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阮沅沅和陸昊便是兩家人家之間走親串巷，基本上有著“名分已定”的節奏。到得初五，也不知哪個好事之徒組織了高中同學會，兩人便也一同參加，便不免有些同學打趣，說高中時候陸昊和林菲兒這般轟轟烈烈，阮沅沅和何彬也有傳聞，沒想到後來是阮沅沅和陸昊之間成了；阮沅沅有些害羞，直躲在陸昊身後笑得臉頰通紅，而陸昊臉皮子厚，厚顏無恥地吹噓著“這沒轍，指不定我媳婦兒高中時候就暗戀著我呢，就等著大學我和菲兒分了下手呢”，惹得阮沅沅小拳頭伺候，旁人笑成一團。正嬉鬨間，倒是誰說了句“正說陸昊和沅沅八卦呢，八卦主角倒都是來了”，卻原來是林菲兒來了。林菲兒是和林書安一道來的，她這會兒剪了一頭短發，濃妝襯得五官愈發深邃，著一身紅裙配著黑色皮襖，蹬著豹紋長靴，顯得又美又颯。就在那一瞬，陸昊還是有著片刻的失神的，但他馬上拉著阮沅沅的手，笑嘻嘻地往林菲兒和林書安那兒湊，說著：“喲喲喲，當年說要去美國的人呢，這會兒可是找著真正男主角了，就不走了是吧？”林菲兒可不是被說兩句會臉紅的脾性，當下挽著林書安的手，揚著下巴說道：“那是，我們現在創業呢，這大風大浪的，可比去美帝國主義有意思多了，就算要去我可也不做留學生巴巴貢獻人民幣去了，我可要去做商務談判賺美元的。”“嘖嘖，你還驕傲了啊。”林菲兒懶得和他再貧，放了林書安胳膊，轉而拉起阮沅沅的手，跟兩男人說道：“我們姐妹說會兒話啊，你們倆旁邊涼快著去。”阮沅沅瞧著林菲兒還是這般傲嬌霸氣，倒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林菲兒拉著阮沅沅到旁邊的沙發，問起她和陸昊以後的打算。得知她要為了他去北京後，忍不住伸出個手指，戳了下她的腦門兒，然後搖頭笑了笑說道：“你啊你啊，就是太容易遷就彆人，憑什麼他要去北京，你就得跟著去啊！還沒結婚呢，就想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白白便宜了這小子。”阮沅沅微微紅了臉，小聲辯解道：“也沒有，北京機會總比大連多，何況我在做的谘詢公司總部也在北京，剛好——”“行了行了，他現在是你男朋友，我說一句你得說十句護著他，不跟你說了。”林菲兒大大咧咧的，隨口吐槽了句阮沅沅，然後環顧了四周，聳聳肩說道，“誒，怎麼沒瞧見何彬，說好了他今天也會來的。”阮沅沅聽到何彬的這個名字，心口微微一撞，就好像埋藏在心底許久的秘密又被翻騰上來一般，她有些懊惱地想自己到底沒有林菲兒和陸昊這般灑脫，過往的事就能一笑置之。她不願被林菲兒看出自己的異狀，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怎麼知道他會來？你們這幾年一直有聯係？”林菲兒倒是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怎麼，你和他還沒聯係了？就算不談朋友了還是同學嘛，當年他可不是還為了你和莫倩倩分手了。”林菲兒口無遮攔的，倒讓阮沅沅有些尷尬，隨即她有些詫異地揚起眉，“他和莫倩倩分手了？”“你真不知道啊？他大二去香港沒多久就和莫倩倩提分手了，還是MSN留言那種。莫倩倩那會兒都快瘋啦，她一係花，心高氣傲的，怎麼忍得了這倒追又馬上被甩的，後來都飛過去香港也沒挽回來，這事讓她元氣大傷的，這些年都緩過來，聽說現在還追著何彬呢。”林菲兒繪聲繪色地描述道。阮沅沅聽得有些出神，她回憶起何彬和莫倩倩來大連那趟，明明看上去那麼郎才女貌的一對，何彬怎麼就要和人分了手。她眼前浮現起何彬那透著清冷的眉宇來，大抵有些猜到他的心思，就歎了口氣說道：“何彬去了香港，應該就想好在那裡發展的。既然一個人在香港，一個人在杭州，未來能發展的可能性就小了，與其糾纏到最後還是免不了分手，不如一開始就把這關係斬斷，他向來理性，難免讓人覺得有些冷漠了。”“你倒是了解他。”林菲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阮沅沅垂了眼瞼，沒有說話，她想起了何彬母親和自己說過的那番話，不免歎息。他自小就背負了母親所有的希望，因此他對自己的人生早有規劃，從不行差踏錯，如果說自己是他高中生涯的一個意外，那莫倩倩就是他大學時候的意外了，這個少年總是一身清冷，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阮沅沅和林菲兒說得熱鬨，陸昊和林書安兩人就顯得冷清多了，雖然陸昊現在對林菲兒的事已無芥蒂，可是他和林書安到底並不熟悉，自然不能口若懸河天南地北地瞎扯。他尋了個由頭準備撇下林書安找以前兄弟吹牛皮，突然看到何彬自門口走了進來，眉心一跳，登時就停了腳步，下意識地往阮沅沅方向往望去。阮沅沅兀自和林菲兒說話，並未察覺何彬的到來。何彬穿著棕色大衣，微微敞著，露出裡麵白色的高領毛衣，他的頭發抹了點啫喱，整齊地梳向腦後和鬢邊，露出光潔的額頭，透著些許職場人士的氣場，和在場這些打扮得邋邋遢遢、還透著學生氣的大男孩顯出不一樣來。“何彬。”陸昊先笑著握了他的手，拍拍他的臂膀，透著些不尋常的熱情來。何彬和陸昊原本就不算熟稔，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倒是嚇了一跳，趕緊回握陸昊的手，而他看見陸昊，也就下意識地搜索著阮沅沅的身影來。林菲兒這會兒也瞧見了何彬，向他揮手示意，然後起身拉著阮沅沅走了過來。一彆兩年，再相見都不是初時的模樣。阮沅沅看著這樣的何彬，已經免不了有幾分陌生，覺得他不再如同記憶中那麼書生意氣，雖然不像林華這樣浸淫著老職場人的老油條氣質，可是舉手投足間，到底也像個工作人士，不再是不諳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大男孩了；而在何彬的眼裡，阮沅沅也褪去了少時的青澀，如同綻放的花朵，透出嬌妍和美麗來。“沅沅，好久不見。”他垂下眼瞼，這口氣平穩如常，如同兩年間無數次想象的一樣，他想他會表現得如無事人一般，隻插在口袋裡微微晃動的手出賣了他的內心。阮沅沅乍然看到何彬，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嘴皮子上下碰了兩下，最後也沒發出聲音，隻是笨笨地點了點頭。陸昊可看不下去阮沅沅這般驚慌失措的模樣，上前一步就要打斷兩人的敘舊，倒是被林菲兒拽住了帽領，生生被拽回了幾步。林菲兒斜睨著他揶揄笑道：“你看書安就放心看我和你聊天呢，你怎麼就這麼不放心，何彬和沅沅也好久沒見了，你就讓他們聊兩句唄。”陸昊可不是講什麼君子風度的人，低了頭，將自己帽沿從林菲兒轉了出來，急赤白臉的，齜牙咧嘴地說道：“我就這麼小氣一人，你第一天知道啊？”他急竄上兩步，攬住了阮沅沅的肩，將她拖到自己懷裡，然後咧著嘴，笑得特不對心的模樣，說道，“我和沅沅年後會一起去北京，何彬你怎麼樣，是不是就打算紮根香港做那兒的高端人士了啊？”何彬的目光兀自有些眷戀，他勉力將目光轉到陸昊身上，露出客套的笑容說道：“也不一定，看到時候公司怎麼安排。”“什麼公司？”“Z谘詢公司。”“谘詢公司？你學的不是商科啊，怎麼往這個方向發展。”陸昊壓根不關心何彬的工作方向，隻是把阮沅沅的臉用力壓向懷裡，把自己的嘴拉扯著，就跟小醜似的，硬生生拉出虛偽的笑靨。“我學的是應用數學……不過我母親可能還是希望我往這方麵發展吧。再說數學是所有工作的基礎，事物總是有它的邏輯性的。那你和沅沅去北京後怎麼打算？”阮沅沅的口鼻被捂在陸昊懷裡，險些就被悶得背過氣去，她好不容易掙紮出來，麵對著何彬，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也去谘詢公司，不過是小規模的，和你這個行業龍頭沒法比。陸昊會去北交讀研究生。”“沒想著……”何彬的目光注視著阮沅沅，她眸子裡有清澈的、陽光碎裂一般的光芒，他曾記得在高中時光她的眸光曾是黯淡的，而現在他慶幸又看到了這樣的光。雖然陪伴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但他依舊慶幸有陸昊陪在她身邊，讓她重新變得快樂、自信，他將自己帶著些許期許、期盼的情感裹進了自己的心底，帶著真誠的祝福，將目光望向陸昊，打趣道，“你這個以前最不愛讀書的現在要成為我們這裡學曆最高的了。”陸昊在何彬這樣坦然、真誠的目光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自己未免小肚雞腸，於是他撓了撓頭，笑著說道：“就因為以前太不愛讀書，才得花更多時間才能找補回來。”陸昊的話讓高中的幾個損友聽了不免起哄。其後眾人吃了晚飯一起去KTV，何彬依舊是不喜熱鬨的性子，但也不似高中這般清冷孤僻，恨不能將自己和周邊的喧鬨隔離開來，他也會說幾句笑話，甚至還唱了首歌，最後他還是借故先行離去了。林菲兒和林書安因是從毗鄰的縣城開車來的，便也先走了。何彬走的時候阮沅沅雖注意著了，但到底不能巴巴去送行，但林菲兒走的時候，陸昊依舊和幾個高中死黨在吹牛，阮沅沅便從他身邊起身離開，追著林菲兒的腳步，叫了一聲：“菲兒。”林書安去地下車庫取了車開過來，林菲兒聽到阮沅沅的聲音一回頭，她的麵容映在車燈的強光下，透著種不真實的璀璨來。“過兩天我就要去北京了，你以後會在哪裡，杭州嗎？”林菲兒笑了，在冬夜裡顯得極為燦爛、肆虐，“多半會在杭州，也可能去其他地方，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那……以後多保持聯係。”“以後大家會漸漸步入社會、家庭，高中同學的聯係當然會越來越少。”林菲兒握住了阮沅沅的手，微笑著說道，“但傻丫頭你要記得，我們曾是最好的朋友，以後也會是的。”阮沅沅一陣激動，就紅了眼眶。“沅沅。”阮沅沅和林菲兒回過頭，看到了在KTV門口衝她們揮手的陸昊。阮沅沅忽然有些恍惚，時光好像回溯到了她們高中的時刻，陸昊總是這樣抱著球在教室門口揮著手，隻是那個時候他叫的都是“菲兒”，隻是那麼一瞬，學生時代的生涯就“嗖”地一聲先過去了。“陸昊在叫你呢。”林菲兒帶著笑，推著她往回走，然後自己轉身，往車子裡走去。林菲兒推開車門，望著林書安微微一笑，而她回過頭，看著相擁的陸昊和阮沅沅，她想到了高中畢業的時刻：陸昊曾紅了眼睛問她：“菲兒，你要去美國？你就不能為了我留下來嗎？”她笑得肆虐，笑得驕傲，“陸昊，我的未來隻由我自己決定，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停留。”那時年少，不懂得刺傷一顆心的殘忍，而慶幸現在懂得，已有合適的人相伴左右，惟願陸昊和阮沅沅找到彼此，求得此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