻是看不過眼,所以才想略儘綿薄之力。”“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沈婉將玉佩輕輕放在桌子上,“依照當時情況,楊家告禦狀與否並無區彆,因為刑部和大理寺必定會屈於定襄侯淫威,斷楊書生與童秀娘剮刑。”“儘人事聽天命,總比袖手旁觀要好。”“我卻覺得,辛大人似乎並不像自己說的這般無奈啊。”沈婉的嘴角露出彆有意味的笑容。“那是權傾朝野的定襄侯,在下區區一個大理寺卿,能做的實在有限。”“辛大人,承認又何妨呢?”沈婉麵上笑容落下,語氣也陡然變得冰冷。辛守之不解道:“姑娘指什麼?”“亂國計劃。”沈婉將玉佩和布包推回到辛守之麵前,“我從不與人爭功。”“沈姑娘這話從何說起?”“辛大人,若我沒有算錯時間,您寫這訴狀時,已經得到了晉王即將回京的消息。而且,您還特地囑咐楊書生的姐姐,將啟程時間延後一月,為的就是確保她們到的時候,蕭祈年人在京城。這案子鬨大的時間,與蕭祈年回京時間吻合,本已讓太後疑心。再加上這地地道道官家手筆的訴狀,太後幾乎立刻就會想到,是蕭祈年在背後推動。眼下,太後想著先下手為強,而晉王為求自保也必定奮起反擊。您隻憑一紙訴狀,不費吹灰之力就造成了殷國內鬥的局麵,沈婉佩服。”提及此事,辛守之麵上顯出愧色,“在下當時急著救人,一時糊塗忽略了雙方實力差距,而今想要彌補已然回天無力。所以在下今日來此,除了送信物之外,也是想請姑娘幫忙。”“幫忙?”沈婉故作驚訝。“晉王自皇帝登基之後就自請離開避嫌,除肅慎城的章懷英將軍外,也沒有什麼強力的盟友。一旦太後發難,晉王怕是難以招架。”辛守之想了想,又補充道:“這亂國計劃要的是兩方勢均力敵,可不是一家獨大。”“大人希望沈婉做什麼?”辛守之複又將玉佩送到沈婉麵前,起身抱拳躬身,鄭重地道:“還請姑娘多多扶持晉王。”沈婉怔住,一瞬間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疑問脫口而出。“辛大人,你幫楊家當真隻是因為路見不平?”“同為讀書人,物傷其類。”“可是,製造冤獄,再大加宣揚離散民心,於烏桓十分有利。”“沈姑娘博覽群書,想必讀過《孔子家語》。”辛守之筆直地站在沈婉麵前,“楚王失弓之後說,楚王失弓,楚人得之。孔子聽聞,認為楚王胸襟不夠廣大。人遺弓,人得之就足夠了,又何必限定是楚人?”此話出乎沈婉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沈婉起身與他對麵而立,“在大人心裡,殷國人與烏桓人並無不同?”“朝廷無道,百姓何辜?”辛守之的話擲地有聲,沈婉呆立在原地,半晌才訥訥問道:“你覺得,蕭祈年會是明主嗎?”“會。”辛守之毫不猶豫地回答,“而且,他今日能冒大風險為楊家主持公道,有朝一日君臨天下,也定然會為當年的沈國公洗刷冤屈。”“你?”沈婉沒想到,辛守之竟然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辛守之微笑道:“沈姑娘,做大理寺卿的好處之一,就是能查閱絕密的卷宗。哪怕原件已經銷毀,亦能從其他卷宗裡拚湊出真相。”這話是在暗示,他除了知道自己是沈家後人之外,還知道自己效力於獲麟亭嗎?沈婉心中生疑,但很清楚不能由她來問,否則就是此地無銀了。而且,從剛才這番話來看,辛守之似乎有意勸自己輔佐蕭祈年成為皇帝,而非讓殷國內鬥?正當沈婉想著如何確認辛守之的真實想法時,蕭祈年帶著隨影出現在書房門口。“見過晉王殿下。”辛守之連忙見禮。“你怎麼回來了?”沈婉吃了一驚,這才出去沒半個時辰,莫說帶著小郡主去賞楓葉了,連馬車走到寧國府門口的時間也不夠啊。“隨影說好像在門口看見大理寺卿了,我想著一定是有什麼要緊事,所以就回來看看。”蕭祈年笑眯眯地回答,又看著辛守之道:“來得正好,結案卷宗上還有幾處需要斟酌,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說完,蕭祈年拉著辛守之到一旁敘話,完全不給沈婉張嘴的機會。沈婉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滿臉寫著“無辜”二字的隨影,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兩位談吧,我先告辭。”她走出書房,回身關門,目光落在屋中那兩人的身上時,停住了手。他們隔著桌子對坐,仿佛是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一個滔滔不絕地說,另外一個安靜地聽。時而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時而又因為有分歧而爭執幾句。辛守之全神貫注地看著蕭祈年,眼睛裡是興奮不已的光亮。沈婉看得出,他敬佩蕭祈年,他願意對蕭祈年直抒胸臆,也願意為蕭祈年赴湯蹈火。這樣的辛守之,讓沈婉想起她曾在國公府的書房裡見過的那些人。他們起初隻是慕名來投效的才俊,懷著報國的壯誌雄心毛遂自薦,而後因為父親的賞識,成為國之棟梁,中流砥柱。本是為國招攬人才,卻成了定襄侯構陷沈家結黨營私的證據。沈國公府出事之後,這些人麵對嚴刑逼供,隻留下了“國士待我,國士報之”的口供。最終因為不願反誣父親有造反之心,血灑刑場,以性命酬知己。沈婉緩緩關上門扇,她已經確認了辛守之的真正想法。他想輔佐蕭祈年,實現心中濟世安民的抱負,報答知遇之恩。於蕭祈年而言,是肱骨良臣。於她而言,是麻煩的絆腳石。雖然可惜,但此人的確是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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