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豚療法(1 / 1)

病毒攜帶者 陸離 2677 字 4天前

劉山覺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黴。先是家訪遇到向一鳴,一個追一個逃,折騰了整晚,然後又是遭遇不明身份的皮衣男子。給人綁在平台上動彈不得。現在可好了,頭下腳上地吊在半空中,腦袋充血,頭暈目眩。吳單手扒住牆沿,想把劉山抖下樓去,繩子卻越纏越緊。劉山被晃悠著在牆上撞了幾次,勉強抬起頭,發現吳一手拿著長刀,正俯身去割腳上的繩圈。劉山心中大喊不妙,連忙伸手往牆上夠去。廢舊的牆體上原本有些鋼筋裸露,但劉山的雙手被縛,隻得亂抓一氣。忽然,腳上的維係斷了,劉山隻覺自己沉重的身子往樓下翻去,奈何他嘴裡塞著麵紗,隻得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哪知吼完之後,劉山發現自己仍舊掛在半空,隻是翻了個個,變成頭上腳下了。原來他亂抓亂舞之時,手上的繩圈正巧掛在牆體冒出來的鋼筋上。劉山還來不及高興,便感覺手指一陣劇痛,原來繩圈在救他命的同時也把他左手的拇指壓在鋼筋上了。劉山哼了一聲,抬頭看了看樓頂。吳把自己割掉之後,便翻身上去追向一鳴去了。天正大亮,四周安安靜靜,隻有自己給掛在高高的牆上。劉山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爬上樓頂。等他回到家,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拆散了,隻想平躺在床上睡一覺。哪知道剛上樓,便撞上了隔壁的薛阿姨。薛阿姨六十出頭,腰粗膀圓,嗓門也大,一見劉山便高聲道:"這是怎麼了?你又給人打啦?"在回家之前,劉山已經去了趟警局,洗了個澡,衣服也換了,傷口也包紮了。劉山以為自己已經沒那麼狼狽,哪知還是給薛阿姨瞧了出來。薛阿姨像小衛星環繞地球般,繞著劉山走了一圈,嘖嘖道:"你看看你看看,額頭也破了,後腦勺也包起來了......哎呀,手也包起來啦,怎麼啦?骨折啦?""沒事沒事,都是小事。辦案時弄的。"劉山悻悻答道。一麵說一麵把額頭上的創可貼撕了下來。那是給向一鳴用包砸的,屬於輕傷。薛阿姨道:"哎呀,你這工作啊,太危險!成天跟犯罪分子打交道。難怪啊......你說這家裡人也受不了啊......"薛阿姨還待再說,看見劉山的臉上悻悻也就閉口不談了。劉山趕緊岔開話題,問道:"萌萌呢?"薛阿姨道:"好著呢,這兩天挺乖,不哭不鬨的。我去看了她兩回,又把飯送過去了。你趕緊回家看看去吧。"劉山一麵答應著一麵點頭致謝,跟著掏出鑰匙打開家門。薛阿姨也跟著走了進去。門裡坐著劉山的獨生女兒,八九歲年紀,頭發卷卷,小鼻子翹翹,穿著比自己身材大很多的外套,大概是劉山的舊衣服,更顯得她年紀稚小。劉山喚了她一聲,小女孩轉過頭來,臉上雖然有笑,眼神卻是渙散的,左手四指含在嘴裡,口水順著手脖子往下淌。薛阿姨見了,叫喊起來:"怎麼又吃手了?吃手不好啊!彆吃手啦!"說完便要去把她手從嘴裡拉出來。劉山趕緊攔住,蹲在地上微笑著對女兒說:"萌萌?把手拿出來好不好?"萌萌呆呆看著父親,口中兀自含著手指。薛阿姨又想去拉她手,又被劉山攔住。劉山歎了口氣,起身從立櫃頂上拿下一盒糖,拈起一顆放在萌萌眼前,柔聲道:"萌萌,聽爸爸話,把手拿出來好不好?"萌萌這時眼睛才算聚上了焦,卻是聚在糖果上。她緩緩拿出手,手指上全是口水,牽著長長的細絲。劉山任由她把糖拿去,又道:"萌萌真乖,下次彆吃手了啊?"女孩兒幸福地咀嚼著糖果,對劉山的話並未聽進耳去。薛阿姨歎道:"你這樣也不是辦法。該學的規矩還是要學。"劉山合上蓋子,把糖盒放在櫃頂,才道:"醫生說了,用簡單粗暴的辦法會傷害孩子的感情的,也不利於她恢複,隻能慢慢引導。"薛阿姨心想:"一個智障兒有什麼感情好傷害的?不亂吃亂拉就不錯了。"口中卻道:"你總是給她糖吃也不好啊,現在沒有糖她什麼話都不聽了,有糖的時候,什麼話都聽,這要是遇上壞人怎麼辦?我說啊,就應該把萌萌送到那種專門的機構裡麵去,你這樣讓她成天呆在家裡也不是辦法啊。"她說完便給萌萌整了整歪斜的衣領。衣領下麵縫著一小塊布,上麵寫著萌萌的名字,住址和劉山的手機號。這是劉山怕萌萌跑丟了想出來的辦法。劉山何嘗不知用糖來管教孩子不過是心理安慰,但又不知道還有什麼彆的選擇,隻得歎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萌萌還小,慢慢來吧。"薛阿姨道:"哎喲,不小啦,腦子方麵的病,越早治越好!跟你說,我昨天看電視上那個養生節目,說是美國有一種新辦法,叫海豚療法。專門治那種大腦發育不全的孩子,什麼自閉症啦,智障啦。"雖然還未有科學證明,海豚療法號稱海豚發出的超聲波式的聲音對自閉症患兒的大腦有一定的激活作用,可以通過讓病童接觸海豚,達到治療的目的。自萌萌幼年被查出智力障礙,劉山就帶著她遍求名醫,什麼偏方都試過了,卻從沒聽過這個名詞,於是問道:"海豚療法?怎麼個弄法啊?"薛阿姨拍手道:"我不知道啊!我正要看呢,我閨女把台給轉啦。"薛阿姨一麵說一麵抬著頭努力回憶電視節目的內容,喃喃道:"是不是要找海豚肉來吃呢?也不知是吃多少?是光吃它還是用它來當藥引呢?我隻聽到是種新療法,美國的,節目裡那個專家特彆有名..."看著劉山茫然地點著頭,薛阿姨又道:"可能會有點貴,你想想,海豚肉,不知道多少錢一斤。還要去美國。我閨女剛帶我們去玩了一趟,機票就花了好幾萬。不過美國確實好啊,發達國家就是不一樣,街上乾乾淨淨的,到處都可以坐..."她一麵說一麵低頭看了看萌萌,小女孩專心吃著零食,不時把口裡的彩色糖塊掏出來,對著陽光看看,又放回嘴裡。薛阿姨壓低聲音,又道:"孩子她媽媽不是有錢嗎?聽說她現在的愛人是開公司的?你問問她,萌萌也是她的親閨女,不能離婚了就不管了呀。"眼看劉山的臉黑下來了,薛阿姨忙道:"我先走啦,我還得回去做飯呢,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劉山心中雖然煩惱,卻仍舊客客氣氣地把薛阿姨送到家門口,他工作忙,又獨自帶著生病的孩子,常需要鄰居幫忙,萬萬不敢得罪了誰。於是從門後又拎出兩桶花生油塞在薛阿姨手裡。薛阿姨忙道:"喲,喲,你這是乾什麼呀?"她一激動,嗓門又大了,聲調比剛才還尖。劉山笑道:"單位發的,您先吃著。"薛阿姨道:"這怎麼好意思呀。"劉山道:"應該的應該的,老麻煩您。"薛阿姨道:"我就是順手幫個忙,你看都拿你家多少東西了......"劉山道:"您拿著您拿著,我平時都吃食堂了,也沒什麼機會做飯,放我這浪費了。"薛阿姨又推讓一番,終於收下了,歎道:"你啊,也該找個對象了。家裡沒個做飯的人怎麼行呢......"劉山又站著聽了許久,臉上都是苦笑。薛阿姨把平時那番說辭又重複了一遍,實在找不出新詞了,才轉身回家,一手拎著一桶花生油。劉山歎了口氣,才關門回屋,對著鏡子把剛才揭下來的創可貼又慢慢貼上。鏡中的自己滿臉黝黑,額頭上一塊膠布,後腦勺也包著紗布,是在摔下樓時在牆麵上撞的,不但縫了好幾針,還把一塊頭發也剃了。劉山扭頭看了看,腦後的紗布隱隱有血絲沁出,他按了按傷口處,一陣刺痛傳來,劉山忍不住又在心中大罵向一鳴。這小子真是把自己害慘了,尤其是他最後撞自己下樓的時候,簡直就是要殺人嘛!"死小子,要是被我逮住,看我怎麼收拾他!"劉山想。更讓他氣憤的是,當他回到警局,向上級報告這起"惡性社會治安事件"的時候,上級居然完全不理。劉山當時滿身泥汙,頭上臉上都是血,手腕腳腕也都磨破了,還穿著一雙破拖鞋。他的鞋子在掙紮的時候就蹬掉了,後來是找了老鄉討了一雙爛鞋才走回來的。他這麼狼狽地在局長辦公室說了快一個小時,就差聲淚俱下了,哪知道頭兒輕描淡寫地說:"去收拾一下,好好休息吧。"劉山簡直驚呆了。就算向一鳴襲警的事情完全不追究,那麼皮衣男子打人、綁人、甚至殺人未遂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劉山憋了一天,終於在局長辦公室裡拍了桌子,說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麼結束了,向一鳴肯定有問題,皮衣男更是危險的犯罪分子,可能還要殺人,不可能就這麼讓他們逍遙法外了。哪知局長一麵批著公文,一麵頭也不抬地說,這事兒你先彆管,先去醫院,收拾好回家去。劉山還待要拍桌,局長忽然抬頭,兩隻眼睛釘在劉山臉上,一字一頓地說:"說了這事你彆管,你聽不懂話嗎?"劉山愣住了,他在這個局長手下也好幾年了,從沒見過頭兒這麼嚴厲。要說頭兒平時對自己還不錯,工作上固然大力支持,而且知道自己家裡有困難,常常照顧自己,讓自己多回家,多陪孩子。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疾言厲色起來了。局長看劉山蒙住了,臉上的臟汗還在往下淌,也有些過意不去,輕聲道:"這事兒咱們管不了,是上麵的意思。"此刻劉山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道:"上麵是誰呢?上麵的意思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向一鳴還認識什麼高層?還是說那個穿皮衣的不是一般人?"想起皮衣男,劉山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那男人的身手的確不是一般人,而且那把刀......如果不是向一鳴撞了自己,自己可能已經被割喉了,如果不是運氣好,掛在了牆上,自己也早就摔死了。想到這些,劉山的手心開始冒汗了。一路上窮追猛趕,竟然沒意識到這一天一夜的經曆,竟然是如此凶險。那麼向一鳴犯了什麼事呢?那皮衣男又是誰呢?向一鳴說的什麼病毒?抗體?劉山越想越是頭暈,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雖然疲累,還是把萌萌哄睡了之後自己才上床,一倒下,便昏睡過去了。這一覺睡得好不痛快,一直睡到第二天大亮,要不是咚咚咚的敲門聲,他還得再睡上半天。劉山翻了個身,敲門聲還是不停,估計是薛阿姨又來看萌萌了。劉山不敢怠慢,勉強爬起身來,拖著步子去開門了。哪知門外卻站著一位青年女子,妝容精致,正是劉山的前妻李小玲。一見李小玲,劉山的笑臉立刻垮下來了,冷冷道:"你來乾什麼?"李小玲朝屋裡看了看,見劉山沒有讓自己進屋的意思,隻得怯怯說:"我給你發過快遞,兩次都被拒收了。我昨天也來過,家裡沒人,薛阿姨說你加班去了。"李小玲穿著高跟鞋,披著薄薄的羊毛外套,年紀雖然不很年輕,但是保養得不錯,加上天生麗質,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劉山穿著警隊發的短袖,下麵隻穿了條舊秋褲,光腳穿著拖鞋,頭發亂糟糟的,臉也沒洗。李小玲看了看他,輕聲道:"頭怎麼了?又受傷了?"劉山不答,轉身進屋找了根煙點燃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李小玲怯怯地進了屋,客廳裡堆滿雜物和萌萌的玩具,除了沙發外唯一能做的椅子上放著一隻不鏽鋼飯盆,裡麵還有些剩飯,已經乾成殼了。李小玲想坐又不能坐,隻得從皮包裡抽出一隻信封,是被退回來的快遞郵件,道:"這裡有張銀行卡,裡麵有五十萬,密碼是萌萌的生日......""拿回去。"還不等李小玲說完,劉山便道。李小玲道:"你還是留著吧,萌萌還得看病,以後要去看護所,費用更高......""萌萌的事情不用你管,"劉山道。他吸著煙,想找個地方撣煙灰卻找不見煙灰缸,手不小心一抖,煙灰落在了沙發上,他又伸手去拍沙發。"不是我要管多少,"李小玲道。她遲疑了一陣,終於道:"主要是我要走了。去天城。也是為了小寶以後的教育。小寶的爸爸說,地方上沒有什麼好學校,大城市的資源好些。"小寶是李小玲再婚生的孩子,男孩兒,健康聰明。李小玲生了萌萌之後,原本不敢再生,怕再有問題。哪知道再婚後,意外懷孕,心驚膽戰地生下來,發現竟然一切正常,李小玲固然欣喜若狂,對於這個新的家庭更加依戀了。李小玲道:"所以,我怕我以後回來的機會少了,以後你和萌萌......"劉山本來在拍著沙發,忽然大力地拍了兩下,高聲打斷她道:"走就走唄。萌萌有我,不用你管!"李小玲道:"那你把這個卡留著,小寶他爸爸說......"劉山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道:"說什麼啊!關他什麼事啊!萌萌有我帶著,她一輩子吃不了虧!"劉山的臉已經漲紅了,大聲道:"跟你說!我還要帶萌萌去美國看病!去美國!美國有海豚療法!專門治萌萌的病!"劉山一麵吼著,李小玲眼裡已有淚水,顫聲道:"劉山,我知道你怨我。是我不好。但是你成天不著家,萌萌又這樣,我不能把我的一輩子都搭在裡麵......"她見劉山隻是喘著氣不說話,又顫巍巍舉起信封,輕輕道:"這卡......""誰要你的卡!"劉山道。他一把把李小玲連卡帶手都抓住,拖著往門外推,邊推邊道:"走走走!以後不管你去哪兒,都彆回來!"李小玲已經哭出聲來,肩膀上的羊毛外套也耷拉下來。劉山一把把她推出門外,使儘全身力氣摔上了門,把牆都震得嗡嗡作響。劉山靠著門,覺得全身上下,從內到外,新傷加舊傷,仿佛同時一起發作了,難過得厲害。他喘了好一陣氣,才把心中的怒火平息下去。想要抽口煙,卻發現手指間夾著的隻剩下了煙屁股,於是直接扔到地上,用腳撚滅了。這時他才發現,門縫底下李小玲不知何時把信封塞了進來。劉山趕緊拉開門,發現走廊裡已經是空空蕩蕩。他回到屋裡,撿起信封倒出來一看,裡麵果然有張銀行卡,劉山瞟了一眼卡麵,忽然怒氣升騰,猛地把卡往對麵牆上一砸。卡片掉在地上,蹦了好幾下才躺平,隻見大紅色卡麵上,印著一行字:"快樂儲蓄,幸福一家人"。劉山的氣還沒喘平,又有人咚咚咚地敲門了。劉山猛地拉開門,口中罵道:"你他媽有完沒完!"門外卻站著自己新來的同事小程,一臉惶恐地看著自己。劉山知道定是把小程嚇著了,趕緊讓他進屋,問有什麼事情。小程兀自驚魂未定,他參加工作不久,頭回見劉山的臉色如此難看,過了好一陣才道:"劉哥,是工作的事情。小河溝那邊出了樁命案,死了一個男的,二十八九歲,看樣子是本地人。"劉山道:"淹死的?"小程道:"屍體是在水裡發現的,但是致命傷在脖子上,看樣子是利器傷害。局長看你今天沒來上班,讓我趕緊來叫你。"劉山一聽,立刻想到了向一鳴和皮衣男手中的長刀,心中咯噔一聲,暗道:"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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