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沅與陸昊一起坐火車前往北京。阮沅沅坐在靠窗的位置,望向窗外,始終有些心不在焉。“我聽說……何彬最近家裡出了事,”陸昊說這話,卻有些小心翼翼地偷覷阮沅沅的麵色,“他媽媽出了意外在搶救,高中同學都去看過了,你和他高中關係不挺好麼,你怎麼沒去看他?”阮沅沅一怔,卻隻是壓抑著內心的波瀾,故作平靜地說道:“我聽說的時候好多同學都去看過了,他家裡就他一個人,這段時間怕也是手忙腳亂,我作為同學也不能幫他什麼,也就不去添這份亂了。我相信他會知道我們的心意的。”“他這次也真是無妄之災,明明他媽媽隻是在小區遛彎,沒想到會掉下來個花盆,把人砸到這種程度。”阮沅沅輕輕歎了口氣,“何彬和他母親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如果這次意外他媽媽醒不過來的話,他真是不知道該有多悔恨呢!”“是。所以每個人都應該更珍惜身邊的人,這樣才能不留遺憾。”阮沅沅聽著陸昊這般堅定的言語,內心湧過一陣感動,她將自己腦袋鑽到他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呢喃:“陸昊,我希望我們能一直順利地在一起。”陸昊握著阮沅沅的手,將她擁入懷中,他吻她的額頭,低聲道:“會的。”兩人不再言語,隻聽著火車轟隆隆的聲音,將他們的人生帶去了新的方向。陸昊和阮沅沅到北京的第一天,就是將房間打掃收拾了番,這小50平方的公寓,真要收拾倒也要花一番力氣,到得天黑,兩人方才把房間拾掇乾淨,行李放置整齊。兩人背靠著靠坐在衛生間的浴缸旁,共同打開可樂罐子,冰可樂澆灌了他們乾到冒煙的喉嚨,望著狹窄窗戶裡映出昏黃的落日,阮沅沅才笑了出來:“這就是我們來北京第一天!”陸昊便也笑出聲來。兩人打掃完畢,俱是汗津津的,阮沅沅正要去浴室放水洗澡,卻被陸昊一把抱住。“彆啊,渾身都是汗。”阮沅沅望著陸昊眼裡濃得化不開的情欲,心裡卻有些抗拒,於是側過了身子,想從他手肘裡鑽開。陸昊卻把她擠在牆邊,不依不撓的,他身上的汗味極重,卻散發著強大的荷爾蒙氣息。陸昊一隻手環著她的腰,一隻手繞著她的脖頸,自後將她牢牢地箍在自己懷裡,他低下頭吻著她的脖子,短短的頭發刺得她心底有些發癢。“彆。”阮沅沅連忙攔住了他作惡的手,轉過身來,瞧著他,微微搖頭,“彆這樣。”陸昊哪裡會聽她的,見她阻攔,乾脆直接將她抱起來。阮沅沅本是小小一隻,被陸昊輕鬆抱起扔在床鋪上。床是學生的木板床,上麵隻鋪了一層被褥。阮沅沅摔得後背和腰酸痛,正要起身跟他討要說法,陸昊卻覆身上來,他幽黑的眼,深深地凝視著她。“沅沅,我愛你——”他一遍一遍對她的表白,是彼時對她的迷戀,也是內心不安的隱藏。她本有些想躲閃他想要進一步親密的動作,可是當她與陸昊的眸子對視,她驀然覺得,也許陸昊已經知曉她對何彬的心事,是林菲兒告訴他的,抑或是他自己察覺的?她驀然有些不忍,這件事,原是怪不得他的,過不去的,隻不過是她心裡的那道坎而已,她歎了口氣,雙腿勾住了他的腰,拉著他掛在脖子上的墜子,拉著他緩緩進入自己的身體。陸昊有些想問:”和我在一起,你後悔嗎?”可是當他完全陷入她的身體後,他覺得自己不必再問這個問題。也許曾經青春的所有愛和證明,恰恰是要通過身體留下印記的。那晚之後,阮沅沅和陸昊默契地不再提有關於何彬的事情,他們開始了各自的忙碌,阮沅沅往公司報道、培訓,陸昊則去辦了入學報道手續,北京快節奏的生活原也容不下這許多的兒女情長。第一天各自的上班、上學回來,兩人不約而同地甩了鞋癱倒在床上,異口同聲地說道:“太累了!”“你一學生你說你又什麼累的啊?”阮沅沅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麵龐,一臉地不信。陸昊坐了起來,歎道:“學校是沒什麼累的,我說的是北京的交通,我這身板硬是擠不上地鐵,這一路回來我這老腰喲!“你這有什麼啊。”阮沅沅指了下自己扔在地上的電腦包和文件夾,“我這可是負重行軍,坐地鐵轉公交,我這還穿高跟鞋呢。”陸昊登時就心疼起她來,揉著她的腳掌說道:“既然擠公交這麼痛苦,不如你以後上班打車吧。”“彆介,就北京這交通,我估計打車我能打到高血壓都起來。”阮沅沅立即否決了他的說法。“那要不你買車吧。我媽這給我賬上還留了一大筆錢呢,能買輛便宜的小POLO給你代步。”“行了誒,我的陸先生。我這還沒駕照呢,你買車給我有什麼用啊!”阮沅沅當即揮揮手,“再說我們這房子已經是你媽付的租金了,我再拿你媽補貼給你的私房錢買車,指不定你媽怎麼想我呢。”“這是她給自己未來兒媳婦用的,能有什麼想法?”“那可怎麼辦啊?”陸昊彎著她的腿,心疼地看著腳跟的一片紅腫,“我可是心疼你呢。”“現在還隻培訓呢,以後正式入職可要出差,加班的,你留著心疼我吧。”“心疼心疼,我可心疼我媳婦了。”兩人嬉笑怒罵,日子又恢複了往常,仿佛何彬隻是一道不經意間的小插曲,在彼此感情的湖麵上激起一小片漣漪後,便沉入了湖底,不再有任何波瀾。而生活如同一道疾馳的公交車,阮沅沅狠狠攥著扶手,才不至於被這輛車給甩飛。培訓結束後,阮沅沅和另外一個實習生丁曉被分配的是業務一部。領導是個莉莉安的中年女性,三十二歲,未婚,據說她也是大學畢業就加入到這個谘詢公司,加班出差,幾乎以公司為家,以工作為戀人,這般拚命才在二十六年晉升為部門領導。但受限於本科學曆的不足,這之後六年都無法更近一步,但她做事更拚、更努力,就好像憋著口氣,要向那些所謂的高等學院畢業的人證明自己一般。阮沅沅第一次見到莉莉安,就覺得自己命盤與她不甚相符。她穿著高跟鞋在他們麵前踅了一圈,然後突然站到阮沅沅麵前,冷冷地審視著她,然後說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給人專業的印象,首先就要從自己的衣著開始。這位阮小姐,你既然知道自己脖子上有那麼明顯吻痕,就不要穿低領的衣服出來,這會讓彆人懷疑我們的工作性質。”阮沅沅臉皮薄,一下鬨了個大紅臉,趕緊豎著衣領遮著自己的脖頸,眼睛幾不敢與莉莉安正視。“你們進來的時候培訓主管應該和你們說過,你們有半年考核期,這期間你們隻拿實習工資,半年後你們視工作成績轉正或者辭退。你們懂我意思嗎?”莉莉安嚴厲地說道。阮沅沅心裡暗暗叫苦,心想自己給主管的第一印象就不佳,這半年期的考核可要過得去嗎?果然,這之後的工作,阮沅沅無論做什麼都會被莉莉安破口大罵,或者是說她的報表格式不對,或說她提交內容太慢,如果不是莉莉安對他們這些實習生態度都恨惡劣,她幾乎就要以為莉莉安是故意針對她了。隻是她之前的生涯雖然在高中生活有些鬱悶,這一路也算得溫室嗬護的小花,驟然被這樣訓斥,自尊心到底接受不了,偷偷躲衛生間裡哭了一場。“莉莉安就是這樣的,她不喜歡女孩子。”阮沅沅從衛生間裡出來,正拿水衝著紅腫的眼睛,隔壁部門大她兩屆的同事歐珊了然地遞給她一張餐巾紙。阮沅沅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啊?”歐珊努了努嘴說道:“還有什麼?她都這把年紀了,又沒男朋友,這以工作為家的,看到比她年輕的小姑娘當然忍受不了。尤其是你——”她指了指阮沅沅脖頸上的小草莓,揶揄道,“這多刺激她啊?”阮沅沅非常的局促、尷尬和不安。當阮沅沅走出衛生間回到自己工位的時候,正巧莉莉安出來巡視他們工作,同組進來的一個實習生丁曉就十分機靈,立即將新買的咖啡與她奉上,然後將自己工作的難點順便彙報。莉莉安果然臉色稍緩,拿著咖啡,倒也不失耐心地與他解釋一二。阮沅沅偷眼望去,丁曉細眉嫩眼的,雖說不上好看,卻是個顯得極為機靈的男孩子,她不由想到那同事的話,心想莉莉安真的是喜歡男孩子,半年過去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她不由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莉莉安與丁曉說完問題,正巧走到阮沅沅工位上,瞅見她屏幕上的表格,果然尖聲嘲諷道:“喲,也不知道林華怎麼當初會推薦你進來的,二本大學就是二本大學畢業的,這麼簡單的表格都畫不好。”阮沅沅臉一下紅到了極處,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年代,是那個被老程約去談話的小女孩兒,她咬著嘴唇,半天才說道:“我會馬上改好的。”莉莉安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搖曳生姿地回自己辦公室去了。丁曉點頭哈腰地送她走,卻不經意地在阮沅沅耳邊說了句:“她畢業的學校還不如你呢,她就嫉妒你年輕,你彆往心裡去。”丁曉的這句話並沒有安慰到阮沅沅,她甚至是有些驚訝於丁曉的變臉之快,剛剛他明明還在討好莉莉安,轉眼就在背後說她的壞話,這樣變色龍一樣的本事,卻是出自於自己的同齡人。阮沅沅雖然內向,卻不至於愚蠢,她並沒有因為丁曉這句話而加入到同仇敵愾的行列,而是深深地感到恐懼:他既然能中傷領導,誰又知道他會對自己這個競爭對手說什麼呢?阮沅沅當即抿了嘴,隻是簡單地向他表示感謝,然後立即回頭伏案工作了。阮沅沅加班到六點,才將表格完成,當她打印出來交與莉莉安後,沒想到她竟然將表格揉成個球,直接砸到她臉上,惱怒道:“這就是你坐了一天的東西?你看看你做的是什麼?!”阮沅沅被羞辱得眼睛又泛了紅,她咬著牙沒有說話。莉莉安向她甩了個文件夾,“你好好看看彆人做的,明天之前我要看到新的版本,如果做不到,你也不用等考核期結束了,直接徑自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