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你讓我去幫蕭祈年的侍衛？”沈婉話音才落，越九娘就從椅子上蹦起來，徑直衝到她的麵前，“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你的秘密武器殺手鐧，這麼輕易就交出去？”沈婉忍笑把她按回椅子上，“怎麼就成交出去了？明明是讓蕭祈年知道一下我的厲害。”“信你才有鬼，為什麼要幫他呢？薛大掌櫃身邊那個用刀的家夥很厲害，咱們借刀殺人不好嗎？”“殺了之後呢？”越九娘想了想，回答道：“殺了之後，蕭祈年身邊就沒有得力的幫手了，他會更倚重你。”沈婉聞言，故作恍然大悟，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有道理啊。”在越九娘得意地揚起下巴之後，她又慢聲道：“那你說，若有一日有人反手把你殺了，我會不會倚重那個人？”“當然不會，你肯定把那個人碎屍萬段。”越九娘立刻回答，說完之後方才反應過來，問道：“那個侍衛對蕭祈年有這麼重要？”“對啊，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沈婉的目光落在地麵上，“隨影就是蕭祈年的影子，不管蕭祈年走到哪裡，都能看見他的影子默默跟著。”“這麼說，這個影子豈不是你最大的威脅？”越九娘皺起眉頭，“如果被他發現了，那肯定不等蕭祈年決心對你不利，他就會先動手。”“不會，他跟你不一樣。再如何親如手足，中間到底隔著一層君臣。”沈婉將手搭在越九娘的肩膀上，“再說，咱們是來幫蕭祈年奪回皇位的，並沒有對他不利。”“可師父說……”“隨影看不到這一層。”沈婉打斷了越九娘的話，“你隻需要記住，咱們是來幫蕭祈年的，以後做事也都要先想著，是不是在幫他。”“那我不就真成了為他效力的人了？”“這正是師父要咱們做的。”沈婉笑道，“儘心竭力輔佐這位晉王殿下，他功成之日，也就是咱們完成任務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任憑是誰都彆想力挽狂瀾，救活殷國。”越九娘緊鎖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最終放棄，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算了，我實在想不通幫他跟殷國覆滅到底有什麼關係，總之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沈婉笑著點頭，輕輕拍了拍越九娘的肩膀。她很清楚，對於越九娘來說，說謊和偽裝都太難了。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讓她從心底裡相信，她們的任務就是為了蕭祈年好，讓她真心實意地為蕭祈年好。因為，沒有人會懷疑一個人發自內心的真誠，也沒有人能從這種真誠中找到破綻。沈婉帶著越九娘悄悄回到將軍府的客房時，剛好隨影也帶著信印來跟蕭祈年複命。乍見之下，不等沈婉開口介紹，越九娘忽然出手，直取隨影。隨影閃身躲過，便要去抓越九娘的手腕。越九娘輕輕一轉，躲開了隨影的手，緊跟著伸手要去捏隨影的脈門。兩人在狹小的屋子裡動起手來，不過眨眼之間已經過了十數招。終於，越九娘一拳打在隨影迎過來的掌上，兩人各自退開數步，停了這場沒來由的動手。“雖然動作慢了那麼一點點，但也算是不錯了，不會拖我的後腿。”越九娘一麵揉著酸疼的手臂，一麵扭頭去看沈婉。眼睛找到沈婉的時候，越九娘一下子愣住。在她和隨影動手之初，沈婉就被蕭祈年給拉到一旁去了。然而屋子裡攏共就這麼點地方，再如何避讓也還是免不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才沏好的茶隨著被一腳踢飛的桌子潑過來，沈婉才要閃身躲開，腳步未動，旁邊的蕭祈年就已經先她一步有了動作。袍袖展在眼前，將沈婉的視線擋了個嚴實。沈婉一晃神，隻聽“啪”的一聲，茶碗落在地上碎成幾塊，蕭祈年的袖子濕漉漉的，沾著茶葉。蕭祈年扭頭問沈婉，“沒事吧？”沈婉木然搖了搖頭，鬼使神差地一把抓住他即將放下的手臂。手指觸及的地方並沒有水，說明那碗熱茶隻是濺濕了他的袍袖，沒有燙著手臂。暗自鬆了口氣之後，沈婉放開蕭祈年的手臂，對他笑道：“多謝。”蕭祈年微微一笑，“這是我該做的。”該做的？沈婉心中一動，她並不能明明白白地確定這話背後的意思究竟是什麼，隻是隱約覺得，蕭祈年非但不相信隨影帶回來的證據，反而因為那些證據更加確定她是沈國公的女兒。可是，於情於理都不該是這樣的結果，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嗎？沈婉隻顧低頭思索，並沒有注意到越九娘吃驚的表情。因為此時此刻，她與蕭祈年離得很近，這距離隻要蕭祈年抬起手，就能把她攬在懷裡。而她隻是安靜順從地站著，甚至好像已經習以為常，渾不在意。這是連越九娘都看得出來的默契，旁人自然也看得出來。“婉兒。”越九娘快步走到沈婉旁邊，挽住她的手臂，“想什麼呢？連我同你說話都沒有聽見。”被她這麼一叫，沈婉忙回過神來，察覺到越九娘神色不對，她轉頭看向身側。蕭祈年已經退開，扶起被撞倒的椅子坐下，隨影正站在他旁邊，交還信印。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可怎麼就覺得，這屋子裡除了她之外，其餘三個人的神色都不大對勁呢？沈婉雖然滿腹疑惑，卻還是儘數壓下，對蕭祈年笑道：“我的朋友並非有意冒犯殿下，隻不過臨陣對敵，生死就在一念之間，不得不小心謹慎。”蕭祈年頷首表示理解，起身將信印遞到沈婉麵前。他這一伸手，帶著十足的隨意，就好像遞過來的並不是代表了晉王身份的信印，而是一個剛削好了皮等著她吃的蘋果。這樣的不在意與不懷疑，反倒讓沈婉不敢立刻伸手去接。冷了片刻，越九娘伸手抓過信印，對蕭祈年道：“你放心，用完之後我定會完璧歸趙。”蕭祈年笑道：“隨影同姑娘一起去，我很放心。”越九娘撇了撇嘴，“他不是我的對手，你又不是沒看見。”“那是因為你襲擊的人是他，而不是殿下，否則他又怎麼會如此手下留情，隻守不攻？”沈婉怕越九娘說話得罪蕭祈年，連忙岔開話題，手在越九娘的手臂上輕輕一推，“快要到約好的時間了，該走了。”越九娘看了眼外麵的月影，又轉頭對沈婉道：“你自己小心，那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沈婉含笑點頭，對隨影道：“我的朋友就拜托侍衛了。”隨影“哈哈”一笑，“沈姑娘這話太謙虛了，以您這位朋友的身手，真到了危急關頭，我怕是要指望著她救命呢。”說完，他又向越九娘笑道：“在下隨影，敢問姑娘如何稱呼？”越九娘報了姓名之後，又覺得不大對勁，湊到沈婉身邊低聲問：“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痛快就說了？好歹我也算是閨中女子，不應該這麼輕易把名字告訴彆人。”沈婉忍笑回答：“你聽說過哪個閨中女子，剛與彆人見麵立刻就動手？你啊，還是隨心隨性做你的江湖俠女吧，這些大家閨秀的繁文縟節你做不來。”“我也覺得。”越九娘忽然就開心起來，她一笑讓人覺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許多。沈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蕭祈年與隨影的神情，心中揣測，這兩人即便對越九娘有所懷疑，也終究有限，畢竟越九娘天生就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相信的人。送走了越九娘和隨影，沈婉站在門口出神，將她自己方才的表現細細想了一遍。越九娘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露出那種無措的神情呢？“放心，他們兩個聯手，足以致那個刀客於死地。”沈婉聞言，豁然轉身，瞪眼看著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蕭祈年。蕭祈年頗為無辜地笑道：“難道你的目標並不是他？”沈婉一時語塞，垂頭不答。在她來肅慎城之前，師父就已經派人對蕭祈年進行了詳細的調查。沈婉知道以師父那些下屬的能力，絕不會遺漏任何重要的事情。所以，她很確定，蕭祈年有能力知道薛大掌櫃和吳鉤，但無法將整個情報網摸清楚。可現在，他連一個常年隱藏在暗中的刀客都知道，故而沈婉也不確定，他到底還知道些什麼了。“我此次來，本就是為了拔除烏桓在肅慎布置的情報網，知道得詳細些並不奇怪。”蕭祈年解釋道，“姑娘自己不是也說過？發生過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跡。”聽見這話，沈婉笑了一笑，她明白了。“那個人也來了嗎？”“你去烏桓，的確是奉了他的命令？”“恕我不能說。”沈婉垂眸一笑，“殿下，這些事情不該我說。”這話是默認了蕭祈年的猜測，也是在告訴蕭祈年，有什麼問題直接去找那個人。“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出發了。”沈婉伸手摘下粘在蕭祈年袍袖上的茶葉，“可惜了一碗好茶。”蕭祈年拿過茶葉，溫和地笑道：“我在這裡備下上好的茶，等你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