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沅和陸昊的這番爭吵僵持了整整一個月,陸昊先去北京去見他的導師,而阮沅沅則要等到年後再北上培訓,大四課程本來就不多,所謂論文也不過是網上言語的拚拚湊湊,阮沅沅覺得閒來無事,索性買了火車票準備慢慢回家,一路還可以看個風景打發時光。阮沅沅走的時候離春節還有些時候,故而車廂也不甚擁擠,三三兩兩的學生和務工人員就是她所在的這節車廂的所有構成。阮沅沅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這麼固執,但是這一個月來,如果陸昊不主動打電話給她,她是絕對不會打給他,而他的消息她也多半不回。陸昊電話裡說的事也無甚營養,無非說說他在北京的情況,以及問候她最近怎麼樣。他每描述北京多一次,她覺得自己的心就會不痛快一次,倒像是他在跟自己炫耀什麼似的。陸昊似還在和聲細語地取得阮沅沅的原諒,而阮沅沅卻覺得自己的心慢慢鈍了幾分。在陸昊剛離開大連的時候,她驟然覺得自己生活裡少了一個人,她完全不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她很思念陸昊溫暖的懷抱,可是隨著時光漸漸推移,她覺得原來自己也可以習慣沒有陸昊的生活。她原本以為自己要用更長的時間來習慣,卻沒想到一個月時間原來已經足夠,到底是因為她愛得不夠深,還是因為她隻是想讓自己認為自己不是那麼在乎他……?火車已經開了兩三個小時,阮沅沅已經覺得困乏,眼睛正要漸漸闔上的時候,卻被懷裡的手機震動吵醒,她一看來電顯示為“陸昊”,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將手機接了起來,無精打采地“喂”了一聲。“沅沅,你在哪裡?我怎麼到你宿舍問郭淑靜她們,她們說你已經回家了?”阮沅沅怔了一怔說道:“你回來了?”“你這邊怎麼這麼吵?你去哪兒了?”“我……在火車上,我準備回家。”“火車?”陸昊聽到了老式蒸汽火車那鳴笛的聲音,不由一陣無語,“不是讓你等我一起回去的嗎?而且你坐火車這要多久?”阮沅沅倏然來了脾氣說道:“我想怎麼回去就怎麼回去,何況憑什麼你說要我等著我就要等著啊?”陸昊沒想到阮沅沅的小脾氣又上來了,隻能苦笑著說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既然如此,那我也收拾一下,從學校回家。我們就在家裡見吧!”阮沅沅感覺到他語氣裡的苦澀之意,登時又覺得自己虧欠他起來,隻是心裡一點點的小傲嬌,不願意讓她對陸昊承認自己的任性。阮沅沅掛了陸昊電話後,又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合了一會眼睛,光影橫斜,在她臉上掠過一道道痕跡,她想起自己和陸昊這兩年的辰光,到底還是快樂的比較多,她在夢裡也輕輕地歎息,對於那些辰光也不無眷戀。阮沅沅下火車的時候是淩晨六點,天空兀自在飄著鵝毛大雪,這個她從小就生活著的小城市還沉浸在一片靜謐裡。她從車站那狹長的樓梯上小心翼翼地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下樓,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湧向站門口,這次坐火車回來是出於她的心血來潮,因此也沒有通知父母,她在一片大雪皚皚中四處打量,試圖找一輛可以載自己回家的小黑車,可是在一片素白中,她卻看見穿著墨綠色滑雪服的陸昊從一輛小轎車裡走出來,快步走向她的方向。阮沅沅揉揉眼,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陸昊卻已經把行李箱從她手裡接過來,看著她,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看你,跟個小花貓似的,跟我賭氣也不用坐個火車這麼折騰自己吧?”阮沅沅張口結舌地說道:“你……你……不是還在大連麼,怎麼會在這裡?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是這班車?”陸昊輕輕拍掉她腦袋上的雪花,說道:“我坐飛機啊,兩個小時就到了,不像你可折騰了一天一夜。而且從大連到這裡的火車就那麼幾列,問一問郭淑靜她們你走的時間我就大致知道你什麼到了不是?”阮沅沅覺得自己實在是蠢笨到了極點,不由懊惱得跺了跺腳。“好啦好啦,天寒地凍的,你還站在這裡多久?”陸昊不顧她還在鬨著彆扭,把她往自己車裡拉,說道,“我先送你回家吧。”阮沅沅任由他拉著上了車,可是嘴巴還是扁著的,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陸昊含笑看著她,覺得這個時候的阮沅沅就完全是個鬨脾氣的小孩兒,他說道,“這趟去見導師挺順利的,我在北京那邊也租好房子了,過了年我們一起去北京就可以住那兒了。”阮沅沅冷不防鬨了個大紅臉,向他怒目而視,“誰要跟你住一塊兒啊?”陸昊左手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卻按在阮沅沅凍得冰冷的手背上,“沅沅,我總在想這兩年我們過得多麼好,多麼開心。我承認我這個人不太成熟,有時候也太自我為中心,不太考慮彆人,可是我對你是認真的,我也想為我們的生活好好規劃。過去一段時間我有些不成熟、讓你不開心的地方,還希望你能諒解我。”當阮沅沅看到陸昊出現在冰天雪地裡接自己的時候,她原本還存著的小傲嬌的怒氣也就煙消雲散了,在她和陸昊爭執的這段時間,她明白兩個人都是有錯的,既然兩個人要一起走下去,總要學著寬容和相互體諒,她聽到陸昊的道歉,不由低下了頭,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有任性的地方……”陸昊聽阮沅沅這麼說,就知道她不再生自己氣了,於是粲然一笑道:“以後可說好了,即使吵架你也不能不接我電話,一個人什麼都不說偷偷跑掉!”陸昊送阮沅沅到家,他把車停靠在一邊卻也跟著阮沅沅往家門方向走,阮沅沅忍不住扭頭說道:“你乾什麼啊?”“拜見家長啊!”陸昊理所當然地說道。阮沅沅不由又鬨了個大紅臉,說道:“我都沒和我爸爸媽媽說過呢,你來拜什麼家長啊。”陸昊卻一手握住了阮沅沅的手,另一隻手摁響了她家的門鈴,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們大學都要畢業啦,如果真要考慮結婚也就這幾年的事情,現在趁著剛好過年回家,我來見見你爸爸媽媽,讓他們見見我這個毛腳女婿有什麼不好?”阮沅沅臉愈發泛得通紅,既是羞澀,又有些著急,一個勁兒想敦促陸昊快走,可無奈陸昊握著她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隻能眼睜睜看著父母打開門,然後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和陸昊。“沅沅,你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阮沅沅的父親看到女兒突然出現在門外,不由吃了一驚,推了推眼鏡說道。“這位……這位是……”她的母親卻看著陸昊——她一直沒聽阮沅沅說起在大學談戀愛的事情,突然見到她帶這麼個男孩子回來不免驚訝,可是她看著陸昊高瘦挺拔的身姿和劍眉星目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好感,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阿姨,”陸昊粲然一笑,露出他標誌性的一口白牙,“我叫陸昊,是阮沅沅的高中兼大學同學,也是她的男朋友。”雖然看見他們牽著的手,阮沅沅的母親早已認定了這個猜想,可真等陸昊說出來,不免又添了幾分驚喜,不免嗔怪道:“瞧我們家丫頭,什麼時候談的戀愛也從來沒和我們說過!這大雪天的,快進來吧。”阮沅沅隻能捂著眼表示她對現狀的無可奈何,而陸昊卻已經笑吟吟地跟著她父母一起進了屋。一番寒暄後,阮沅沅的父母對於陸昊的家庭背景和性格有了初步了解,他們就阮沅沅一個女兒,自然是舍不得她遠嫁,原來她去外地讀書就已經有些不舍,可是現下她已經決定了去北京發展,能找一個陸昊這樣的同鄉的倒也令他們感到欣慰,這樣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還能看到這對小兒女回來,而他們雖然沒與陸昊的家長碰過麵,可是這個小縣城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聽他說起,也就自然而然能對他的家庭有些印象,知他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家境也算得殷實,對於這個未來女婿也就頗為滿意起來。阮沅沅母親趁著留陸昊吃午飯的時候,把阮沅沅拽進了廚房,說道:“沅沅啊,小陸這個孩子爸媽看著都挺喜歡的,你去北京發展有他照顧著媽媽也放心。隻是你的小姐脾氣啊,以後在人家麵前可要收斂點,多點體諒和寬宥人家知道嗎?”阮沅沅吐吐舌頭,說道:“憑什麼不是他體諒我,就要我體諒他啊?”她雖然是吐槽著,可是看著父母對於陸昊的接受和喜愛,心裡倒也是歡喜的。走回客廳,陸昊就偷偷拉了阮沅沅說道:“你媽跟你說什麼悄悄話啊?”阮沅沅沒好氣地說道:“我媽說你臉瘦沒有三兩肉,一看就沒什麼福氣。”陸昊哈哈大笑道:“誰說我沒福氣?我找了你這個小胖子,可不是很有福氣嗎?”阮沅沅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說誰小胖子呢?”阮沅沅的父母看著這對鬥嘴的小情人兒,不由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個冬天在阮沅沅的記憶裡,雖然是南方城市罕見的大雪紛飛,可是在她記憶裡,卻仍是那麼溫暖。