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沅苦著臉從莉莉安辦公室出來，剛落到自己工位上，丁曉就湊了上來，一臉親熱地問道：“這莉莉安把你叫進去好久，是有什麼好指令了麼？”阮沅沅自己腦子裡兀自有如群蜂亂舞，自己都整理不出個頭緒來，麵對著丁曉相詢，一張臉自然跟個苦瓜似的，說道：“還能說什麼，當然是又被罵了唄，說我這麼點事要做那麼久，真是豬腦子。”丁曉聽到阮沅沅這麼說，眼珠子轉了轉，狐狸似的麵孔上露出奸邪的笑來，但他馬上就裝出感同身受的模樣，訴苦道：“是啊，跟著這女魔頭日子沒法過啦！”阮沅沅隨口說道：“她對你不挺好的麼——”丁曉壓低了聲音說道：“哪有，她這喜怒無常的，這會兒對你露個小臉，下秒就把你罵個狗血噴頭，女人難伺候，這上了年紀的女人更難伺候——”他正說著，莉莉安從辦公室走了出來，丁曉立即就住了嘴。“我馬上要去西安跟個項目，”莉莉安環視了一眼，就說道，“丁曉，你和我去。”這在場的人一聽都明白，主管親自跟進的項目肯定是個肥餅，就這麼輕易落在這個剛進部門的小子身上，眾人瞧著這身板小小的小子，目光裡懷著各種揣度、妒忌或是輕蔑的目光。丁曉一聽也是雀躍以極，可是湊在阮沅沅身邊，卻隻是故意歎息，倒似自己惆悵極了，“要跟這女魔頭出差，那可悲慘極了。”阮沅沅再不聰明，也聽得出丁曉強自壓抑的歡喜之情，她現下無心與丁曉多寒暄，想著總是多說多錯，當下隻是嘴唇微微一抿，沒有說話。丁曉沒在阮沅沅這裡得到自己想得的情緒，倒有些失望一般，就聳聳肩，挪回到自己工位裡。——聰明的人，往往就會不經意曝露自己最大的缺點，那就是自作聰明。阮沅沅待莉莉安和丁曉都走後，才起身走到陳宇身邊，低著頭，倒跟個犯錯的孩子一般說道：“陳老師，我知道自己能力淺薄，可能也幫不上您什麼忙，但如果您忙不過來，我可以把一些基礎的審閱工作幫您做掉。”陳宇沒搭理她，也沒說話，他原本就是對莉莉安甩這麼個新人來跟自己乾活藏著不滿的，畢竟這到底是來協助她乾活呢，還是浪費他時間來帶教新人呢？阮沅沅嘴不機靈，對方不接茬，她登時也就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能愣愣地坐在一邊。陳宇乾了會活，見阮沅沅還是坐在那兒，倒是不由歎了口氣，心想怎麼進來兩個實習生，一個跟鬼精靈一樣，一個卻偏偏是個榆木腦袋。但他看了會資料，至少確定阮沅沅昨晚真是乾了活，並沒有渾水摸魚敷衍自個兒，心裡對她的不滿也就低了些，於是轉頭說道：“行了，也沒乾坐著了，既然薇薇安讓你和我一起跟這項目，你又確實什麼都不會，我就先費點心，跟你講這個項目的一些情況，然後後續你幫我做點整理資料、核對的基礎工作吧。”阮沅沅趕緊點頭，一臉感激涕零，“謝謝陳老師。”陳宇看著她那副天真的模樣，倒是有些好笑，心想自己明擺著讓她做免費勞工，倒不知她有什麼好這麼開心的。不過她這副樣子，不免讓他想到自己剛開始工作時，也是這麼傻白甜的模樣。小小一間辦公室，往往就是個鬥獸場。誰又不是這麼一步一步過來的呢？阮沅沅拷貝了一大堆資料回到自己工位上，雖然看到關鍵數據還是都做了打碼，心知陳宇到底還是防備著自己，可是到底是溝通時已不像剛開始這般生硬，心裡倒是有幾分小歡喜。——阮沅沅最大的優點和不足大抵都是她太容易滿足，一點點的小歡喜、小確幸，就足以讓她歡喜許久，而這讓她沒有更大的野心和欲望，大抵會做個平凡而快樂的小市民。阮沅沅又開始審閱資料的同時，突然她的MSN跳動了一下，她點開來時竟看到是何彬。“今天怎麼跟我說話了，我差點以為你被盜號了。”阮沅沅故意用頑皮的話語掩飾著些許的緊張。何彬倒是沉默了很久，在打了個問號後又慰問了句“最近剛開始工作，還習慣嗎？”阮沅沅一怔，便回話道：“工作節奏挺強的，還有點不習慣。你呢？你回香港了嗎，你媽媽身體還好嗎？”“Z大那邊我已經回絕不去了。我媽身體已經好多了，能下床走路了。我會留在家裡照顧她，等她完全康複了我再考慮以後的事。”“也是，你母親撫養你長大不容易，可不要‘樹欲靜風不止，子欲養親不待’”。阮沅沅聽他說得隻是日常內容，反而舒了口氣，於是安慰著他，口吻也漸漸變得輕鬆。兩人簡單說了幾句，陳宇讓她去複印些資料，她與何彬說了，兩人便結束了MSN的對話。阮沅沅在複印間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感歎，Z大這麼業內大家可望不可即的機會，何彬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如何彬和林菲兒的天之驕子，總是有著太多可以自主選擇的機會，抉擇和放棄也會顯得更加瀟灑，倒不是她，總在得到和失去之間異常惶恐。阮沅沅接下來的日子就是跟著陳宇加班加點，日子如流水般過，每天都是加班到腰酸背痛，如果不是珍惜那點回去和陸昊相處的時間，她幾乎考慮在單位搭設床鋪，減少在交通浪費的時間，可以讓自己每天多睡一個小時了。陸昊的碩士生涯雖然也是繁忙，可是與阮沅沅這樣被資本剝削的狀態自然完全不同，他還是有著足夠的閒暇。有時他想約著阮沅沅去看電影，或者想帶她參加學校組織的旅遊，但是看著對著電腦檢索數據、悶頭撰寫報告的阮沅沅，這些邀請基本都被毫不留情地彈了回來。“陸昊，我忙——”“陸昊，我現在沒有時間，下次——”“誒，陸昊，這份報告我明天就要交了——”陸昊不免有些氣悶，但幸好他是個善於自我調節的人，阮沅沅既然忙著，他就與學校新生一起打籃球，或者與幾個文藝的女生去逛798，自己去逛王府井，還不忘給阮沅沅挑兩件衣服來；他心疼她的忙碌，卻隻能再她累得睡著時保存文件、關上電腦，輕手輕腳抱著她到上床，或者默默為她準備好早餐、晚餐。阮沅沅吃著早餐的時候笑著說：“我真是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她走過去吻他麵頰——但也僅限於此，因為下一秒她就要背著包去趕去上班，生怕下一秒就會遲到。陸昊站在出租屋的陽台上，向著往公交站狂奔的阮沅沅揮手，他望了望掛在牆上的鐘，現在還隻六點半，而他的課程在上午九點開始。這意味著他還有兩個多小時空閒著，他可以選擇睡個回籠覺，或者看會兒書，可是他環視著這個空落落的房間，心裡還是有些失落，他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快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